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律師初聽時驚訝,但畢竟是律所的老律師,從業這麼多年什麼沒見過,很快調整好了心態,話也說的非常清楚。
“云小姐,你知道,我主要是負責資產協議,對離婚這一塊,老實說不算很,如果你著急……”
云宛打斷了他的話,“我不急,您慢慢擬,我主要是想找個放心的律師。”
話說到這個份上,趙律師自然不再推辭。
后續直到離開律所,云宛也沒有摘下墨鏡。
再開車去醫院,到的時候,比約定好的時間還早十幾分鐘。
張主任是醫生,雖然有墨鏡的遮擋,但仍能敏銳的察覺到自上次離開后,云宛整個人瘦削了不。
氣質……也好像不太一樣了。
云宛沒繞彎子,直主題,推遲了人工胚胎的項目。
人工胚胎是新的輔助生育技,很難預約,云宛倒不覺得在出了這種事之后對這個項目還會有需求,但是出于一些其他方面的考慮,也沒有直接取消。
推遲后,名額可以保留半年。
辦理完相應手續,和張主任道過謝,云宛離開時又想到什麼,手了后頸,驀的轉。
“能多問一句,你們醫院洗標記的地方在哪嗎?”
*
二十分鐘后,腺被儀掃描過。
醫生看著顯示的數據勸道,“你的標記已經快消失了,只要不再接這個alpha,等半個月,對方的信息素自然就代謝掉了,沒必要洗。”
云宛纖長的羽睫輕垂,在眼下投出一片影。
“不了,直接洗吧。”
低喃輕的幾不可聞,“半個月太久了,我忍不了。”
*
洗完標記云宛帶著后頸的灼燒回了單位一趟,然后驅車,最終在夏天周定的小別墅前停了下來。
只幾天不見,墨鏡下神憔悴的同時,夏天也覺得云宛瘦得厲害。
盡管背地里已經把沈禮翻來覆去在罵了,但當著云宛,怕刺激到,云宛不提,兩口子也很有默契的繞開這個話題。
“我今天去了趟律所,讓他們幫我擬離婚協議了。”
不提沈禮,飯前三人相融洽,到了飯桌上,正巧冬冬今天去了外祖家人不在,拉兩口飯,云宛率先開了口。
周定和夏天一個人都沒看,就盯著自己的碗,盡可能地平靜道。
“不過你們知道的,從談算,我和沈禮一起也有七年了,上……我恐怕暫時還不能完全消化……”
緒起伏一霎,等眼底泛起來酸抑住,云宛才繼續。
“我今天回單位把之前所有的年假都報了。”云宛職以來除了第一年,后續因為各種治療,基本就沒離開過上京,“劉給我批了,一共有二十五天,把上一周算進去,也還剩大半個月。”
頓了頓,云宛輕聲道,“這段時間,我想出去走走。”
抬頭看向周定和夏天,云宛問,“你們覺得呢?”
“好啊。”周定當即道,“出去看看風景,放松下心,好的。”
夏天:“我也覺得不錯,不然我陪你……”
“不了。”云宛又低下了頭,“我一個人就好,不用誰陪。”
話說的堅決,顯然是早就決定好了的。
夏天不由看周定一眼。
在部隊上這麼多年,周定還是更老辣,換了個角度道,“你是omega,一個人出去不安全,要是讓云叔知道了,我們也代不過去啊。”
不待云宛拒絕,周定又道,“我知道你不想我們跟著,那你看這樣行不,我在部隊上找個手好的alpha跟你,我們放心,你呢,不想說話也不用和他多流,就當我給你找了個開車拎包的,如何?”
云宛默了一霎,念及云父,沒有第一時間拒絕,周定瞧著有戲,趁熱打鐵,再多說幾句,云宛到底點了頭。
轉頭周定就給云宛挑了個不僅手好,還年齡小長相出挑的……單男A。
*
不過這麼點暗的心思,現在的云宛注意不到,就又是后話了。
*
周定給云宛找的alpha很能干,開車,規劃行程,什麼都打理得井井有條。
剛開始到了一個景區,云宛還會自己上手安排,后來發現真不如人家計劃得合理,便放開了手,都聽那個alpha的。
半個月不到,云宛去了很多地方,見了很多沒見過的風景。
高山上看日出,天不亮就到山巔,見得東方一片橙亮之際,云海在腳下起伏,如鴨蛋的朝一躍而出,視線所及,盛大且燦爛。
高原上看星星,白日如水洗的蔚藍褪去,夜幕如鋪,一顆顆璀璨又閃亮的星子鑲嵌其上,星云布,銀河如帶。
海邊聽浪,腳踩進細沙,沁涼的海水隨著浪頭漫過腳踝,緩緩又褪去;藏區觀佛像,于陣陣誦經聲和裊裊香火里,見菩薩低眉,金剛怒目;還有壯闊的江河奔騰,日夜不息,瀑布如練,飛流直下……
天地浩大,氣象萬千。
在無邊無際的景之中,自然遼闊,人就變得很渺小,顯得很微不足道。
頭幾天云宛還沒什麼笑模樣,日復一日地被山河瑰麗所浸染,慢慢,慢慢的,自己的那點愁緒也變得好似和人一樣,在蒼穹之下,逐漸微不足道起來。
云宛臉上慢慢又有了笑意,剛開始是淺笑,淡淡一抹,稍縱即逝,隨著旅程過半,極偶爾的,隨行的alpha也能在云宛臉上看到肆意的大笑了。
云宛本來就生的,那姣好眼眉要再添上些靈,活生香,不外如是。
心最開闊的一天,云宛面前燃著熊熊篝火,火照亮了妍麗的半張臉,那雙眸清亮,不染纖塵,云宛和alpha聊了些自己的事。
其間提到沈禮,長久盤亙在眼眶中的淚意不再作祟,在還沒有意識到的時候,頭一次不需要忍耐,還算得上平靜的完了這場對話。
睡前到久違的安寧,云宛以手覆額,意識到,一切都回不去了。
隔天收到趙律師的郵件,附件《離婚協議》四個字矚目。
云宛打印出來看完,在短暫的茫然之后,神又變得堅定。
幾番商量,離婚協議定稿這天,確認無誤后,云宛接到了來自周定的電話。
云宛奇怪,接起來好笑道,“怎麼今天打我手機了,這邊的事,不是有人和你匯報嗎?”
