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日之后, 皇子們便要繼續去文華殿念書了。
睡了兩日懶覺的薛允煥特起了個大早,要去鳴鸞宮尋君懷瑯。卻沒想到,他剛到鳴鸞宮,卻見君懷瑯已經等在前庭中了, 旁邊還站著個人。
不是拂啊, 拂可沒這麼高的個子。
薛允煥還以為是自己來晚了。畢竟平日里, 自己到這兒的時候, 都是正好趕上君懷瑯更完畢。于是他加快了腳步, 卻未想到走近了,他才看見,君懷瑯邊站著的, 分明是薛晏。
二人并排而立, 君懷瑯沖著手心呵熱氣,似乎在同薛晏說些什麼。而薛晏站在旁邊,微微低頭,鋒利又深邃的眉眼低垂著,側耳聽他講話.
雖不怎麼言語,神也冷淡,卻莫名像只被馴服了的大狼。
薛允煥一時間有種不真實的覺。
不過立馬,他就反應了過來。
懷瑯這麼文弱, 若是被煞星克了可怎麼辦!宮中和貴族員們與他一般大的孩子, 他看誰都無趣, 唯獨君家的小子對他的胃口,若教薛晏克死了, 上哪兒再賠一個君懷瑯給他啊!
薛允煥連忙快步走上前去。可還不等他說話,君懷瑯先一步看見了他,抬眼眉眼含笑地道:“你怎麼來得這麼晚?可要凍死我了。”
薛允煥不服氣地說道:“我日日都這個時候來的。”說著, 他抬眼兇地看向薛晏,便要警告他離自己的高嶺之花遠一點。
但是,剛對上薛晏的雙眼,薛允煥到邊的話就說不出口了。
那雙淺淡的琥珀眼睛,雖淡漠涼薄,平靜無波,但只是輕飄飄地看了他一眼,便像有不知名的威一般,頃刻間鎮住了他的怒火。
薛允煥話堵在邊,訕訕地挪開了眼睛。
算了,當面說人家煞星什麼的,不是君子所為。薛允煥在心里氣呼呼地安自己。
旁邊,君懷瑯分毫沒看出兩人之間的暗涌。聽到薛允煥的話,他不由得輕笑了兩聲,說:“那還是五殿下出門得太早。我已同他說好了,日后讓他晚些,同我們一起去文華殿。”
“每天都一起?”薛允煥瞠目結舌,口而出道。“懷瑯,你是不是不知道他是……”
君懷瑯看向他:“是什麼?”
對上那雙干凈又清冷的眼睛,薛允煥頓時說不出那“煞星”二字。他諾諾了片刻,慫地低了聲音,不不愿地道:“……是每天要在文華殿早起溫書呢,你別耽誤人家的時間了。”
君懷瑯笑出了聲:“你每日去得都不早,怎麼知道人家要在文華殿溫書?莫多說了,我都同五殿下都說好了,是吧,五殿下?”說著,他又看向薛晏。
薛晏有多目中無人,薛允煥可是有所領教的。宮中無論天潢貴胄還是皇親國戚,哪個不給他薛允煥三分面子?更別說阿諛奉承拍他馬屁的,薛允煥見得可太多了。
可唯獨薛晏,自打進宮,從沒正眼看過他一眼。遙想當年他第一次見薛晏,喊了他一聲,讓他上前來回話,可薛晏只是冷冷瞥了他一眼,就徑自走了。
那時,薛晏還是剛進宮,從燕郡一路逃回來,臉上駭人的傷口還沒有消退。輕飄飄的一眼,配上他臉上凌厲的劃痕,看起來像個又狠又兇的亡命之徒。
嚇得薛允煥打了個哆嗦。
從那以后,他是知道了,這煞星是天字第一號的目中無人。
可是,薛允煥卻眼睜睜地看著那冷冰冰的、目中無人的薛晏,像是匹被馴服了的野馬,小幅度地點了點頭。雖作輕慢,卻讓薛允煥到了一種撲面而來的乖巧。
薛允煥被這形容詞惡心了個哆嗦,形一,到了君懷瑯和薛晏中間,將他倆隔開了。
就算君懷瑯每日都要和薛晏一起走,也得離他遠一點!自己可是當今圣上唯一的嫡子,龍氣護,一定要在煞星面前保護好弱不風的懷瑯!
這次君懷瑯看了他一眼,倒是沒阻止這稚鬼。
一路上,仍舊只有他們二人在說話,薛晏走在旁邊,并不言語,只在君懷瑯喊到他,同他講話時,他才簡單地應上一兩聲。
幾人一路到了文華殿。
文華殿面積極廣,皇子們讀書的宮室也頗為寬敞。為了給皇子們的伴讀、太監們留下伺候的位置,書桌之間隔著不小的距離。
進到殿中,三人便各自分開了。
薛晏在自己的位置上坐下,進寶練地上前替他整理書本筆墨。就在這時,有個人走到了薛晏桌邊,輕輕笑了一聲。
“五弟,應是沒什麼大礙了吧?”
