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定是離開了,不然這燈籠哪兒來的?”青搖頭,“殿下房里沒有這樣的東西。”
下人很冤枉:“奴才……奴才真的一直在這兒!”
青還想再說,懷玉卻手拉住了。
“別冤枉人啊。”低笑,“門守著,不是還有窗戶嗎?”
有人是慣常只喜歡堂堂正正走門的,可若是遇見個不正經的夫人,教會他怎麼翻窗,那再翻起來,可就誰也發現不了了。
青看一臉明了,卻沒有要追究的意思,于是便閉了。
李懷玉提著子進門。拿起那燈籠看了看,手指輕輕挲兩下,沉思片刻,把它往自己的虎皮披風里一揣,轉頭去了客房。
江玄瑾正站在窗邊出神,冷不防的,門被人踹開了。
“嘭”地一聲響,驚得他心頭一跳。回頭一看,李懷玉了個腦袋進來,笑嘻嘻地問他:“君上可有空閑?”
指尖了,又握拳,他皺眉道:“殿下這話,該在敲門的時候問。”
“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何時有敲門的習慣?”步進來,道,“這麼晚來叨擾也不好意思,我就直接開門見山了——
“一線城的護城河里已經慢慢有了水,再過幾日。丹上游水壩徹底打開,便就大功告。屆時我想將一線城正式納丹之地,不知君上有何看法?”
江玄瑾垂眸,輕輕側開子轉向旁邊:“一線城若無殿下,早已是一座死城,此地之人對殿下已是心悅誠服,殿下想將它納丹,本君能有什麼看法?”
不阻攔,他完全就沒有要阻攔的意思,甚至是早就想過這個事,所以現在答起來,連猶豫都沒有。
之前的設想不立。懷玉定定地看了他一會兒,繞過去面對他,又問:“哪怕我丹從此與紫接壤,也沒關系?”
“無妨。”江玄瑾似是很不想看見,又將子側開了。
懷玉樂了,非去他眼前:“君上這是何意?不是與我不共戴天?怎的連邊城都不同我爭?”
一直以來覺得他們不共戴天的,不是只有一個嗎?江玄瑾了手,冷眼道:“殿下是上趕著要本君同你爭?”
“不是,我只是很不明白。”進他眼里,懷玉臉上帶笑,眼神卻無比真誠,“君上如今對我,究竟是何意?”
以為他誤會了這個肚子,就無論如何都不會對留,可……況好像跟想的不太一樣。
會不會……會不會有一種可能……
江玄瑾攏著眉,臉看起來有些發白,沉默了半晌才低聲道:“你不是很聰明嗎?”
“既然很聰明,那你就猜吧。”
懷玉怔愣。呆呆地看著他的眼睛。
江玄瑾的眼睛是真好看啊,靜時如墨湖,時如蒼海,里頭好像藏了很多的緒,可在及視線的時候,統統都收了起來,只剩一片波瀾不驚的漆黑。
手,把披風里藏著的燈籠拿出來,舉在他眼前問:“是你的吧?”
表似是有竹,但實際上,心里很慌,像踩在單薄的冰面上,生怕一不小心冰面就裂了,呼吸都變得極輕。
江玄瑾低頭,目從那燈籠上掃過,蒼白的輕啟:“是我的又如何?”
承認了!
他竟然承認了!
心口一窒,懷玉眨了眨眼,這人太耿直,反而有點不敢相信:“你……”
“我怎麼?”他開口,聲音低沉,“我心悅你,這個答案需要猜這麼久?”
像一把巨大的錘子“呯”地一聲砸在心口,腔里的東西一頓,接著就無法遏止地狂跳起來,一熱氣從間蔓延至全,燙得微微發。
江玄瑾……心悅?
李懷玉瞳孔微,震驚地看著他,不止震驚于這句話,還震驚于他竟會開口說出來。
以他那別扭的子,是以怎樣的心,在以為懷的是別人的孩子的時候,還跟說這個的?