指的是隨行的alpha。
“宛宛,你恐怕要回來一趟。”
沒有接云宛的玩笑,相反的,周定的口吻還有些沉重。
不等云宛追問,周定開門見山,“云叔昨天被國安局的人帶走了,今天我打聽了一圈,都沒人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麼,我預很不好。”
云宛怔住。
國安局?
云宛上一次和這個部門打道還是十多歲的時候,但是那次,永遠地失去了母親。
心失跳一瞬,周定的聲音在這種時候,便顯得格外地沉穩可靠。
“你不要慌,我明天還會繼續跑關系,給你打電話是另一件事……”
長出口氣,周定難得口吻無奈道,“你知道的,國安局質特殊,和軍隊之間是相互獨立的,我家里的渠道全在部隊上,我二叔又是科研院的,都和國安局不沾邊……”
這種時候,云宛顯出了超常的冷靜,“你的意思是,就算再往上打聽,也不一定能有消息?”
靜默一霎,周定也不兜圈子,“我這邊是這麼個況,但是……”
咬了咬牙,“但是沈禮有個發小,和是一個地方出來的,尤辰星,外派的時候立過一等功,現在已經是國安局三的長了,我覺得……”
云宛懂了,“你想讓我通過沈禮找尤辰星,看能不能有消息?”
“不止,如果尤辰星愿意幫忙,以的職位,帶你見云叔一面,都應該沒問題。”
而到底是怎麼回事,見了人,自然就清楚了。
但是嘛,中間又涉及沈禮……
果不其然,說完很有一陣,手機里就剩輕微的呼吸聲,云宛一言不發。
“宛宛……”
周定心思幾轉,剛想再勸,云宛同時開了口,果決拍板,“那就這樣辦。”
知道周定在擔心什麼,云宛聲音很輕,卻不失力度道。
“結婚以來,我們家沒什麼對不起的,如果在離婚前,能有點用,也算是變相的報答我爸給過的恩惠,你放心,只要能幫上忙,我沒什麼想不開,也不愿意的。”
掛了電話,云宛將手頭的離婚協議放到一邊,深呼吸幾霎,撥通了沈禮的號碼。
*
沈禮電話打到尤辰星那兒的時候,尤辰星剛出完短差,在開車回上京的路上,代下屬工作。
“行,尤隊,知道了。”
“哦對了,”掛斷之前,下屬又多說了一句,“一帶回來了個茬,問了一天什麼都沒問出來,對方份特殊,許那個暴脾氣您知道的,陳局最后做主,把人塞我們這兒關了。”
“況,您還得問陳局。”
“好,我有電話進來了,你掛吧。”
剛巧下高速,尤辰星看著路,只聽到鈴聲,沒去瞧屏幕。
于是沈禮的聲音一出現,尤辰星不高高挑眉。
“怎麼,你給我打電話,唐幸決定去墮`胎了?”
“你說什麼呢,都四個月了……”
“那既然不是這事,”尤辰星聲音一頓,霎時冷,“我記得我說過,幫你守口如瓶的期間,別來煩我吧?!”
“你以為我說著玩的?”
“不是,這次是有急事要找你……”深諳尤辰星脾氣,聽對面聲音越發寒涼,沈禮一時間也是急躁。
“其他破事你自己理。”
沈禮著急,“也不是我的事,是云宛,……”
滋——
猛的急剎,胎在路面出刺耳的尖銳嘯聲。
須臾,聲音里不近人的冷漠淡去,尤辰星不可置信道,“你說,誰?”
*
云宛給沈禮打完電話,著手機焦灼等待。
等沈禮回復之后,云宛得到了一個私人號碼。
腦子里反復過了幾遍得的說辭,云宛撥號,手指張得輕。
滴滴滴——
撥號音一聲又一聲,響的有點久了。
就在云宛以為對方有事,接不到了的時候,咔噠一聲,通了。
“你好,尤辰星。”
干脆利落的同時,那聲線莫名沁著一層涼意。
讓云宛霎時想到了高山之巔的積雪皚皚,亙古不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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