眾玄神域。

　黑玄界。

　猿祖盤膝而坐，背后雙劍橫陳前，一黑一白，相互輝映。

　白劍名“清平樂”。

　黑劍名“鷓鴣天”。

　名字是由太初主宰所起，據說是凡俗世間的詞牌名。

　對猿祖而言，名字不重要，重要的是這一對道劍早已是他道途的一部分，陪伴他征戰各個紀元，也陪伴他在苦寂無垠的歲月中修行。

　劍如其命。

　“也不知教主為何要將小姐留在那里，是讓小姐避禍，還是擔心小姐闖禍？或者……兩者都有？”

　猿祖手指輕輕挲著一對道劍，陷思忖。

　教主的心思深沉如海，尤其是在抵達眾妙道墟后，更是讓人猜不。

　甚至，當年在被那劍客的劍鎖困住后，教主竟都不曾有任何一怨言，反倒悵然嘆息，言稱世間再一對手，何其悲哉。

　猿祖很不明白，正是那劍鎖之力，困了教主不知多個紀元，可他卻為何卻一點也不恨那個劍客。

　反倒因為那劍客選擇在回中重修之后，教主卻心生蕭瑟之意。

　嗯？

　猛地，猿祖在雙劍上挲的手指頓住，而后眸子驟然一凝，眉宇間不可抑制地浮現一抹驚。

　“那林尋竟擊敗了我的道業法相？”

　鏘！鏘！

　黑白二劍產生躁般的震劍，由此可見，猿祖此刻心境是何等不平靜。

　半響，猿祖長而起，猶豫許久，最終喟然一嘆，斷了前往去拜見教主和小姐的念頭。

　“或許，這正是教主所想看到的……變數？”

　猿祖心中喃喃。

　……

　化凡界。

　在擊敗猿祖的道業法相之后，林尋短暫靜修了半個月，而后再次啟程。

　齊國，大風山。

　此山高萬仞，其上修建有一座廟宇，廟宇中供奉著一尊神像，往日里香火鼎盛，善男信們極多。

　這一天，林尋來了。

　仿似一個游客般，拾階而上，悠閑從容，一路上看著那些拖家帶口攀爬山路而上只為祈愿的人們，心中不輕嘆。

　對凡夫俗子而言，無力改變一些事時，大抵都會選擇將改變的希寄托在燒香祈愿中。

　只是，林尋作為修道者更清楚，在這化凡界，這蕓蕓眾生的祈愿注定都將是一場鏡花水月。

　求神還不如求己。

　很快，林尋的影來到了大風山巔，這里屹立著一座恢弘的廟宇，建筑鱗次櫛比，香火鼎盛。

　在廟宇一側，有著一個池塘，蓮花朵朵，有游魚游弋其下。

　而林尋的目，則落在池塘底部的一顆黑蓮子上。

　轟！

　下一刻，那黑蓮子發，化作一個黑裳的影橫空而出，如雪白發飄曳在盈盈一握的腰肢間，一對紅寶石似的眸剔妖異。

　黑！

　太初座下第一道侍！

　傳聞中，太初曾耗費九個紀元本源之力，為黑鑄就無上道基，一舉踏無量境大圓滿地步。

　而隨著太初主宰被困，那太初九部眾，如今都歸屬黑統馭。

　嘩啦~

　黑裳甫一出現，纖秀的白皙玉手間浮現出一抹黑火焰，于虛空一劃，火焰拖曳著尾，仿似撕裂萬古的一抹，讓得這片天地驟然一變。

　幽暗、冷寂、肅殺的氣息彌漫，跟著有億萬火焰如星辰般涌現而出，鋪滿乾坤。

　每一縷火，皆如一方大界，界宇映現出一種玄妙晦的大道規則。

　億萬火焰，恰似億萬大道映照天地間！

　“萬象化道，道衍無窮，皆融于火，此等造詣，倒是真了不得……”

　林尋心中慨。

　陳臨空的道業法相，一之道行皆融于劍道。

　猿祖的道業法相，一道行皆融于太極兩儀之道。

　而黑的道業法相，則融于火之道。

　皆至簡至一，卻又能衍化無窮大道玄機！

　這便是萬道歸一、一衍萬道，唯有在無量道途臻至一種不可思議的地步時，才能鑄就如此道行。

　轟！

　億萬火焰震，沿著玄奧的軌跡，以鋪天蓋地之勢朝林尋殺來。

　林尋不敢怠慢，屏息凝神，與之對決。

　……

　眾玄神域。

　那一片混沌般的灰暗世界中。

　枝頭上，黑忽地一聲輕咦，而后砰的一聲，化作了一個黑裳，如雪白發順如瀑似的飄曳而下。

　眉頭皺起，纖細瑩白的玉手一個奇異的法印，頓時一縷縷晦神的宿命因果之力涌現而出。

　漸漸地，在掌印間映現出一道模糊虛幻的幕，其上赫然映現出了那化凡界齊國大風山之巔的一場激烈戰斗。

　可還不等幕變得清晰，便突兀地崩碎消散。

　黑裳則發出一聲悶哼，角淌出一漬。

　那一對妖異的紅眸一下子變得幽冷可怖，整個人的氣機都有沸騰的跡象。

　“呵，小烏，你這自作自。”

