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天后,柯珍發微信約吃飯。那時,唐晚剛把手頭的工作做完。
實習生接不了什麼核心項目,唐晚的工作簡單,平時就幫忙復印文件、跑跑,辦公了室的人忙不過來會讓幫忙翻譯點東西。
不過也有例外。
陳詢平時很嚴苛,唐晚每次上去的作業都會被他挑剔得一無是,挑剔完,陳詢又打回來讓重新修改。
郵件發送功,唐晚抬起頭,忐忑地看一眼陳詢的辦公室。
辦公室里陳詢筆直地坐在辦公椅上,黑框眼鏡也掩飾不住他的嚴謹認真。
收到郵件的陳詢不慌不忙放下手里打發時間的雜志,將目盯向電腦屏幕,手握著鼠標點開郵件。
唐晚眼睜睜看著陳詢臉上的神由最初的放松到皺眉再到怪異。
不用猜,又要被打回來了。
唐晚瞥了眼時間—19:10分。
又得加班了。
辦公室靜得可怕,唐晚手撐著下,有些生無可。
“有功夫出神,沒時間反思總結?”頭頂上方傳來一道刻薄的嗓音。
唐晚嚇一跳。
陳詢走路跟鬼飄似的,都沒聲。
唐晚抹了抹鼻子,神懨懨說:“您還是直接告訴我您又哪兒不滿意了,我馬上改完您,別耽誤您回去睡覺。”
“我時間多,有時間陪你耗。再說,這個點也沒到我睡覺的時間。”
陳詢推了推眼鏡,扯著角說,這副表給人一溫良、好說話的錯覺。
唐晚進公司那天還想著這位師哥肯定是個好人,現在想想,還是太年輕。
手不打笑臉人,他簡直太會玩心理戰了。
“沒到睡覺的時間總得陪朋友吧?組長,別把所有時間都奉獻給工作啊。”下了班,公司沒什麼人,唐晚瞧著陳詢公式化的模樣開了一句玩笑話。
陳詢擰了擰眉,答了句:“我沒朋友。”
唐晚:“……”
經過這一出,氣氛變得尷尬。唐晚想走,可陳詢沒放話,也只能干著急。
唐晚著中筆不停按筆帽,噠噠噠,一下又一下,按到最后,唐晚的耐逐漸耗盡,
躊躇兩秒,唐晚堆著笑問他:“那我現在可以下班了嗎?”
陳詢對上孩無辜的眉眼才想起他過來的目的。
咳了一聲,陳詢態度溫和道:“你這次的完度高,可以走了。”
“真謝天謝地,我就怕你今天又攔我。”唐晚得了令,立馬收拾東西準備走人。
收拾到一半,陳詢皺著眉問:“你著急走?”
唐晚點了點頭,輕快答:“約了人吃飯。再不走來不及了。”
陳詢言又止了眼前的姑娘。
唐晚長得漂亮,皮又白又亮,眼睛干凈清澈,做事態度也認真負責。
算是陳詢帶過的實習生里最好的。剛開始陳詢也跟鄭文語想的一樣,認為是走后門走進來的。
上面的人讓他帶,他也只是公事公辦,后來發現這姑娘專業知識扎實,績在年級段排前三,口語表達流利,反應速度也快。
不是他想的什麼草包,本著才之心,陳詢對要求更高,給的工作量也有意多了點。
“實習完有意向轉正?”陳詢思索片刻,問唐晚。
唐晚本來打算走了,聽到這話停了半分鐘,對上陳詢期待的目,唐晚略帶抱歉地拒絕:“翻譯這個行業要是想做到極致,基礎知識扎實太重要了,我未來打算讀研,不著急參加工作。”
“有自己的考慮就行。”陳詢點了點頭,表示理解。
唐晚激地看了眼陳詢,“師哥,今天真的有急事,我先走了。”
——
走出辦公樓,天早黑了。
公司在銀泰中心,周圍的熱鬧倒是不曾被夜完全覆蓋。
道路兩旁的彩燈還掛在樹上閃爍著五六的熒,車水馬龍、行人匆匆、舉目繁華。
唐晚翻出手機準備給柯珍打一個電話,還沒按出去就瞧見了路口等待的柯珍。
二月中旬,北京的冬天還沒完全過去,路上的人大多穿著羽絨服將自己裹得嚴嚴實實的。
唯獨柯珍穿了件單薄得卡其大,搭了件花襯衫,深藍闊牛仔配和墨黑馬丁靴。
頭發兩邊各編了兩條細辮,脖子、耳朵上依舊佩戴著很夸張的銀飾。
遠遠一看,又酷又。
不用猜都知道,這姑娘是玩搖滾的。
掃視一通,唐晚浮出笑上前打招呼:“等很久了吧?”
