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頓午飯整整做了兩個多小時，餐桌上擺滿飯菜時已經臨近下午一點。

兩家人其樂融融地坐上桌，一邊聊天，一邊吃飯。

顧之墨左邊是顧媽媽，右邊是鄭馨。

耳邊聽著家人談笑風生，心里卻了一團麻。

方才的畫面，一幕幕回放在他腦海中。他只要一抬頭，見到那兩人的臉，胃里就不自覺一陣翻江倒海。

他什麼都吃不下去。

只沉默地坐在一旁，拿起筷子偶爾往里塞幾顆青菜。全程都沒怎麼說過話。

他的異常很快便被桌上的人察覺到。

顧之墨向來是顧家的驕傲，為人謙和有禮貌，不學習好，談吐也是一等一的好。深得各路家長的喜歡。

鄭馨爸看向顧之墨，問道：“阿墨，怎麼都沒怎麼吃飯，是菜不合口麼？”

顧之墨禮貌地抬頭，強行出一個微笑，回應道：“沒有，就是早飯吃得太晚，現在還不太。”

鄭馨媽話：“沒事兒，阿墨在這玩一下午，想吃什麼隨時吃。阿姨全都給你買。”

顧青山笑了出來，連忙以“對我們家顧之墨真好”的由子提杯敬了杯酒。

顧之墨平靜的臉上，立刻出現了一不易察覺的裂痕。

他垂下眼眸，沒再說話。

鄭馨悄悄扯了扯他的袖子，小聲問：“你，怎麼了？”

以為顧之墨是因為剛才兩人在書房中的對話而煩躁，見他如此反常，心里難免不安。

顧之墨沒抬頭，用筷子挑了挑碗里的菜葉，沉聲道：“沒怎麼。”

看到他這個反應，鄭馨更加確定心里的想法了。

從前他再怎麼生自己的氣，起碼都不會在聚會上表現出一一毫來。

可是今天……他臉上一直沉沉，說話的時候甚至不肯抬頭來看自己。

鄭馨討好似的往顧之墨碗里夾了塊魚，低聲音，作委屈狀：“你有什麼不高興的，你就直說。如果你不喜歡我纏著你，我大不了……”

顧青山將他們這細微的互盡收眼底，他將筷子置于桌上，語氣平和：“阿墨，人家馨馨和你說話，你倒是別顧著低頭吃啊。”

顧之墨作一頓，頭卻沒抬，一句話都沒說。

顧青山只有在外人面前才會溫和的語氣，才會有的耐，此時此刻在顧之墨眼里一點緩沖他緒的作用都起不到。相反，全都為了即將點燃他的導火線。

“爸爸和你說話呢！”

顧之墨這才緩緩抬起頭，面無表地看著他。

顧青山仍滿面笑意，自顧自說道：“青梅竹馬有多珍貴，你以后就會懂了。你們好好相，爭取以后把馨馨娶回家給我們做兒媳。”

一直沉默的顧之墨，忽然冷哼了一聲。他角一歪，譏諷地反問他：“你是要我向你學習了？”

桌上陷一片寂靜。

反應過來的顧青山，面上一片鐵青。他握拳頭，從牙里出幾個字：“阿墨，你說什麼呢？”

“惡心。”顧之墨一字一句說著，在偌大又安靜的房間里，聽起來格外清晰。

“什麼？”顧青山氣的雙眼發紅，奈何場合限，他只能以這種重復的方式警告他。

顧之墨卻全然不怕：“我說你惡心。”

“咚”的一聲，顧青山一拳頭砸在了桌上，他瞪著顧之墨。氣的都在發抖。

桌上的其他人都懵了，只有顧媽媽及時握住顧青山的手，在一旁打著圓場：“你們倆分分場合。”說著，掛著笑意對鄭馨父母道：“他們倆早上出門前鬧了點矛盾，這父子倆可不給我省心。”

“你看看孩子讓你教什麼樣了？”顧青山干脆將話鋒一轉，轉到了顧媽媽上。

顧之墨再也聽不下去，“有其父必有其子，但我比你強點，起碼我要臉。”

說完這一句，顧之墨揣起手機，站起來，徑自走出了鄭家。

他出了門，一路朝南快步走去。心中抑的緒只不過才發了一部分，他想怒吼，想咆哮。想更好的發泄多年來的怒火。

鄭馨跟著跑了出來，追在顧之墨后。

“阿墨，阿墨，你等等我。”

使勁全力氣追上去，終于扯住了顧之墨的袖子，強迫他停下了腳步。

顧之墨回過頭看。

鄭馨累得大口著氣，但還是立刻問道：“你剛剛說那句話，是什麼意思？”

顧之墨雙目通紅，那張好看的臉上，勾起一抹嘲諷的笑。帶了些暗的味道，是鄭馨從未見過的表：“我說的不夠明顯麼？”

鄭馨愣了愣，滿臉的不解。

兩人對視了一會，良久，顧之墨把臉別到一邊去，道：“沒什麼意思，和我爸拌而已。”

“不對，不僅僅是拌那麼簡單。”

顧之墨再大的耐和禮貌，在緒崩潰的邊緣，也維持不了多久，只丟給一句：“你早晚會知道。”，便快步走開了。

夏季已經來臨，六月份的晌午，正烈。

一寸一寸烤在柏油路面上，地面灼熱的溫度與太共同夾擊著路面上的人。

顧之墨越走越快，他覺到渾很熱。汗水順著額角落下來，仿佛渾的水分都被蒸干了，連帶著眼睛里的。

他沿著這條公路，也不知走了多遠。只是一直看著前方，沒有目的地，也不知道該到哪里停止。

直到他口袋里的手機，沒命的震了起來。

他才慢慢放緩了腳步。

是岳曦忍耐了一晚上加一上午后，實在忍不住打來的。

顧之墨停了下來，恰好停在了樹蔭下方。夏日的炎熱被驅散了幾分。

他放平了呼吸，慢慢接起電話：“喂？”

電話那邊沉默了幾秒，岳曦吞吞吐吐道：“那個，你現在方便麼？”

顧之墨看著腳邊的樹葉，輕輕嗯了一聲。

岳曦深吸一口氣，鼓足勇氣道：“我，我想約你見個面。”

說完這句，又補了一句：“聊聊天！”

離開鄭家，他也不想回到顧家。

在這條路上漫無目的地走了這麼久，說不累是假的。

岳曦這個電話，打來的正是時候。

反正他目前也無可去，和小同桌聊聊天，聽上去也不錯。

想到此，顧之墨應了聲：“好。”

“那我們去之前去過的那家甜品店吧。”

“嗯。”顧之墨理了理服。

“我現在出發，去那邊等你。”

“好。”顧之墨抬手攔了一輛車，開車門，坐了進去，緩緩說了句：“一會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