　驀地，那地底深響起一道笑聲，“在這眾妙道墟，就憑你那點道行，還敢妄窺變機？”

　黑裳低頭，道：“教主，我只是想看一看那林尋如今有多大能耐，誰曾想……”

　“這里是眾妙道墟，你這麼做就是自己找不自在，別說是你，就是我也不能去強行推斷，否則，因果必生、變機必臨、殺劫必現，牽一發而全。”

　太初的聲音變得溫和起來，“你啊，就安心留在此地，等著看那個變數到最后能引來多變機就是了。有我在，何須你來擔憂其他？”

　“可猿祖、太初九部那些人都在，他們若是……”

　黑裳忍不住道。

　可不等說完，就被太初打斷，“大道之上，各有各的路要走，知道那九部天命道主為何遲遲無法踏足此境圓滿？就因為無法斬斷心中對我的依仗！”

　“對他們而言，我就是他們的羈絆，都已擁有如今的道行，若連這一點都看不穿，他們此生此世，都休想再更進一步！”

　說到這，太初的聲音又變得緩和起來，“至于猿祖，你不必擔心，都已踏上此境圓滿之境，已擁有在這眾妙道墟中對弈的資格。”

　黑裳點了點頭，心中卻有一個疑無法說出口。

　為何猿祖可以在外界行事，唯獨我要被留于此地？

　不敢問。

　“小烏，你說說這林尋能擊敗多個名列第一的周天道則？”忽地，太初反倒問出聲來。

　“這……”

　黑裳沉起來。

　“慢慢想，不著急。”

　太初輕聲道。

　時間點滴流逝，許久，黑裳才說道：“教主，于我私心而言，自然不愿讓林尋擊敗任何一個名列第一的道業法相，畢竟，這樣的話，就愈發證明他這個變數太危險。”

　“這樣就危險了？”

　太初聲音忽地變得微妙起來，“不，這樣遠遠還不夠。”

　黑裳一怔。

　也就在此時，心中一，猛地臉一變，道：“他……他……”

　“他擊敗了你的道業法相？”

　太初道。

　黑裳苦點頭，“是。”

　“當年你在化凡界時，就已是一個‘無量道主’，距離圓滿地步只差一線，如此推斷，林尋此子如今所擁有的道行，也當在此境中。”

　太初道，“可這還不夠，既然是一個萬古未有的變數，自當有不一樣的力量才行……那就再等等看……可千萬不要讓我失了……”

　聽到這些話，黑裳都呆住了，教主他怎地會希那林尋越強大越好？

　……

　林尋贏了。

　談不上輕松，但也談不上多險惡。

　和擊敗陳臨空、猿祖不一樣，擊敗黑并未花費林尋太多時間，因為戰斗甫一開始，就進到最激烈的博弈中，容不得林尋有任何留手。

　就這般激戰接近一個時辰時，拼著一重傷的林尋，才一舉將對方擊潰。

　此刻仔細回憶之前戰斗，再和陳臨空、猿祖對比，林尋漸漸明白，為何這三位無上存在會比肩第一了。

　原因就在于，他們的道途雖皆不相同，可當年所擁有之道行，皆在此境中遇到了相似的瓶頸！

　而這個瓶頸，就是邁無量境圓滿地步的關鍵！

　“看來，他們當時的道行，都應當在‘無量道主’范疇，皆只差臨門一腳，便能邁圓滿之境……”

　林尋若有所思。

　甚至，他覺，像師尊方寸之主、金蟬他們，在當初抵達化凡界后，也于這樣的境界中。

　否則，斷不可能會出現五個人比肩第一的景。

　不過，林尋很清楚自己和他們都不一樣。

　起碼他現在的道行，應當算作是無量境中期圓滿，還不曾進后期，更別談無量境大圓滿了。

　“這周天道則中唯獨不見太初、陳汐和那位劍客的道業法相，難道當年他們在抵達太初界后，一道行已踏足無量境圓滿地步，以至于自道業都無法映現于這周天道則中？”

　“亦或者說，他們中有和自己一樣的角，就是擊敗那名列第一的道業法相，也遲遲引不來混沌道果？”

　想到這，林尋心中都涌起一陣復雜的緒。

　征戰爭鋒至今，卻沒能引來混沌道果，這讓林尋也不免有些張，畢竟，夏至一直在災厄界中等待。

　但又有一種說不出的期待。

　若是能在此界，將師尊當年所留的道業法相都擊敗，這應當勉強算得上是“青出于藍而勝于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