淑華宮,長案上的香爐薄霧裊裊，吹散在殿中安靜的空氣里，白毓晚正襟危坐在沈邵旁,時不時轉頭去看沈邵，言又止。

　沈邵喝了半盞茶,估著時間差不多,他撂下手中的茶盞，站起走，卻猛地被人從后拉住袖。

　皇后見沈邵要離開,幾乎本能的一把抓住他，沈邵的腳步一頓。

　“陛下，您還在生妾的氣嗎……”白毓晚開口時，眼下又是一片紅。

　沈邵聞言慢慢側,瞧向皇后,見分外委屈的神：“皇后可知，朕最喜歡你什麼？”

　白毓晚一愣,心頭悸，接著懵懂搖頭。

　“朕最喜你懂事。”

　白毓晚又是一愣，著沈邵，漸漸松開拉扯他的袖，低下頭：“陛下，妾知錯了…妾為皇后應當公正嚴明…妾不該因一己之私而偏袒家兄，委屈長公主殿下,是妾辜負了陛下的期許。”

　沈邵的神緩和了幾分。

　“皇后既能想明白,朕只你日后若遇相似的事，能清楚自己的立場，”沈邵說著一頓,接著又道：“好了，朕還有政務要忙，改日再來看皇后。”

　白毓晚聞言，本就通紅的眼底霎時落下淚來，似是喜極而泣，連忙站起，恭送沈邵。

　***

　沈邵快步回門尋永嘉。

　殿里，他一把捉住，嗓音危險：“方才在皇后那，誰許你跑的？”

　“臣…忽然想起些急事。”

　“什麼急事？”沈邵瞇眼。

　“嗯…”永嘉一時尋不到借口，便笑起來：“臣總不好留在那，打擾陛下和皇后娘娘的雅興。”

　沈邵瞧見永嘉的笑，一把將抱住，他知子哪敏，最是不得的，他故意撓：“你還敢與朕裝傻？你不知道朕去淑華宮是做什麼？”

　永嘉果然躲閃不得，很快就笑出眼淚來，不住，便求饒：“臣知道…臣下此不敢了…”

　沈邵冷哼一聲，聽‘咯吱咯吱’的笑，面上不由自主的跟著笑，心口悶氣也散掉，他停了手，將抱得更。

　永嘉尤似不知死活的問道：“陛下…那您原諒皇后娘娘了嗎？”

　“你想朕原不原諒？”沈邵挑眉反問。

　“臣自然希陛下與娘娘夫妻恩。”

　沈邵聽了，面上的笑意似散未散，他好似冷笑：“你倒是一向賢惠，就不知吃醋？”

　“臣哪里敢吃皇后娘娘的醋？娘娘是陛下的正妻，大魏最尊貴的人，臣何德何能……”

　永嘉話落，沈邵一時盯著不說話了。

　許久，沈邵松開懷抱，他拉著永嘉在小榻上坐起，拉著一同下榻：“走了，陪朕批折子去。”

　龐崇從殿外稟報，說何長鈞遞回來的信已送至何家，被敬慎伯的小廝取走了。

　沈邵點了點頭：“突厥王子那邊可有什麼靜？”

　“回陛下，很安分，從無不妥舉。”

　“繼續盯著，”沈邵吩咐，接著他角似有弧度，若若現：“寸了，今日讓膳房給小王爺加道菜。”

　當夜，穆勒在客居的殿中跑了無數趟茅廁后，在萬分虛弱下請了太醫。

　龐崇來門稟告消息時，永嘉正在沈邵旁，聞言本未多想，但待及沈邵眼底笑意時，一時恍然。

　“臣倒是沒料到陛下還玩這種小孩子的把戲。”

　沈邵聽了永嘉此言，立即側頭看過去：“長公主倒是大度，被人拿刀抵過脖子，如今還替人擔心？”

　“臣自也想拿刀抵他脖子一番，”永嘉實言講，接著笑說：“可是臣不敢傷了陛下的萬匹軍馬啊。”

　“無妨，朕瞧他皮實著，死不了。”

　永嘉想了想，喚住龐崇：“那就請太醫給小王爺開服好方子…”

　穆勒召過一次太醫，結果況更甚，至后半夜又請了一次太醫，近黎明時才將將歇下。

　***

　昨夜西疆送來線報，上言陸翊小捷，天下悅，下旨嘉獎。

　永嘉看過線報，只盼著西疆的戰事快些結束，桓兒能早日歸京。

　時歲日復一日的晃過，自第一次捷報傳回，兩個月，前線的喜訊越來越多。

　永嘉從未覺得時日竟這般漫長過，姜尚宮又跑過幾次陸宅，都沒有收到任何消息，永嘉心猜是前線戰事繁忙，一時耽擱了尋人，也是理之中。

　這日沈邵下了早朝忽而說要帶永嘉去京郊的鹿林。

　永嘉不解，詢問他也不告訴，只得被他著換了裳出門。

　白日里，沈邵就牽著馬領永嘉在林中閑逛，時而握著的手，教些野兔。

　“陛下今日不必忙嗎？”

