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鵲歡, 斑鳩飛舞。端午過后，便是芒種，芒種將至, 有芒的麥子要快收，有芒的稻子可以種。

書院里也種了不麥子，不過這里的冬日太冷了, 種不了冬小麥, 只有春小麥。每年春日學的孩子, 都會去麥田里勞作一番。他們并不覺得下地干活是一件不符合有失份的事, 那群孩子學時就常常與那些麥子相，春日里種下了小麥, 一路伴隨到麥子收割。

那些春日里種下的麥子, 還是綠油油的一片, 被風一吹便是傾倒一片，要等到七八月份才能收割。

雖然沒有麥子可收割，但還是要慶祝芒種，院里決定舉辦一場“蹴鞠比賽”。

坐在位置上的戰榮景舉起書和清泉說道：“蹴鞠比賽啊？清泉我們一起參加吧！”

清泉興地點點頭：“可以啊小景哥哥, 夫子說這個時候書院外面那一圈是開放的，大家都可以去看比賽, 我想阿姐們一起來。”

“好啊好啊，那我......”戰榮景沉默了一刻, 還是鼓著臉說道, “那我也大哥過來一起。”

“正好家里的山櫻桃了, 阿姐說要帶給你們呢。”說到這, 清泉噗呲笑了兩下。

戰榮景好奇地問道：“清泉，你笑什麼呢？”

清泉便捂著說道：“那灌木上的山櫻桃都了，被家里的貓攪得七零八落, 枝落葉散，我們趕把灌木上的果子都摘了下來。因為不知道是哪只貓做的壞事，阿姐就把四只貓都提拎過來，要它們站在樹下反思，狠狠地訓斥了一刻鐘。”

聽到這樣逗趣的畫面，戰榮景也噗呲笑了出來。

站在前面的夫子，敲了敲手上的戒尺：“萬清泉，戰榮景，你們二人在說著什麼？”

嚇得兩人放下書不住地致歉：“夫子，對不住。”

夫子笑了一下：“好了，知道你們聽見蹴鞠興致高昂，但現在還是上課時間。”

兩人垂著頭應聲道：“是。”

等回到家中，清泉和阿姐說道今日的事，萬寶妝覺得很不可思議，好像運會：“哇，每年都會有啊？”

“嗯嗯，聽師兄長他們說，這個時候書院外面都是些賣冰果賣綠粥的攤販，很是熱鬧。”

“阿姐，等蹴鞠比賽結束了還能去麥田那邊玩耍。”

“清泉也要上場比賽嗎？”

“要啊，我和小景哥哥在年組。”

可是萬寶妝想起了什麼，有些苦惱地說道：“那幾日好像要去店里對賬對庫存哦。”

開店確實麻煩的，不僅僅是單純的對一下賬目，還得空去店里對一下庫存數目，和那些供貨商也要聯系一番。

“哦......”清泉聞言低落地應了兩聲。

這可怎麼辦呢？萬寶妝著額間：“要不然和掌柜說過兩天再去對賬呢？”

清泉撓著桌沿，鼓著圓圓的臉說道：“阿姐都已經和掌柜說好了，就不好食言變卦了......”

卿姨坐在一旁，看著清泉那張小臉上滿是失落，猶豫再三，開口道：“萬郎，不若那幾日讓奴去店里對賬清點貨呢？”

“可以嗎？”兩人轉過來看著。

卿姨以為是不信任自己的緣故，解釋道：“奴家中原先經商，對這些事還略微悉。”

“那便謝謝卿姨了。”

“謝謝卿姨！”

