驚嘆了一聲,懷玉又有點哭笑不得:“不是說不送嗎?”
這東西是他最近得來的寶貝,是知道他喜歡,所以才拿來開個玩笑,不曾想他還真給了。
江玄瑾側頭看了一眼,黑眸微微有些沉:“你要的?”
“這個……嗯,算是我要的吧。”懷玉撓撓頭,“該回什麼禮呢?”
放下手里的茶杯,江玄瑾垂眸道:“我來回,你不必心。”
年宴熱熱鬧鬧地以清弦被灌得人事不省結束,一線城的炮仗聲持續到了子時,城外駐扎的士兵里也是高高興興地圍著火堆吃喝酒,仿佛在家鄉,不在戰場。
然而。大年過后第一天,李懷麟便下了暗旨,順司徒敬等人之意,任寧鎮東為將,調兵安置于紫之北、平陵之西、長林之南,以備不時之需。
寧鎮東之前是平郡守,被紫君識破計謀之后,連夜逃回的京都。這差事本不該由他去的,畢竟有些危險,事功勞也不大,但不知怎的,陛下將他推了出來。
有知道事的人小聲告訴他:“寧貴妃失寵半月有余,大人上回辦事又未能,想來陛下也是生了氣。”
婉薇怎麼會失寵呢?寧鎮東想不明白,那乖順的子,不是一向很得圣心嗎?
的確,寧婉薇十六歲宮,雖說比皇帝年長兩歲,但一直盛寵不衰,后宮不想與爭位之人,皆未能事。宮里的人都覺得,只要寧家人再立點功,后位妥妥的會落在寧婉薇的頭上。
然而現在,李懷麟半個月沒去和喜宮了。
也不是他不想去,但自從上回他一任甩了臉子之后,寧貴妃就沒主來請過安,他生了幾天的氣,問侍和喜宮里怎麼樣了。侍卻說,貴妃過得甚好。
甚好是什麼意思?李懷麟心里很不舒服,他是九五之尊,是該被人仰視著惦記著的,沒有他的寵,憑什麼過得甚好?
本是在平給紫君布了局,想直接拿下他。誰知道寧鎮東辦事不力,不僅讓江玄瑾回了紫主城,還狼狽地回京來請罪。李懷麟是很生氣的,思來想去,他讓寧鎮東去將功抵過,還特意讓侍去和喜宮傳了一聲話。
這傳話的意思很簡單:你惹朕不高興,那朕就對你家里人不客氣了!
寧貴妃聽見消息,臉有些發白,猶豫了片刻,整理好宮裝發釵,還是去龍延宮請安了。這半月沒恩寵,每次去請安都百般阻撓,今日不知是侍發了善心了還是怎麼的,竟放了進殿。
輕輕松了口氣,寧婉薇進去就行禮:“臣妾給陛下請安。”
李懷麟坐在龍椅上,冷著臉道:“現在來求朕也沒什麼用,長林、平陵、紫、丹那一大片的封地全部有造反之意,形勢已經是迫在眉睫,朝廷無人可用,只能派寧大人前去。”
寧貴妃頓了頓,覺到陛下對的冷漠。心口微微噎了噎。
從一開始就知道陛下只是因為有幾分像長公主而對高看兩分,但好歹陪在他邊也有兩三年了,原以為多多能有些不同,誰曾想還是一樣,一朝淡了意,與冷宮里那些人并無差別。
垂了眼,寧貴妃朝他跪下,恭恭敬敬地磕了頭:“臣妾只是許久未見陛下,來請個安。”
還知道許久未見呢?李懷麟黑沉著臉,不悅地盯著桌上的奏折,悶了好一會兒,才用余掃一眼。
這一掃,就看見一張清瘦的臉,妝都蓋不住的憔悴。
微微一驚,李懷麟皺眉:“你怎麼回事?”
寧貴妃不知他這話是何意,茫然地直起子低頭看了看:“臣妾……何不妥嗎?”
才半個月的時間,就清減了這樣,自己難道沒有察覺?還是說故意弄這副模樣,來他面前玩苦計?李懷麟冷眼瞧著,覺得后者的可能更大。
心里一子戾氣不住,他道:“和喜宮里的錦玉食你若是都不習慣,養不好子,那不如搬去菡萏軒,還能給淑妃騰個地方。”
寧婉薇白了臉,著袖子怔愣地盯著地毯上的織花。
和喜宮是他給修的宮殿,現在眼睛眨也不眨地就要讓給別人。
帝王家,都是這般無的嗎?