柯珍站了有一會兒,聽到靜轉過頭看向唐晚,對上唐晚那一秒,柯珍眼底溢出真誠的笑,“沒幾分鐘。”
“那就行,外面風大又冷,你要是等太久冒了就不好了。”唐晚吸了吸鼻子,摟服說。
說完又看著柯珍那件薄外套,見還敞著,唐晚忍不住問:“天有點冷,你要不要把服扣上?”
“我有一條圍巾,你要戴嗎?”
唐晚從包里翻出一條寶藍圍巾遞給柯珍。
“沒事,不冷。對了,你想吃什麼?”柯珍不怎麼怕冷,既沒扣扣子,也沒接圍巾。
“都行。”
柯珍想了想,還是遵循唐晚的意見:“那我帶你去一家偏僻的店?那家味道不錯,就是環境有點差。”
唐晚忙不迭地答應。
距離有點遠,唐晚本來打算打車的,沒想到柯珍自己開了車。
是一輛吉普牧馬人,黃系,野十足。
唐晚怔愣半秒,跟著爬進副駕。柯珍開車還算克制,沒想得那麼猛,卻也沒那麼安靜。
走了一段路,柯珍主跟唐晚搭話:“這車跟著我跑了很多地方,是我為數不多的老朋友。我它托馬斯。”
“酷的車。”唐晚手了車窗,指腹一陣冰涼。湊近才發現,車窗上有大大小小的劃痕,看起來確實飽經滄桑。
“那天祝政踹你是不是踹得很痛?”提起祝政,柯珍的聲調冷了下來。
唐晚有猜到柯珍會問這事,沒想到問得這麼急。
腰間的淤青早已消散,那天的場景卻歷歷在目。
事太過突然,唐晚始終記不清祝政是怎麼把那一腳踹上的,唯一記得的是傅津南那冷靜得過分的眼神。
明知道現場過于混,他不一定看到那一幕,卻始終記懷他。
毫無緣由的記恨。
生了似的,在心里肆意生長。
這兩天有意忘記,卻發現徒勞無功。沒法欺騙自己,也不得不承認一個事實——
傅津南不在意。
因為不在意,所以可以理所當然地裝作沒看見,可以理直氣壯為自己找借口。
唐晚掐了掐手心,笑著搖頭:“當時可能很痛,現在已經沒覺了。”
柯珍聲音輕了兩個度,“抱歉,我沒想到他會瘋到那個程度。我跟他打習慣了,狠起來我自己都不知道會發生什麼。”
“你們一直這樣嗎?只要一見面就吵架、打架。”
唐晚揪著安全帶,沉片刻,偏過臉看著柯珍冷淡的側。
剛說完,柯珍就停了車。
位置確實偏僻,在郊外的一家四合院,車子就停在院子外。
大門口還掛了兩個大紅燈籠,院子里坐了幾個人,圍著火堆在烤火。
聽見靜,里面的人揮手招呼:“柯姐,快進來,就等你了。”
唐晚順著聲瞧了過去,是個剃了寸頭的青年,穿了件松垮垮的短款棉,手上還拎著一瓶啤酒。
“那些都我朋友。”說完,柯珍降下車窗朝剃頭青年喊了一聲:“煙再進來。”
柯珍解了安全帶,腦袋往后仰了仰,神有些迷離:“我跟他一開始不是這樣的。至我不是。”
唐晚緩了半秒才弄清柯珍在回剛剛的問題。
“我媽是個十八線小模特,跟那男人不小心睡了一晚就有了我。自從生了我,就沒再做模特。文化程度不高,做的活兒都是些臟活累活。為了養我,一天做四五份工。”
“印象里,很瘦,到皮包骨。早年間的就搞垮了,后來大大小小的病一大堆。等我八歲,再也撐不下去了。”
“怕我一個人死,拉著我去祝家威脅那男人。還跟我說以后有吃的有喝的,再也不用挨凍了。”
說到這,柯珍點了煙,煙霧繚繞下,唐晚看不太清眼底的緒。
“我一進去就見到了祝政,保姆跟我說那是祝家大兒子,是我哥哥。我小時候沒玩伴,第一眼見祝政我真喜歡他的。”
“我追著他跑哥哥,不停討好他。可是他很討厭我。經常打我、罵我。再后來,那人死了,祝政要揚了的骨灰。那是我第一次反抗祝政。”
柯珍出手彈了彈煙灰,一字一句講:“我跟祝政這輩子只有你死我活的份兒。要麼他死,要麼我死。”
二十多年的恨與怨,柯珍用最后兩句終結跟祝政的命運。
唐晚口有些悶,試圖說點什麼,卻又找不到合適的話。
索柯珍不是一個傷春悲秋的人,即便講的是自己的故事,面上也能風輕云淡。
“唐晚,從今以后,你是我柯珍的朋友了。”
“你也是我的——好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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