瞧見幾人歡喜的樣子，卿姨便也淺淺地笑了。

蹴鞠比賽那日，們在家中收拾了好些東西，拎著兩個重重的籃子來到面前等待戰榮景他們。

好像又是好幾日沒見過凌風了，他靜靜地站在馬車前，一玄，劍眉星目，玉長立，瀟灑俊朗。

清泉和小景都穿著萬寶妝幾月前訂做的邊塞服飾，去了最外層的坎肩和厚，現在穿也是剛剛好。他們兩個站在一塊，狼牙配飾，腰間革帶，小牛皮靴，倒像是一對邊塞兄弟。

看著馬車上的人，萬寶妝驚喜道：“紅，今日你也在呢？”

紅想向俯：“今日人多，奴婢來照看萬郎。”

萬寶妝卻牽過的手：“真是好久不見哦，你都不來找我玩。”

明明自己也沒有去府上找過紅，倒是先倒打一耙，怪上了別人。

看著紅十分無措的樣子，萬寶妝便笑了笑，將摟下：“一起坐下吧，像之前那樣。”

到了書院里，果真像清泉說得那樣，外面都是挑著擔子或是搭上鋪子販賣的攤販，多得是綠豆糖水、山楂糖果、煎餃叉燒......

這個府學倒也不是那麼的嚴肅，那些樹上都掛著各式各樣的詩句：

“茅屋陋室風好，學舍道院惟德馨。

莫教學子枉度時，休使夏日勞形。”

“云亭府院迎廣客，三五結伴棲酌酒。

尋常行且自閑，蹴鞠競出年游。”

萬寶妝好奇地拿過一個掛在樹上的竹簡：“這些詩都是誰寫的呀？”

“都是學堂里的齋長們寫的，總有下次我也要搏得頭名，為齋長，夫子就會把我寫的詩也上去。”

院長居然是那樣一位長相古道仙風的先生，他站在最前面的悠悠開口：“暾出東方，照吾山院......”

這里距那邊太遠了，萬寶妝只聽清幾個詞便聽不明白了，只覺得那樣慈眉善目又毫無架子的先生，還會鼓勵學子種植小麥、掛上詩句，想必也是一番勉勵的話，才能惹得這群學子如此推崇又自由快活。

待到院長說罷，站在鼓旁邊的那位男子，便揚枹拊鼓，敲得鼓聲咚咚響，一眾學子聽見鼓聲起，紛紛吹竽鳴篪接樂曲相和。

還是第一次聽見這樣的古老的樂奏樂，正聲雅音，帶著長久的韻律宛轉悠揚，讓人仿佛跟著尾調遨游天空。

隨著一聲嘹亮的聲調，那些神采飛揚的年郎在場肆意奔跑，清泉和小景像兩只快活的鳥，在場嬉笑，或嚷或，或跳或攔。

待到學子結束了幾場比賽，涂月也搶到一個球，招呼著幾人繼續玩樂，小景和清泉正巧還沒玩夠，一齊嬉鬧著又跑場。

萬寶妝用胳膊肘頂了一下青年的手臂，用躍躍試的眼神示意他：“你不去玩一下嗎？”

戰容肅深邃的眼睛里像是有戲謔之意一閃而過：“他們怕是不敵我。”

耳朵極其靈敏的涂月聽見了這樣的話，不服地嚷著：“侯爺，快下來，我們來比一比。”

萬寶妝站在一旁看著熱鬧，建議道：“凌風年紀較長，以大欺小怕是不好。不若你們幾人一齊對付他一個，便是剛剛好。”

聽到這話，涂月幾人眼神唰的一下就亮了，尤其是戰榮景，目如炬地看過來。

“大哥，快來我們一起比一比。”

“就是就是，快，紅姐姐也過來。”

萬寶妝又推了推新雨：“新雨也一起過去玩啊，凌風可是說你們都不敵他，快給他一點瞧瞧。”

