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元白策馬，一直將隊伍送到京城之外。

眾位員下馬，行禮后勸道：“圣上，您快回吧。”

“諸位一別也不知道何時才能回來，”顧元白笑了，目輕輕地從他們上略過，“朕再多看你們一眼。”

大恒員們聞言一怔，面：“圣上……”

年輕的員們不起這樣的一句話，他們眼眶已紅，竭力讓自己不要表現出失態。

監察員江津笑道：“圣上，您放心，我等都會安安穩穩回來的。”

顧元白眼中在幾個人上打過轉，移到江津上，“你為領頭人，要好好照看好他們。”

江津俯沉聲：“是。”

陸路的領頭人正是江津、薛遠同一位中年員，他們中薛遠的職最高，掌著五千士兵之權，另兩位也各有自己所有監管之，但無一列外，他們對大恒君主都有外力無法阻擋的忠心。

顧元白挑選人時思慮眾多，未啟行之前他們三人便有意識彼此，幾頓飯下來對彼此的心中了然，此行也輕松了一些。

三人都不是拖累別人的人，既然大家都很理智，都想要效率高點早點回來，目標一致，那此行就已經功了一半。

江津和孔奕林一走陸路，一走海路，皆參與了此次重建綢之路的盛事。他們二人心思縝，鴻臚寺的員們與各國涉時有他們在，顧元白也不必過多擔心。

田福生上前低聲提醒：“圣上，時候差不多了。”

顧元白頷首，道：“走吧。”

眾人行禮，緒激昂，薛遠在人群前方抬起頭，多看了顧元白一眼又一眼。

其余的員已經被江津帶著退下，留給他們一君一臣最后說話的時間。

顧元白垂眼看他，臉側的細白狐裘輕如風，襯得他一個眼捷波，就能在薛遠的心中起一片漣漪。

還未離開，薛遠就已經留起來，他看了顧元白許久，這會兒才明白為什麼有些人分別了還要酸溜溜地寫首分別詩，不是為了讓對方知道自己多麼舍不得，是為了找個東西宣泄自己心中的。

他不說話，顧元白也不說話，時間緩緩流逝，背后的江津大聲提醒，“薛大人，走了！”

薛遠猛得被驚醒，他俯，“圣上，一別經年，您要平安。”

顧元白應了一聲，“別磨蹭了，快去吧。”

薛遠還是行了大禮之后才起，他看了最后一眼顧元白，轉朝著萬人長隊而去。著盔甲的影還是從前那般高大，腳步卻匆匆，像是后方綴著匹野。

立大功，有顯赫的大功勞在，顧元白以后厭倦他，他也可以待在顧元白邊了。

然后趕快回來。

二月的柳枝剛剛發出新芽，寒風中的迎春還沒開花，塵土飛揚起沖天的氣勢，萬馬奔騰，逐漸變一片小黑點。

顧元白呼出一口濁氣，又慢慢笑了。

分別不是什麼大事，薛遠終究會有回來的一天，趁著彼此年輕，現在走了也好。顧元白可以全副心撲到國事上去，短暫的單世界也許也很好？顧元白或許可以將南巡一事定下，他想要瞧一瞧大恒的路修得怎麼樣，滋生貪最多的地方現在又是如何。他建起來的驛站有沒有四通八達，下達的政令落實得如何。

顧元白策馬回頭，狐裘揚起又隨風落下。

大恒除了京城和西北的風，其他的地方顧元白也沒有去看過。如今正是個好時候，好了些，天下也樂融融了起來，皇帝的鑾駕，也是時候駕臨四方了。

沿海，鹽礦，荊湖南的金礦和鐵礦，千山與萬水，顧元白都想要去看一看。

三年后，江南。

圣上南巡前，朝廷用了整整一年的時間來督辦此事，雖說現如今天下平穩，百姓常在家中供奉長生牌以求圣上長生，但并不能保證南巡時便沒有危險，除了東翎衛日益加重的練以外，各地的守備軍也隨時預防不對。

勘察路線和名勝古跡也很是重要，圣上登基后的第一次出巡，上到京城下到地方都全陣以待。顧元白第一年勤政理了大大小小的事，第二年才騰出時間提出南巡，但直到第三年才落下路線，渡黃河而沿運河南下，過江南、兩浙至福建沿海總兵。

沿路員聽聞圣上駕臨便害怕忐忑，尤其是這幾年想要大著膽子做事的貪，幾乎到了聞圣上而喪膽的程度。一路走來，港口百姓群聚歡呼，敲鑼打鼓只會看圣上船只一眼，此時，經過慢慢長途，圣上的鑾駕終于停在了江南隆興府。

隆興府的百姓們激非常，一大早便齊聚在運河口恭迎圣上駕臨。隆興府的府尹與知州各員早已恭候在此，衙門中的小吏衫整潔，利落地備好鑼鼓和大恒旗幟和紅綢，臉已在長久的等待之中漲得通紅。

