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德子，小德子——”

　小德子靠著門板打瞌睡，忽然聽到里頭傳來沈昭慕的喚聲，不一個激靈醒了。

　忙扶著自己的帽子，小跑著跑進去。

　“殿下，怎麼了，您有什麼吩咐？”

　沈昭慕手里握著一本書，卷起來，垂手放在側，像是才從里面出來一樣。

　微微擰著眉梢，“池芫去哪了？”

　天都快黑了，這人卻沒回來。

　說什麼準備生辰禮，他看就是溜出去玩了。

　小德子聽不出沈昭慕語氣里是不是帶有苛責。

　所以他打量了眼沈昭慕的臉，目在他擰著的眉上定了定，猶豫著開口，“殿下，那個……池姑姑應該一會就回來了，殿下莫要生的氣，姑姑到底年紀還小，有時候會貪玩些，但來到寒園后，除了最開始有些冒犯殿下……現在懂事很多了……”

　他說了一堆，越說沈昭慕表越奇怪，到最后，他不冷著嗓音問，“你到底想說什麼？”

　小德子一聽這沉沉的聲音，立馬撲通跪下。

　“殿下，奴才知道您是主子……但陛下既然已經賜婚，池姑姑雖說份不匹配您，可長得，好，重要的是對您一心一意……主子，奴才看得真真兒的，您可能不知道，先前務府送來的那件華服……華服中暗藏算計，里頭藏了吸人要您命的毒水蛭……

　奴才本想理了，卻看到池姑姑去廚房，將華服燒毀理掉……后來的新服奴才猜想是自己制的……還有，池姑姑為了做殿下喜歡的菜肴，晚上一個人在廚房琢磨，手被刀切傷了，也沒抱怨一句……”

　說著說著，小德子自己都得哭了，抬手用袖子胡抹了把眼睛，打了個哭嗝兒，“或許一開始咱們就想錯了，池姑姑也許最初是想過背叛殿下，可一個人是真心還是假意，不是看表面就可以分辨的……怎麼會有人演戲演到這麼無微不至？”

　“說夠了麼。”

　沈昭慕一直聽著，表變化莫測，有很多不應該出現在他臉上的神閃爍而過，他握著手里的書，微微收了手，書皮微微褶皺。

　他眉眼倏然染上幾分莫名的凌厲，抿著薄不悅地提醒著小德子，“你莫忘了你是誰的人。”

　小德子聞言，跟著一震，忙俯首請罪，“奴才從前過皇后娘娘的恩典，曾起過誓不會背叛殿下，永遠效忠您……今日這些話，是奴才僭越了。請……殿下贖罪。”

　沈昭慕居高臨下地著俯首表達忠心的小德子，微微嘆了一聲，“委屈你了。”

　說完，他便轉打算進屋。

　轉過那一瞬，他面上的偽裝不有幾分皸裂。

　他沒想到，為他做了這些事。

　沒說，他也不會去問。

　但他該將放在什麼位置上？和沈昭晨關系微妙，的確在往來。但不管是暗衛還是小德子，都對似乎很贊同。

　但他要做之事，不可能帶著一個人，一個對他沒用，他也沒法分心去護著的人。

　“殿下殿下！我回來啦——咦，小德子你又做錯什麼了，要我給你求不？”

　這時候，由遠及近傳來歡快的腳步聲，沈昭慕聞聲回頭，隨后，池芫臟兮兮灰撲撲的小臉映眼簾。目從臉上落到藏在后的手上。

　小德子跪著，池芫上前，眨了眨眼，不明所以地在兩人之間看了幾眼，然后微微傾湊近小德子，嬉皮笑臉地問。

　沈昭慕瞇了下眼睛，看了眼離小德子那距離，不咳了聲。

　“去哪了，怎麼才回來？”

　他一開口，池芫就站直了子，小德子也微不可聞地松口氣，手往擺蹭了蹭，發現自己手心都是汗。

　池芫眼珠子轉啊轉，就是不肯將雙手到前面來。故作神地抬了抬下示意天，“等會殿下就知道了。”

　神神的，臉上又弄了個小花貓的樣子，沈昭慕對賣關子的做法不以為然，能是什麼驚喜不？

　便不怎麼有興致地眨了下眼睫，“無聊。”

　說完，就進屋了。

　等他關上門，池芫撇撇，切，不稀罕？一會看你會不會真香。

　“喂，小德子，幫我個忙唄？”

　看可憐的小德子不知道怎麼又惹著沈昭慕，孤零零跪在院子里，池芫有些不忍心——主要還是懶想找他幫忙干活。

　“做什麼？”

　小德子面有些不自然，眼神也閃爍著，池芫有些狐疑地瞇了瞇眸子，“這次可不給你賞錢哦，你也知道，馬上我就是皇子妃了，寒園又窮，我得節省點了。”

　的話聽起來既脆又甜，帶著幾分得意幾分理直氣壯。

　小德子卻有些苦地閉了閉眼，現在這麼開心，要是得知真相，會不會……

　仿佛天人戰一般，很久后，小德子才起，懨懨地應了聲。“好吧……”

　池芫見狀，不嗤他，“怎麼，沒有賞錢就不樂意啦？”

　“沒有，皇子妃的吩咐，奴才樂意之至！”

　“嘻嘻，就你甜，行了，幫忙吧！”

　沈昭慕將窗戶合上，聽著兩人對話漸漸聲音變細下去，眼底一片浮浮沉沉，斂去了什麼復雜神。

　一切都看明天了。

　半個時辰后，天徹底黑下來。

　天際如潑墨，黑一片，沒有月亮也沒有星星。

　看起來有些抑。

　沈昭慕坐立難安，一會站起來，一會又坐下。

　眉眼間也染上幾分躁郁。

　不多時，外頭響起池芫的呼聲——“殿下，出來吧！”

　像是所有躁郁有了個出口一般，沈昭慕立馬從椅子上彈起來，打開門，就走出去。

　才走出去幾步，他就腳步生生頓住了。

　只見寒園星星點點，螢閃爍，無數只螢火蟲在院子里飛來飛去。

　而面前，池芫朝著角落里的小德子比了個手勢，后者立馬點燃池芫親自做的祈福用的孔明燈。

　一只，又一只，慢慢地往上空升起。

　黑沉沉的天空也好似被這一盞盞燈給點亮，沈昭慕微仰著頭，看見漫天的螢火蟲和孔明燈，眼眸里閃爍過一驚喜。

　然后他視線下移，便對上池芫亮晶晶的眼睛，只見忽然上前，手抱了他一下，仰著臉沖他笑。

　在他渾僵，有些沒反應過來時，說，“希，被期待被著而來到這個世上的殿下，生辰快樂，福壽延綿。”

　轟——沈昭慕在這一瞬，心里有一塊堅的地方，被什麼撞得外殼破裂，出一角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