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嘔——”常家寶被塞了滿的生腸,腥臭的氣味頓時充斥了口鼻,粘膩的讓他止不住嘔吐起來。
“啊——”舅母沒想到常戚會這麼干,尖了一聲,立時把兒子拉過來拍背,“快吐出來,快!”
常戚的娘親聽到聲響,趿著鞋從屋中跑出來。穿著布羅、戴著荊枝發釵,面蒼白、腳步虛浮,也難掩的麗。
就因為太漂亮,常戚的外婆堅持要給自己閨取名常娥,說兒比得上月宮的仙。常戚也一直這麼認為,自己的娘親就是仙!
“怎麼了這是?”常娥在嫂子出手推常戚之前,一把將兒子拉到邊,聲俱厲地問話,“又闖什麼禍了?”
“表弟想吃我買的,我就給他嘗嘗。”常戚一臉無辜地說。
“你個兔崽子,往你表弟里塞生腸子,那東西多臟了,吃了要得瘟啊!”舅母拿瓢舀了水,讓表弟漱口,這才有功夫來數落常戚,起地上常家寶吐出來的腸子,就要給常戚吃,“你自己嘗嘗!自己嘗嘗!”
常娥皺眉,拉著孩子往后退了一步。
“跟人私通生個野種,還當個寶貝,欺負哥哥的兒子,嘖嘖……”隔壁的張家媳婦抱著手臂看熱鬧,里嘖嘖有聲地說著。
“就是啊,要是我,就把那野種掐死了,自己再去投河。”婆婆也在旁邊撇說風涼話。
張家人跟舅母關系好,平日沒湊在一起說風涼話。
“嘔——”常家寶本來剛剛止住吐,看到自己母親從嘔吐里撿腸子出來,忍不住又吐了。
常娥咬了牙,抬手照著常戚的屁狠狠打去:“你這孩子,怎麼這麼不聽話!你那個貴人爹,也不知道什麼時候來接我們娘兒倆,你再這般惹禍,怎麼活到那個時候!說了多次了,讓著弟弟,怎麼就是不聽!”
一邊說著,一邊打,掌落在服上發出“嘭嘭嘭”的聲音。常娥的嗓音有些尖,此刻提高了嗓門大喊,街坊鄰居都聽得分明。
張家人了腦袋,早前是聽說常戚他爹是個大貴人,近來常娥沒提,他們倒是給忘了。
掌落在上的那一刻,常戚愣了一下,“哇”地一聲哭了出來,哭聲特別凄厲,把舅母都嚇了一跳。
見孩子哭得可憐,鄰居有些不落忍。對門的邱大娘出來勸和:“常家娘子,別打了,孩子這麼小,經不住這麼打!”
常戚長得好看,大顆大顆的眼淚往下掉,哭得眼紅鼻子紅,讓人看了心疼。
許多鄰居都上來勸,恰好常戚的舅舅回來了,見自家門前又圍了一群人,趕上前詢問:“怎麼回事?”
說來也怪,常娥長得若天仙,哥哥卻五大三的,甚至有點丑,瞧著本不像兄妹。
“常勝啊,你可回來了,趕勸勸你妹妹,一會兒把孩子打壞了,你媳婦還非要不依不饒的!”邱大娘已經有些生氣了。
邱大娘就是邱老爹的媳婦。邱老爹在這農莊里地位很高,大家對邱大娘也有些敬畏。
“娘我錯了……嗚嗚……”常戚還在持續地慘嚎,很是可憐。
常勝看看凄慘無比的外甥,再看看一臉盛氣凌人的媳婦,周圍鄰居還在指指點點,臉上有些掛不住。“好了好了,別鬧了!”手把妹子拉開,轉頭把自己婆娘數落一頓,“天天惹事生非,還嫌不夠丟臉嗎?”
常娥沒再說話,拉著還在搭搭的常戚回自己屋去。
進了屋,關上門,常娥看看還在掉眼淚的常戚,忍不住翻了個白眼,了他腦門一指頭:“行了,小王八羔子,還裝!”
常戚眨眨眼,看了一眼門,手在臉上抹了一把,灰塵混著眼淚,把一張小臉給弄花了,看著更加可憐,只是這臉上再沒有任何悲戚,笑嘻嘻地把手里的半只遞上去:“咱們燉湯吧!”
“就知道吃!”常娥瞪他,拿了布巾擰,整個蒙上去像桌子一樣給他臉。
常戚仰著臉,由著母親拭。
“你病了,得吃點好的……”常戚隔著布巾悶聲悶氣地說,見母親不應聲,便沒頭沒腦地又說了一句,“待我再長大些,就帶你走。”
常娥拿開布巾,彈了兒子一指頭:“走,能走去哪兒?這世道不會武,寸步難行。讓你跟舅舅學武,你又不好好學。”
常戚撇,舅舅只會一些外家功夫,練到頂也是給人當苦力:“我肯定能為這天下最有名的大俠,到時候開個上千畝的養場,頓頓都有吃!”