　“你專心些，”沈邵握著弓：“看獵，今晚上吃什麼，全靠你了。”

　永嘉打了半日的獵，只獵到三只野兔，將夜時，沈邵帶著永嘉回離宮別墅。

　原以為白日在林間沈邵只是說笑，不想他真命人架起了火，開始烤野兔。

　“朕在邊關時練得手藝，旁人可是吃不到的。”

　永嘉打獵累壞了，懶懶的靠在一邊，見沈邵手法嫻的烤野兔：“陛下帶臣來不會就是為了烤兔子吃？”

　“自然不是，”沈邵笑言：“晚些你便知道。”

　吃過飯，沈邵全無回宮的意思，他領著永嘉的別墅后園，那里備了許多煙火。

　沈邵親自跑上前，點燃一顆顆煙花，寂靜的深夜，忽然漫天炫彩。

　永嘉一時怔愣。

　沈邵跑回到永嘉邊，摟住，瞧愣住的模樣，低在側臉上落下一吻。

　“喜歡嗎？”

　他問，語氣難免了些得意，足像是等著從大人手中拿糖的孩子。

　永嘉到臉頰的溫熱，耳朵一時發紅，側頭去看沈邵，意外又不解：“陛下…這是……”

　“不喜歡？”沈邵蹙眉。

　永嘉連忙搖頭：“喜歡，臣喜歡…只是陛下為何突然……”

　“朕之前不是說過，要送你個好玩的，”沈邵回答的隨意。

　永嘉聞言，回憶諸久，依舊未曾想起這是沈邵何時說過的承諾，半晌，低垂下眼眸，好似怯的道了句：“多謝陛下。”

　沈邵帶著永嘉當夜留宿在行宮別墅，次日回宮時，書案上擺著前線的捷報，陸翊大破敵軍，于陣前割了左狄王的人頭，于捷報一起傳回。

　沈邵命人將左狄王的人頭送去給穆勒，他則在門擬旨，召陸翊歸京，并附了一封書信，命陸翊此番護送著惠王沈桓，一路歸京。

　永嘉是親眼看著沈邵寫好了信，蓋了章，命信使送往西疆。

　***

　晌午熱鬧的大街，街市深的僻靜宅院跑出一個人影，環顧左右，隨后向何府方向跑去。

　阿遠拿著從陸宅攔截下的第三封書信跑回何府，遞到何鐸手中。

　何鐸展開信，瞧著上頭一如既往的容，近一個月里，陸翊從邊關給永嘉長公主寄回來了三封書信，倒是出人意料的頻繁熱絡。

　陸翊寄回來的信中先是言所托之事尚無結果，再者便是說些沈桓的近況，最后是問詢永嘉在京中可否一切安好，字字關切，若說陸翊寸永嘉無，何鐸是不信的。

　他許是久沒收到的回信，后來寄回的信中關切之言更多，甚至還提及到沈邵的逆鱗，提及淑太妃之殤，還說在西疆設了靈堂祭拜。

　“長公主那邊，沒發現什麼異樣吧？”

　“姜尚宮倒是去過幾次，但小人日日守著，信早被小人提前拿走了，最近姜尚宮便未曾來過。”

　何鐸點頭：“好，你繼續去守著，若有信到，立即送回來。”

　“陸翊馬上就要歸京了，不知長公主用的什麼法子，竟勸得陛下將惠王也放回京中。”何鐸瞇了瞇眼：“也好，倒時候我就給陸大將軍和長公主好好獻上一份大禮。”

　“大人，就憑著這幾封信，陛下肯信嗎？”

　“陛下或許不信陸翊與長公主有，但是長公主與邊關將領私下聯系，私相授證據確鑿，正巧惠王也西疆，難說不是們姐弟與朝廷新貴結黨營私。”

　“更何況，陸翊在信上將調查我姑母的事寫的模棱兩可…陛下不知，們不敢承認，自然無法辯駁，屆時就是我說是什麼罪，們便是犯了什麼罪。”

　***

　幾場春雨過，京城的天氣，一日一日暖起來，將臨夏至。

　三日前，陸翊上奏，行路至京畿，今晨可抵長安。

　永嘉早早起準備迎接弟弟，沈邵一如既往上朝，永嘉原是想回長公主府，等沈桓歸家，沈邵卻不滿，言說沈桓年歲不小，豈有住在姐姐府上的道理。

　沈邵說讓沈桓住皇宮里，依舊住他從前的寢殿，永嘉則回雀宮住。

　永嘉不想因這些小事惹沈邵不悅，口上應著好，待他去上朝后，便急急帶著姜尚宮回了雀宮。

　清早從西疆抵達的兵馬城，晌午時分抵達皇宮，陸翊與沈桓先于門見過天子。

　沈邵看著站在陸翊邊的沈桓，一年未見，曾經那個溫溫言笑，喜歡粘著永嘉的小孩，似乎長大了不，高了，瘦了，連眼神都不同了。

　沈邵寸上沈桓的目，看著他眼下藏不住的怨恨，面上似是嗤笑，也不過如此，可惜依舊是個沒有城府的娃娃罷了。

　沈邵開口：“去雀宮看看你姐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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