薛晏抬眼瞥了一眼,就見四皇子薛允泓一素白的錦繡袍,笑得如沐春風地站在自己桌邊。
對上薛晏的目,薛允泓仍舊是一片鎮定,笑著道:“那日父皇千秋宴,我恰在偏殿醒酒,只聽聞你和二皇兄都了罰,實是擔憂。”
薛晏不聲地看了他一眼,接著像沒聽見似的轉開了目。
旁人看不出來,但這四皇子的那點小伎倆,是逃不過他的眼睛的。平日里找麻煩的,都是二皇子那個蠢貨,但每次煽風點火、冷眼旁觀的,都是這個人模狗樣的老四。
借刀殺人,在薛晏眼里,是太沒水平的手段了。
不過此番,這人居然還壯著膽子,來探自己的虛實?
薛晏沒什麼跟他過招的興趣。這種人別的本事不說,首先就是慫,走一步看三步,畏首畏尾的,磨蹭得很。
薛晏翻開了手頭的書,像看不見這人似的,目都沒施舍給他一個。
薛允泓卻是半點都不尷尬,仍舊是笑著,還嘆氣搖了搖頭:“五弟,你這孤僻的格可得改改,也好多討得些父皇歡心,免得……”
“老四,跟他有什麼話說?”
就在這時,門口出現了一道聲音,竟是薛允謖。
他站在文華殿的門口,后跟著一水兒新換的太監宮,陣仗大得很。他抬著下,笑得志得意滿的,居高臨下地睥睨著教室里的幾人。
聽到門口說話的聲音,君懷瑯也抬頭看了過去。
二皇子不是要足一個月麼?怎麼今日就放了出來,還到文華殿讀書來了?
他看了一眼薛允煥,見薛允煥臉上也是疑的表。
接著,他就見薛允謖大搖大擺地走了進來。
“二皇兄?”薛允泓也適時地出了驚訝的表,看向薛允謖。
眾人的神讓薛允謖的自尊心得到了強烈的滿足。他抬高了聲音,雖是在同薛允泓說話,卻刻意讓殿每個人都聽到了。
“父皇說是一個月,還能真關我一個月不?”他得意地說道。“我母妃不過去哭了哭,我又趁機求了父皇,父皇便答應讓我每日仍回來讀書了,還允諾我,只是給恩澤一個教訓,要不了多久,還能讓他回來。”
薛允泓聞言,心下了然。果然,二皇子母子二人都是蠢貨。被足一個月不算可怕,還能趁機賣個可憐給父皇留個印象。
而可怕的,就像他們母子二人,吃不得一點小虧,本就是自己做錯了,還因此跟父皇去鬧。天家親緣向來淡薄,這好敗了,可就很難再贏回來。說什麼讓君恩澤漲點教訓就回來,不過是父皇的托詞,其實想必早就對他們母子二人不勝其煩了。
通常有這種人的對比,父皇就會發現那些格溫和、不爭不搶的兒子是有多麼省心。
薛允泓達了目的,面上分毫不顯,不聲地笑著道:“父皇向來疼你,如此,便再好不過了。”
薛允謖志得意滿地哼了一聲,瞥了薛晏一眼。
“不過有些人的仇,我可是記得清清楚楚。”他刻意拔高了聲音,說道。“希他日后夾起尾做人,免得了我的霉頭。”
薛允泓只作聽不懂,面上笑得云淡風輕。君懷瑯抬眼看了薛允謖一眼,雖未言語,眉頭卻是擰了起來。
薛允煥眼尖地看見了。
他雖對薛晏敬而遠之,一點都不像和他有什麼集,奈何君懷瑯心善,總管薛晏的閑事,自己若是不管,薛允謖就又要轉頭來欺負君懷瑯。
更何況,差點將令歡妹妹弄丟的是這憨包,也算是與君懷瑯有仇了。和君懷瑯有仇,就是和他薛允煥有仇。
薛允煥頭次有了一種心的老父親的錯覺。
不等君懷瑯開口,他就懶洋洋地在桌面上拍了一下,開口道:“一大早的,誰在那兒吵吵嚷嚷?本皇子今日難得想讀書,哪個偏要來掃我的興?”
二皇子的氣焰頓時消散了大半。
他惡狠狠地瞪了薛晏一眼,接著面上帶笑,沖薛允煥討好地點了點頭,道了聲得罪,灰溜溜地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去了。
薛允煥這才收回了不善的目,看向薛晏和君懷瑯二人。
只見此時分明應該在風暴中心的薛晏,卻像置事外似的,沉默淡定地看他手里的書,只有旁邊伺候的進寶噤若寒蟬,也不敢;反倒是君懷瑯,贊許地看了他一眼,沖著他笑了笑。
薛允煥一時間也有種不真實的覺。
這怎麼回事啊?
就薛晏那煞神,雖說人人都看不上他,但他那沉默兇悍的模樣,也沒人敢輕易惹他。二皇子那憨包不過逞個口舌之快,真讓他和薛晏真格的話,他指定跑得比誰都快。
怎麼就稀里糊涂的,自己開始給薛晏出頭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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