“不吭聲?”半晌沒得到回應,李懷麟有些不耐煩。
微微斂神,低聲道:“臣妾的榮華都是陛下給的,陛下想收回,臣妾也沒有怨言。”
旁邊站著的侍睨了一眼。
沒見過比還笨的嬪妃了,若是換做淑妃,這時候早就撒求饒了,也就是,真以為陛下要置。
李懷麟臉更沉,手叩了叩書桌,漠然道:“貴妃寬和大度,朕也該全,即刻搬出和喜宮吧。至于寧大人,貴妃還可以去送送他,下次再見,也不知道是什麼時候了。”
寧婉薇渾僵,遲緩地朝他磕頭,又起,跌跌撞撞地往外走。
聽見了消息的陪嫁宮一路扶著,邊走邊道:“年關封君沒有進京述職,太常已經上稟過謀逆之罪,眼下北魏最大的幾塊封地的封君以紫君為首抱了一團,說不定什麼時候就打起來了。大人這個時候領兵布陣。實在是生死一線。”
急得眼前模糊,寧婉薇問:“之前不是還好好的嗎?怎麼突然就要反了?”
宮小聲道:“聽人說是司徒太尉和齊丞相先定的平陵君有罪,陛下派了人去捉拿平陵君,被長林、紫、南平的兵力一并攔了,在平陵邊城起了沖突。”
這仗一打,不管事實究竟如何,幾位封君都已經上了一條船。
其實連長林君他們本人也不太清楚怎麼就突然了紫君一派之人了,但紫君為人靠譜,做事也周全,跟在他后,幾位封君再不用向京都繳稅,短短一個月,就盈余了不錢糧,個個臉上都是樂呵呵的。
世間之人皆為利往。江玄瑾很清楚這個道理,所以他也不刻意拉攏,只讓這些人清楚地知道——與他為友,好甚多。
只是,長林君有一點擔心的,那就是萬一真的打起來了,他們封地雖廣,加起來抵北魏半壁江山,但名不正言不順,該以什麼名義與朝廷對抗,才能洗掉造反的污名?
這個問題,在大年之后的第三天迎來了轉機。
東晉今年與北魏斷,沒有使臣來往,但百花君了北魏之地,一路從平陵乘船直下,到了一線城。
“你說啥?”李懷玉覺得自己可能是聽錯了,“什麼君?”
青重復了一遍:“百花君。”
東晉真正的掌權人,與北魏紫君齊名的百花君慕容棄,這回沒去京都,代表著東晉,來到了公主府。
懷玉嚇得差點從床榻上掉下去。急急忙忙地拽著青道:“快準備儀駕啊,還有,讓就梧他們帶點人來守著!”
青安道:“君上一早就準備妥當了,您別急。”
“不不不,他準備的東西不夠。”懷玉連連搖頭。
徐初釀在旁邊看得好奇,忍不住問:“您這麼張做什麼?”
“你是不知道。”懷玉滿臉唏噓,“這個百花君有病的!”
以前因著接待禮儀的事兒同江玄瑾爭過一回。也就那一回,后來就再沒爭過了,因為事實證明江玄瑾比更了解慕容棄,這個東晉先皇的私生,過了十幾年暗宮廷生活的人,有著常人難以適應的古怪脾氣。對江玄瑾,是服服帖帖五投地,可每次進宮來,都會好生刁難李懷玉一番。
丹長公主是個什麼脾氣啊?看他怪氣的不順眼,直接就以長安街一霸的姿態懟了回去。大興七年的時候,還與百花君在飛云宮里打了起來,從庭院打到宮門口,雖說是兩敗俱傷,但打傷的臉了,慕容棄為此側側地朝道:“本君來年再領教。”
不幸的是,大興八年,長公主薨了。
真薨了也就沒什麼好說,可現在還活著啊,消息還是放了出去的,慕容棄一來肯定就要找清算去年的賬,現在要是不多準備點東西。哪里是人家的對手?