百姓著脖子，著前面人的肩膀往運河方向去看，可到是熙熙攘攘的人頭，啥都看不見。

知州和府尹心不在焉地說著話，直到看到圣上的游船才神一震，抖擻地讓人揮起旗幟。

船上，顧元白正站在甲板之上，他瞧著岸邊人人的場景，不由好笑道：“之前聽著湯罩運報上來的江南人數還未有過這麼清醒的認知，現在一瞧，不愧是魚米之鄉，人口泱泱。”

他旁的褚衛出淺淡的笑，上前一步展開折扇為圣上緩緩扇著風，“還是有些熱。”

海風從前而來，褚衛這涼風一扇，更是四面八方愜意的涼意，顧元白舒適地瞇起了眼，鬢角發胡打散，飛舞起碎金芒，幾可畫。

褚衛的頰側升起熱氣，顧元白察覺到他的異常，無奈道：“褚卿，你的臉又紅了。”

褚衛僵在原地，頗有些手足無措，“應當是驕曬的。”

顧元白將他手中的折扇推向他，“夏以來，江南是比京西的夏日涼快了一些，但太也是毒辣，褚卿，擔心著自己。”

田福生帶著一堆人拿來了諸多東西，顧元白用過涼帕和冰茶，再過片刻就要準備下船了。

褚衛以往游學時來過江南，曾經畫給圣上的那副《千里河山圖》的下半卷真跡，便是褚衛在江南的一位大儒那里見到過的。他不由一笑，“臣游學那些日子便曾順著運河經過江南，這會也能給圣上做個引路的了。”

顧元白笑了，鬢角有汗珠流下，他拿著涼帕又過額角，“行，褚卿這話朕可記住了。要是路帶得不好，朕可是要罰你的。”

一旁的常玉言湊上前笑道：“圣上，怎麼罰？”

游船快要靠岸，顧元白看著岸邊萬民，心中一，“就罰褚卿將眼前這一幕給朕畫下來，名字朕都想好了，就《六月二十七下江南圖》。”

常玉言聽這名字就笑了，“臣還以為圣上會起一些如《春柳初夏圖》、《景平江南圖》這般的畫名。”

田福生在心底默默想，圣上起名一直都這樣，可從來沒變過。

褚衛抿笑了，“圣上名字都想好了，那臣就自當罰好了。”

他話音輕，只覺愉悅。

顧元白輕咳幾聲，一旁前武舉狀元蘇寧突然道：“臣記得常大人也曾這麼命過詩名，讓臣想想那首詩什麼……《贈友人·七月二十一日與薛九遙夜談》是不是？”

他驟然提起薛遠這個名字，常玉言和褚衛皆是一怔，顧元白最先回過神，他慢悠悠將帕子塞到懷中，哼笑道：“可不是？”

船已靠岸，東翎衛率先下船，地方員上前來拜。等到圣上踏到岸邊時，巨鼓之聲已揚便天際。這一場熱火朝天的迎駕一直忙到傍午，等顧元白用了膳沐浴了一番后，東翎衛的人已經將府邸包圍得蚊蠅飛不進去。

田福生敲敲門，“圣上，到把脈時候了。”

得了聲后，醫悄聲進來，給圣上把著脈。宮為顧元白去發上水，顧元白隨手翻開一頁游記，“去將徐寧喚來。”

徐寧乃是工程部的奇才，數年前在戰場上連連戰勝敵軍的弩弓和投石機便是由他制作和改良，顧元白此次南巡也將他帶了回來，不止是為了給人才福利，更重要的是看一看徐寧去年改良出來的水龍車。

水龍車在江南用的最多，可一些地方上效果卻平平，徐寧憂慮極了，日日擔心得吃不下飯。

徐寧來了之后，就和圣上說起了他剛剛托府尹帶他去看的水龍車，“……比京城中的要有些不同，臣現在還看不大出來，明日還得托府尹將水龍車從水中搬上來。”

“盡管去做，”顧元白道，“朕相信你。”

徐寧頓時干勁十足，不愿耽擱時間的退下了。

外頭有東翎衛進來，“圣上，有飛鴿前來。”

顧元白語氣還是懶洋洋：“寫了什麼？”

“是江大人來的信，”東翎衛道，“他們走到康國時，康國正在與縛賜戰，江大人與諸位大人商議之后便決定回程，此次的路上綢之路還剩最后一段路程。”

顧元白一愣，連忙手接過紙條，沉思半晌后道：“做得對。”

他將紙條反復看了數遍，抬頭時便見周圍人神不掩憾，顧元白笑了，“這都是什麼表？綢之路已經許久未走了，他們這一行人還未走到康國，帶去的東西都已賣的沒有剩多。等回程時候，怕是連最后一點殘余也要沒了。康國和縛賜雖小，但戰時候的人而不講道理。他們才不會管這一行人是不是大恒天國的使者，帶著數車的金銀和糧食，這不是上趕著被搶嗎？”

說完卻一愣，低頭看了看日期，這封由監察轉送過來的信，已經與江津寄出去的時間過去兩個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