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云禾看著面前的國師府弟子忽然想到,大國師最喜白,傳說中整個國師府的裝飾以及其門下弟子的裝束,皆以白為主。
曾有貴人在宮宴中,討好大國師。
貴人道:“世外飄逸之人才著白袍。”
而大國師卻冷冷回道:“我著白,乃是為天下辦喪。”
貴人當即變。全場靜默無言。
宮宴之中膽敢談此言論,世間再無二人。
這事傳到民間,更將大國師的地位能力說得神乎其神。
紀云禾此前沒有見過國師府的人,而今見這弟子白白賞,額間還有一抹白綬帶,看起來確實像在披麻戴孝,給天下辦喪……不過這年面容卻比那黑甲小將軍看起來和善許多。
他攔住了小將軍,又轉頭看了看紀云禾和長意,道:“順德公主要鮫人永無叛逆,此鮫人心看來并未完全馴服,如此給順德公主,若是之后不小心傷了公主,馭妖谷恐怕難辭其咎。”
“我不會傷害人類的公主。”在紀云禾開口之前,長意便看著國師府弟子道,“但也沒有人可以傷云禾。”
長意的話說得在場之人皆是一愣。
紀云禾沒想到及至此時,長意還會這般護,明明……要把他送去京師,給那個順德公主了呀。
“是將軍唐突了,在下姬羽,代將軍道個歉。”國師府弟子向紀云禾與長意抱拳鞠了一躬。
這倒是出乎紀云禾與林昊青的意料之外。
都說大國師歷經幾代帝王,威名甚高,國師府弟子們乃是天下雙脈最強的馭妖師,紀云禾本以為,這樣的國師帶出來的這些弟子,必定囂張跋扈,宛似那將軍一般,卻沒料到竟還這般講禮數。
“你給這戲妖奴和妖怪道什麼歉!”將軍在旁邊急著拉他,“本將不許你替我!我才不道歉!”
紀云禾看著他,轉而出了一個微笑……
原來這將軍,還是個小屁孩呢。
姬羽皺眉:“朱凌。”他聲微重,將軍便渾一怵,姬羽轉頭將那將軍拉到了一邊。似斥了他兩句,再過來時,將軍朱凌已經自己帶上了黑面甲,也不知道在與誰置氣,“哼”了一聲,別過頭,不再言語。
“二位。”姬羽笑道,“前面分別為兩位備了馬車,請吧。”
紀云禾道:“我與他坐一輛便好。”
姬羽打量了紀云禾一眼:“可。”
而他話音未落,長意也開了口:“還是分開坐吧。”
紀云禾心底有些好笑,知道他在想什麼,無非還是授不親不合禮數這般的緣由……
姬羽也點頭:“也可。”
“怎生這般麻煩。”朱凌轉離去,“本將的馬沒了頭,跑不了了,拿輛馬車,本將要坐。你們坐一輛。”
沒再聽任何人的話,小將軍轉離去,姬羽無奈一笑:“那……”
“便這樣吧。”紀云禾接了話。
紀云禾與長意一同坐上了馬車,到底是皇家派來的馬車,雖沒有順德公主那日來時的轎攆浮夸,但這車廂也可謂是金碧輝煌了。
垂簾繡著金,車廂四壁、坐墊皆鋪又狐裘,狐裘下似還墊不細棉,坐在馬車里,本不到路途的顛簸。而因夏日將近,這車廂有些悶熱,車頂還做了勾,中著國師府的符咒,卻并非為擒妖,而是散著陣陣涼風,做納涼用。
紀云禾打量著那勾中的符咒。
灑金的黃紙與云來山的紫朱砂,此等朱砂,一兩價比百兩金。
這放在馭妖谷,除非為了降服大妖,這等規格的符咒素日都是不輕易拿出來的,更遑論用來納涼了。
紀云禾坐到長意對面,笑了笑。
“怎麼了?”雖然不愿意與共坐一個馬車,但長意還是關注著的。
紀云禾搖了搖頭,還是笑著:“只是覺得這人世間,好多荒唐事。”
好在,這樣的荒唐,對來說,也快要結束了。
車隊出發,紀云禾將馬車的垂簾拉了起來,看著外面的景。走了半日,紀云禾便靜靜的看了半日,長意也沒有打擾。到了晌午,車隊停下,尋了道邊的一驛站停下。
紀云禾與長意下了馬車,姬羽讓他們上驛站二樓用膳,未免樓下車馬來往打擾了他們。
紀云禾沒有答應,就在一樓撿了個角落坐著,看著來來往往的人在驛站茶座坐下又離開,每人神各不相同,打扮也有異有同。紀云禾什麼都不說,就靜靜看著,連眼睛也沒舍得多眨一下。
“長意。”看罷了人群,又看著桌上的茶,似呢喃自語的說著,“人間真的很荒唐。”
這來來往往的人,都那麼習以為常的在過活,而這對紀云禾來說,卻是從未驗過的熱鬧與不平凡。
他們或許也不知道,這人世間,還有馭妖谷中那般的荒唐事吧。
“你之前有見過這樣的人世嗎?”
長意搖頭。
“好奇嗎?”
長意看著紀云禾,見眼底似有芒斑駁閃爍,一時間,長意竟然對紀云禾的眼睛起了幾分好奇。
他點頭,卻并不是對這人世興趣,他對紀云禾興趣。
長意也不明白,紀云禾上到底是有什麼東西在吸引著他,總是讓他好奇,在意,無法不關注。
“來。”紀云禾站起來,拉了拉長意的袖,長意便也跟著站了起來。
紀云禾和姬羽打了個招呼:“坐了一天有點悶,我帶他去氣。”
姬羽點點頭:“好的。”
紀云禾倒是有點好奇了:“你不怕我帶著他跑了?”
姬羽還未打話,旁邊的朱凌灌了一口茶,將茶杯放到桌上,道:“大的國土長滿了大國師的眼睛,誰都跑不了。”
紀云禾勾笑了笑:“青羽鸞鳥和雪三月就跑了。”
朱凌臉一變:“你和我抬杠!這叛徒與妖怪,遲早有抓到的一天!”
那便是還沒有抓到。
紀云禾沒有再多言,牽著長意的袖子,帶他從驛站后門出了去。
這驛站前方是道,后院接著一個小院子,院中著一排籬笆,時間已久,籬笆上長滿青苔,而籬笆外便是蔥蔥郁郁的林間。
適時春末,樹上早沒了花,但芽新綠依舊看得人心暢快。
紀云禾邁過籬笆走向林間。
腳步踏上野草叢生,每行一步,便帶起一泥土與青草的芬芳,斑駁間,暖風徐徐時,紀云禾張開雙手,將春末夏初的暖意攬懷中。
恍惚間,長風忽起,拉的發與袍,卷帶這樹上的新芽,飄過的眼前眉間,隨后落到長意的臉頰邊。
長意抬手,拿掉臉上的葉。他打量了一下手中的芽,似乎為這鮮活跳躍的綠到稀奇。再一抬頭,紀云禾已然走遠,快跑到目所能及的林間盡頭。
仿似就要這樣向未知的遠跑去,融翠綠的中,然后永遠消失在斑駁的霧氣林間。
而就在影似未之時,忽然停住了腳步,一轉,回過頭,沖他張開雙手,揮舞著:“長意!”喚他,“快過來!這里有座小山!”
的聲音像是他們海中傳說里的深淵靈一般,著他,往未知而去。
長意便不可自抑的邁過了腳邊的籬笆,向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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