徐初釀聽完,點點頭表示理解,然后提醒:“殿下,您現在有紫君護著。”
還準備別的東西做什麼?
懷玉一愣,猛地一拍大:“對哦!”
江玄瑾在手,還怕人來復仇?
底氣瞬間足了起來,懷玉一捋袖子就問:“人到哪兒了?”
青道:“在門口,君上的意思是讓您好生休息,等用過午膳,再去見一面。”
百花君這回來了一線城,拋開別的不說,絕對是打在北魏皇室臉上一記響亮的耳。北魏皇室與東晉今年沒有使臣來往,而東晉使臣竟然去了封地。
這等于就是把紫丹之地,當了一個獨立的國度。
李懷麟收到消息的時候連阻擋也來不及,只能對東晉的做法提出異議,寫國書譴責東晉意圖分裂北魏國土。
東晉沒有給出任何回應。
“這個忙可算是幫上天了。”慕容棄坐在大堂里,看著江玄瑾笑,“你怎麼謝我?”
江玄瑾淡聲道:“別得寸進尺。”
為了換來一趟,他給的東西著實不,這人得了便宜還賣乖,一如既往的難纏。
“哎。我收到消息,聽人說你親了,還變了不。可眼下一看,怎麼還是這模樣?”慕容棄搖頭,“冰山上還有長草的地方呢,你倒是好,從里冷到外。”
提起這事。江玄瑾神有所緩和:“你打聽清楚我與誰親了嗎?”
“打聽了啊,白家四小姐麼。”慕容棄道,“我來這一趟,還專門想見見。看看到底是怎麼個天姿國的人兒,收得了你這樣的男人。”
江玄瑾點頭道:“等會就讓來見你。”
“對了,還有丹長公主,一并請來吧。”慕容棄磨牙。“個混賬,沒死還要拉我墊背,跟人說什麼我送的鎖魂玉佩起死回生,害得我府邸都被皇帝抄了個底兒朝天!”
一個沒忍住,江玄瑾勾起了。
“嘶——”慕容棄倒吸一口涼氣,瞪眼看他,“你笑了?”
來訪北魏也有好幾回了,從來沒見過這位紫君臉上出現過笑意。
這是天要下紅雨了嗎?
斂了角,江玄瑾朝乘虛道:“去請夫人過來。”
乘虛領命而去,風站在原地看著百花君臉上那震驚的神,心想這有什麼值得激的?在公主府里多住兩日就好了,會見怪不怪的!
誰也不會想到當年一張冷臉冰封千里的紫君,如今會提起一個人就彎了。
乘虛去請人的時候,十分善意地提醒了李懷玉:“百花君說,請長公主和君夫人一并過去。”
懷玉挑眉,接著就恍然了。外頭傳得風風雨雨,可真真切切知道白四小姐就是丹長公主的人也不多,很顯然,慕容棄就不太清楚。
笑兩聲,懷玉故意沒帶青,抱著肚子邁著蓮花小碎步,進了大堂。
江玄瑾一看邊沒人就皺了眉,起過來扶一把,微惱:“不怕摔?”
“瞧夫君這張的模樣,妾怎麼會怕摔呢?不是還有您在嗎?”一改往日的聲氣,李懷玉笑地挽上他的手,聲音滴滴得能掐出水來。
后頭的風一個激靈,渾都是皮疙瘩。
江玄瑾微微挑眉,卻是被這一聲“妾”給吸引住了。
之前白璇璣有這麼自稱過,他聽著很膈應,覺得這個稱謂真是有些惡心。
然而現在從里聽見,江玄瑾客觀地覺得,這個自稱真是帶著一種別樣的溫順。
于是他松了神,低低地“嗯”了一聲,扶著到旁邊去坐下。
慕容棄一臉見了鬼的表。
“啊,這位就是東晉百花君吧?”懷玉溫溫地抓著扶手道,“久仰大名呢。”
“呃……見過夫人。”慕容棄不大自然地拱手。
老實說,跟江玄瑾打道很自在,因為江玄瑾重禮儀卻只規范自己,不會管。跟李懷玉打道就更自在了,沒規矩,比還沒規矩,隨時隨地打一場都可以。
但,面對這種弱弱的姑娘,慕容棄有種想起就跑的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