正拎著下鍋的常娥,噗嗤一下笑出聲:“好,我等著咱們養大俠名震江湖的時候。”
常戚得意洋洋地坐到桌子上,垂著兩條小短來回晃。
一鍋湯煮好了,常娥把撈出來,單獨放在一個碗里。半只,只有一條,撈出來就沒有了。轉頭看看坐在桌子上瘦瘦小小的兒子,皺皺眉,又把放回鍋里,撈了翅膀出來放在碗里。
“你先吃,我給你舅舅送點東西去。”常娥把整鍋和湯都倒進湯盆里,擺到桌上。夏天的東西放不得,須得一頓吃完,母子倆也沒什麼講究,就著盆吃就好。
常戚看看母親手里的瓷碗,滿滿一碗湯里還有一翅,知道是要送給常家寶吃的,立時跳下地:“先吃飯,吃完我去送。”
自己先吃飽了再說,免得中途生出什麼枝節,這是常戚的原則。
母子倆吃飽喝足,半只啃得,只剩下了給常家寶留的翅,還有一個屁。常戚把屁用油紙包好揣進懷里,端著那碗湯去了前院。
出在鎮上買的藥,常戚咬著想了想,沒往里放,只是吐了些口水進去。
“舅舅,娘親讓我拿來給弟弟吃的。”常戚長著一雙桃花眼,眼尾有一抹淺的紅暈,剛剛哭過,看起來越發明顯。雙手將瓷碗舉過頭頂,用有些發紅的大眼睛仰著舅舅,看起來乖巧無比。
常勝看著這樣的外甥,很是過意不去:“小戚自己吃吧,家寶吃過飯了。”
常戚不說話,依舊舉著碗。
舅舅只得手,接過那碗湯,手在懷里了,把今日在鎮上買的糕餅給了常戚兩塊。
“謝謝舅舅。”常戚捧住那兩塊糕餅轉離開,出了院子,往場東邊的梅子園走去。
因為金剛門掌門夫人喜歡吃梅子,這農莊里便種了一片梅子樹。正是梅子黃的季節,遠遠地就能聞到那清甜的香氣,煞是人。
農莊里有不孩子,但沒有一個敢來梅子吃的,因為看守梅園的,是個長相奇丑的怪老頭,人們不知道他的名姓,都他梅老頭。
“梅老頭,梅老頭!”常戚從籬笆的的隙里鉆進去,站在梅子樹下大聲喊。
“吵什麼吵!”一道蒼老沙啞的聲音從破茅屋里傳來,不多時,一個形佝僂、走路坡腳且瞎了一只眼的老頭,從屋中晃了出來。
常戚跑過去,把油紙包的屁和舅舅給的兩個糕餅都拿了出來:“給你吃。”
“臭小子,怎麼只有屁!”梅老頭尋了個樹蹲著,拿起屁聞了聞。
“我好不容易找來了一點,都被我舅母搶了去,只剩下一點骨頭和屁。骨頭得給我娘燉湯喝,屁就給你了。”常戚撇撇。
“哼,算你識相,”梅老頭有滋有味地吃著屁,從樹底下拉出來一本破書,帶著泥土扔給常戚,“今天教你第十八句,記好了。”
那是一本十分陳舊的書,書頁破破爛爛的,封面寫著《天衍萬象功》五個大字。起初在梅園看到這本書的時候,常戚以為自己得了絕世籍,激得一晚上沒睡著。后來跟鎮上的混混打聽才知道,這天衍功,就是功門的基礎功法,所有氣宗門下的弟子都要學的。
雖然是基礎功法,整個農莊也只有梅老頭會,常戚還是很認真地跟著學了,最起碼還能認認字。
“集天地之氣,于……”梅老頭啃著屁,念著書中的句子。
“這個字念什麼?”常戚指著書上的一個字。
“那是‘罡’,天罡地煞的罡……嘿!你這小子,怎麼看到后面去了!”梅老頭這才發現,這小子都快看到最后一頁了。
“我就認認字。”常戚笑嘻嘻地把書還給梅老頭,拍拍屁站起來,順了幾顆梅子就跑。
“又梅子,你給我站住!”梅老頭起追,那邊常戚已經跑得沒影了。
回去路過張家的院子,里面聽著還熱鬧,張家媳婦還在大聲數落兒子:“以后不許跟常戚玩,知道嗎?他娘是個不檢點的人……”
次日清晨,天剛蒙蒙亮,常戚就從被窩里爬出來,眼睛,端起桌上的水壺灌了幾口冷水,便提起門前的草籃子,往養場去。清早起來要撿蛋,去得早撿的就多。
“小戚總是撿的最多。”邱老爹笑呵呵地清點孩子們的果,每人發一個蛋,可以要的,也可以要生的。常戚因為撿的最多,就得了兩個。
一個生的揣懷里,一個的剝開吃,其他小孩子都有些羨慕。
張家兒子和常家寶湊在一起嘀嘀咕咕,其他孩子都圍在常戚周圍。
“常戚,昨天你娘說你爹是個大貴人,是什麼貴人啊?”有孩子好奇地問。
“說出來,嚇死你們!”常戚嗤笑,“我可告訴你們,我娘,是上天庇佑的仙,誰要是說我娘壞話,肯定會口舌生瘡、腳底流膿。”
“真的假的?”有人不信。
“是真的,”邱家的孫子想起了什麼,學著他平日的作,一拍大驚呼道,“我早上瞧見,張家嬸嬸上起了一圈的大燎泡!”
作者有話要說: 小劇場:
《預言往往只能兌現一半篇》
戚戚:我娘是個仙,誰說壞話誰爛
鄰居:哎呀,張家人上都起大泡啦!
戚戚:我爹是個貴人,有一天他給我榮華富貴皇帝:沒錯,咱順道再祭個天,獻個?
戚戚:我的人,是個大英雄,有一天他會踩著七彩祥云來接我鳥攻:啾?
戚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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