戰容肅看了一眼旁邊淺笑盈盈使壞的郎，微不可見地寵溺一笑，在幾個孩子期待的眼神里踏場。

結局當然是，完敗。

涂月、新雨、紅、戰榮景、萬清泉對付戰容肅一個人，完敗。

他們都在認真比賽，只有青年游刃有余，像是在玩樂，時不時顛著球逗弄一下氣吁吁的幾人，在他們不可置信的眼神里進球。

涂月和紅慢慢被激起了好斗，兩人打著暗語，悄然從側面退到戰容肅背后，從背后突襲青年。不料青年腳下運球不停，使巧勁將球踢向半空，一個側便避開兩人，再向前接住球踢球門，小景邁著小奔跑還是攔不住球，一個踉蹌趴倒在草叢上，清泉和新雨茫然地站在球門旁，幾人只能眼睜睜地看著球又進了。

真是一點都不讓著他們啊，萬寶妝站在一旁看得敞懷大笑。

踢完一場，幾人氣吁吁垂頭喪氣地站在一旁，而青年還坦然自若地站在一旁，萬寶妝走上前了幾個小家伙的腦袋：“好啦，休息一下吧。”

這片田野極廣闊，有窄小的河流環繞，綿綿不盡，鋪陳的綠草在下，被曬得干燥溫熱，得如同氈。萬寶妝找了個桑樹蔭下，覺得這地甚好，菀彼桑，郁郁青青。

新雨便先席子鋪開，又拿出淺藍花的長方布鋪在席子上，將籃子里的食都取了出來，一一陳列在上面，山櫻滿盆，晶瑩麗、紅如瑪瑙；綠豆甜水冒著甜意；各式各樣的小巧飯團和糕點琳瑯滿目。

是的，這可不就是一場踏青郊游。這里的夏日還沒到熱氣騰騰的時候，吹來的風閑淡舒適。

幾個孩子玩了場蹴鞠比賽還不盡興，喝著桃子味的糖水，吃著糕點，還眼地瞧著那天空上飛舞的紙鳶。萬寶妝往邊上看了看，見旁邊有人在賣紙鳶，便牽著坐不住的幾個人去買了幾個紙鳶過來。

“紅也過去玩吧，和他們一起去玩吧。”

紅還皺著眉頭想要推辭，可是新雨和清泉打了個眼神，兩人一齊拉著紅的手往那邊跑去。

“紅姐姐！一起來玩嘛！”

那幾人撒歡一樣的跑開了，留下萬寶妝和戰容肅坐在這里懶樂。

頭發被風吹散了，鬢下的發不住地往臉側撥弄，的。抬手捋了捋額發，將下搭在膝上往那邊看過。

穿得錦團花簇的孩嬉笑蹦跳，樹枝垂下臥在水面上，不同樣式的紙鳶在半空中旋飛，追逐浮云，一意飄揚，瞧見涂月和新雨的紙鳶因為靠得太近而纏繞在一起。

便笑了笑：“那些毫無關系的紙鳶，被風吹到一起去了呢。”

那些景其實都沒能戰容肅的眼，聽了這話，他的目這才看向半空中，那些風，不知道從哪個方向吹來，又不知吹向何方。明明是平行的線，卻被風肆意撥纏繞在一起，解也解不開。

“嗯。”

萬寶妝伏在膝上，歪著頭看向青年：“你今日心很好嗎？”

這樣純真無邪的姿態，這樣清麗純凈的眼睛，一眼不瞬地盯著自己。戰容肅偏頭看向，勾淺笑：“何以見得？”

這個時候的山梔花都陸續地開了，枝葉間時時可以看到初結的小巧白花骨朵，細膩綿的山梔花，蔓延著純凈的氣息，相依相繞，風中都是它赤城的幽香。

桑葉是有味道的，據說是這個世界上最香甜的樹葉，這個時節的桑葉最是脆，縷縷清香拂過，幽蘭未散。

不知是這香太過濃郁，還是風太溫，萬寶妝總覺得自己好像有些醉了般的恍惚。

真是奇怪，花香也能醉人嗎？

為何覺得這香氣凝聚，投下來的影忽離忽合變幻莫測，五十漂浮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