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道它蔚蔚雲霞,卻些兒豔麗三春花。妹羨那紫藤花掛滿枝杈,花樹相伴,堪稱瀟灑,滿無涯,再莫要種鬆種柏不種花。
——《千里送京娘》
他俯過去吻,這回只在脣上輕咬了一下就放開。此此境,他其實是不太敢放縱自己,他是男人,明白放縱的後果是什麼。不排斥他不等於已做好準備完全接納,否則不會表現得這樣張和僵。
“我說的是真的,就這麼睡好。你陪我說說話,然後給我唱一段兒牡丹亭或者西廂記,足夠了。”
他和躺在牀上,因爲太高大,腳都幾乎到牀尾外頭去。本來連續幾天都難以睡也沒覺得怎樣,這會兒躺下來,嗅到清雅如茉莉花香的氣息,竟然覺得這張不大的小牀睡著實在安逸,比任何時候都期待一場好眠。
念眉的手還被他握著,輕輕掙了一下,“你先放開我,這樣我怎麼唱呢?”
“就這麼唱,我只要聽到你的聲音就好,不用看你的段。”
那樣婀娜多姿,他怕自己又遐思翩翩。
爲他拉了拉被角,啓口開始唱:“是誰家俊來近遠,敢迤逗這香閨去沁園,話到其間靦腆。他這眼奈煩也天,咱噷這口待酬言……”
他一直看著,手還拉住不放,眼神漸漸迷離,脣角滿足地上揚。
離得這麼近,他們都把彼此看得很清楚,好像沒有什麼芥和憾,這方小小天地就只有他和兩個人,是單獨存在的一個世界。
於是繼續唱:“……咱不是前生眷,又素乏平生半面,則道來生出現,乍便今生夢見,生就個書生,恰恰生生抱咱去眠。”
他已經闔上眼睛,倦意已經很深,可是看得出他還有些掙扎,握住的手輕喃:“別走……”
不知爲什麼,聽到他這樣一句夢囈似的話語竟有些說不出的淡淡心酸。
不應該呀,他是天之驕子,從小到大,要什麼沒有呢,哪裡需要他人憐憫他的脆弱?
“是不是發生什麼事?”終於停下來問他,實在是他這兩天都覺有些心事重重,清醒的時候他總藏得很好,也許半夢半醒之間他會願意跟說一說。
他復又睜開眼睛,笑了笑,“哪有什麼事?不過就是你老怕我欺負你,我心裡繃著弦兒。不過你放心,只要你不願意,我絕對不會來,也不會讓其他人欺負你。”
他這樣一番誓言一般的保證,並沒有讓念眉心頭的不安平息下去,知道一定有什麼事是他明白卻瞞著的。
可還是放鬆下來,穆晉北強撐著清醒的意識也到了極限,卻還是拉著的手不肯放,最後兩個人不知怎麼就一起睡過去了。伊稀記得困極闔眼的時候姿勢很彆扭,但醒來卻是在他懷裡,腰上擱著他有力的手臂。
的牀實在很小,竟然也得下他們倆的軀,只是弧度不得不挨挨地在一起,再自然不過的樣子。
…
穆津京捧著大隻的蛋糕盒子出現在楓塘劇院的排練室裡,看到穆晉北坐在椅子上,不由瞠目,“二哥,你怎麼每天都到這兒來?”
穆晉北都懶得擡眼瞧,“彼此彼此,你不也是天天往這兒跑麼?”
“我怎麼一樣啊?我跟念眉說好要來捧場,當然不是最後演出纔來意思意思,他們排練辛苦了,我要來勞他們。”
穆晉北好笑,“你一個不相干的人都天天來,我怎麼說也是南苑崑劇團的所有人,能不來嗎?”
津京高貴冷豔地翻他一個白眼,打開點心盒子和剛到的飲料外賣給大家分下午茶去了。
夏安沒接親手奉上的東西,冷著臉繼續看手裡的戲本子。他不喜歡穆家兄妹倆,但奈何念眉跟他們親近,他總不好直接將人攆出去。
津京還在百折不撓地纏著他,手裡的咖啡卻冷不丁被人走。
穆晉北在後,“咖啡是嗎?不要給我!”
津京蹦起來要去搶,“喂喂喂,這杯不是給你的!”
他舉高了杯子引著走到門口才低聲音說:“行啊你,果然生外嚮,爲了外人連哥哥都不管了啊?”
“我哪是不管你?是人家念眉姐說你失眠嚴重的,要儘量避免喝咖啡。”偏著頭看他,“看不出來啊二哥,你失眠?該不會是泡妞新招數,或者夜裡太勇猛纏著人家……”
穆晉北給了一記慄,“說什麼呢,孩子家的口沒遮攔。看來真該收了你的護照不讓你再往外跑了啊,關起來好好學點兒規矩。”
念眉走過來,“聊什麼呢?”
津京疼得直吸氣,把手一甩,“你問他,好心當驢肝肺!念眉姐,他平時也這麼對你麼?”
這個親熱勁兒……穆晉北趕,“一邊兒去,我對好著呢,在這兒挑撥離間!”
津京扮個鬼臉,甩著馬尾辮蹦蹦跳跳跑遠了。
念眉朝他笑,“津京很可,大夥兒都很喜歡,你別對太嚴苛了。”
“甭擡舉我啊,我們家哪得著我來管啊?倒是天介在我這兒指手畫腳的,還管起我來了。”
念眉看了一眼他手裡的紙杯,聞到濃郁咖啡香,“是我跟說你失眠嚴重不要喝咖啡的,現在跟你住一塊兒,總算有個人監督你。”
他彎了彎脣角。自打同一張牀上醒過來,兩人多都有點難爲,誰也不多說什麼。雖然實際知道肯定有些東西不一樣了,卻還是極有默契得保持這種面上好像什麼都沒發生的樣子。
現在這樣關心他,他自然是很高興的,剛想開玩笑說我更稀罕你的監督,口袋裡的手機就響了。
“抱歉,接個電話。”
一轉眼的功夫他手裡的咖啡已經被換水果茶,念眉笑了笑表示不打擾他,轉剛要離開,就聽到他聲音忽然變了,“怎麼會傷的?那現在在哪兒……好我知道了,我這會兒馬上過來。”
直覺是很不好的事,擰眉問:“怎麼了,誰了傷?”
“是大暉,他被人用刀刺傷了,現在人在醫院。”
念眉臉刷白,掩脣道:“怎麼會這樣……傷得嚴重嗎?”
穆晉北把瞬間的擔憂驚懼都看在眼裡,“他助手打電話給我,只說暫時沒有生命危險,況還不清楚,我得去趟醫院。你要不要一起來?”
念眉聽到自己的聲音都在發,“是什麼人乾的?”
“現在還不知道,但大暉本人也許有數。”
念眉一時間心如麻,沒有多加考慮,“好,我跟你一起去醫院。”
葉朝暉躺在病牀上,上四都被紗布包裹,遮住剛理好的傷口。因爲天氣炎熱沒有蓋任何被子薄毯,那一道一道的白將他整個人都切割得支離破碎一般,看起來目驚心。
還好他意識還是清醒的,見了穆晉北還笑了笑,“來了?”
也許因爲這一笑牽痛了上的傷口,看到後腳踏進病房的沈念眉時,他臉上的表有些複雜和微微痛苦。
“到底怎麼回事,什麼人乾的,看清人臉了沒有?”穆晉北在牀邊站定,眉峰高聳,誰都看得出他是真的了氣。
葉朝暉搖頭,“都是陌生的大衆面孔,事發生也就電火石的一剎那。我從那棟大廈的正門出去,那些人正好進來,實在沒想到他們會突然刀。面對面得太近,我本避不開,有點發冷才發覺被劃傷了,追也追不了。還好,沒傷到臟和大脈,傷口不發炎就沒什麼問題了。”
事不會這麼簡單,他錢包、手機都在,甚至隨公文包裡攜帶的一筆不大不小的現金都沒有被搶走,擺明不是劫財。
那就是尋仇了。
“最近有沒有得罪過什麼人?”
葉朝暉笑了笑,“我這種人得罪的人還嗎?”
就說老城區這塊地,當初要競標拿下就鋒芒太盛刺得對手不痛快,中標後開始做搬遷補償又要面對一衆各各類的人羣,坦白說,念眉他們這樣的都不算困難的。
他的手段往往直對方致命肋,結果當然大多行之有效,但相應地肯定也惹怒不人。
穆晉北也想到了,沉半晌道:“是不是因爲老城區改造的事兒?”
“不好說,給警方去查吧。蘇城不是北京也不是海城,咱們做不了太多。”
念眉一直沒有吭聲,安靜地在一旁站著。葉朝暉又笑了笑,擡手像是要拿東西,離桌子最近,驚跳一下,“你別,要拿什麼我幫你。”
他指了指旁邊的帽架,“西服裡,我的錢包。”
深的西服外套,被利刃劃破,有大片乾涸的跡。的作都有些不利索,好不容易從口袋裡翻出一個男士錢夾來,拿在手裡也不由愣住了。
曾經以為,自己這輩子都等不到了——世界這麼大,我又走得這麼慢,要是遇不到良人要怎麼辦?早過了“全球三十幾億男人,中國七億男人,天涯何處無芳草”的猖狂歲月,越來越清楚,循規蹈矩的生活中,我們能熟悉進而深交的異性實在太有限了,有限到我都做好了“接受他人的牽線,找個適合的男人慢慢煨熟,再平淡無奇地進入婚姻”的準備,卻在生命意外的拐彎處迎來自己的另一半。2009年的3月,我看著父親被推出手術室,完全沒有想到那個跟在手術床後的醫生會成為我一生的伴侶。我想,在這份感情裡,我付出的永遠無法超越顧魏。我隻是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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