“你也覺得奇怪?”看著這反應,江玄瑾嘲弄地彎了角,“我也覺得很奇怪,你騙我、利用我、背叛我,我怎麼還會心悅你。”
他模樣從容地轉,背對著道:“所以當個笑話看著就好,這燈籠你扔了就是,反正也不值錢。聽就梧說,殿下與陸掌柜婚期也快近了,提前祝二位百年好合。明日我會啟程回紫,賀禮之后再送。”
語氣很平靜。江玄瑾抬步往室走:“勞煩殿下出去的時候,替我帶個門。”
他姿態很好,沒有看出多狼狽,進了室,氣定神閑地站在窗邊,看向外頭寂靜的黑夜。
好,該說的都說了,走了之后也不會再有憾。隨便怎麼在背后笑話他,反正這回一走,要再見也難了。天涯兩端,他大可以當做世間沒有這個人。
沒關系,了他能活,他了也一樣。
背后響起了腳步聲,有人過來,手撈開他寬厚的袖,握住了他抖不止的指尖。
“紫君真是好生瀟灑啊。”笑,“當真那麼看得開,手怎麼還涼這樣?”
子一僵,窗邊的人梗著脖子,沒回頭。
懷玉手,像以前那樣住他的下,得人轉過臉來。
那麼孤傲冷清的一個人,此時卻紅著眼,薄倔強地抿著,瞳子里滿是霧氣。
嚨了,懷玉勾:“我可以理解為,你是當真喜歡我,想跟我花好月圓,所以現在才這般難過嗎?”
“沒有。”他沙啞著嗓子開口,“風太冷了。”
笑著搖頭,道:“你說實話。方才都敢說,這會兒又怕什麼?破罐子破摔不好嗎?”
你才破罐子呢,你全府都是破罐子!
掙開的手,他皺眉:“現在問這些,還有意義嗎?”
“有。”懷玉認真地點頭,“對我來說有。”
夜風卷進來,夾雜了點冰涼,江玄瑾看一眼,手關了窗:“我若是不想與你花好月圓,你便與白璇璣一樣,連我的院子都進不去,更遑論其他。”
嗯?等等?懷玉錯愕:“白璇璣沒進你院子?騙誰呢?來的頭一天你不就寵幸了了?”
江玄瑾皺眉,拿看傻子的眼神看著:“誰告訴你的?”
“白……”角了,懷玉反應過來了,是真傻了啊,連白璇璣的話都信?白璇璣不得心里膈應,還真上了當。
江玄瑾神古怪地看著:“你把我當二哥?隨意什麼人都能收進院子?”
微微一噎,懷玉出食指撓了撓鬢發,終于把一口氣給咽了下去。
“那……”道,“你既然安心想跟我過日子,為何不相信我?”
江玄瑾低聲問:“相信你什麼?相信你不是丹長公主,還是相信你接近我不是為了報仇?”
從在山石竹林跟柳云烈坦白,到在天牢里與他對峙,從來沒否認過這兩點。其實當時要是繼續撒謊否認。他也許還會搖。
可沒有,就是丹,就是為了報仇而來的,就是騙了他。
“你要我怎麼做?”他問,“若你是我,你會怎麼做?”
懷玉沉默。
答應自己很清楚。換做,有人敢像這般來欺騙的,是要把人千刀萬剮掛在城門口的。
“命運弄人吧。”嘀咕,“懷麟若不是讓你來給我送毒酒,我也不會以為你是害死我的兇手,也就不會去找你麻煩了。”
兩人從一開始就錯開了緣分。心悅他,可在他眼里是個混世魔王。他送上路,把他視為仇敵。再度相遇,滿心想著報仇,欺騙、利用,沒想到仇報錯了人。
等要后悔,一切真相又都被揭開,避無可避,逃無可逃,他們之間注定了越走越遠。
若是江玄瑾今日不說這些,懷玉是想放手的,時會消磨一切,沒有緣分的兩個人,又隔了這麼多恨,強行在一起也注定痛苦,不如相忘于江湖。
可是,他開口了,原來他跟一樣,是盼過一場花好月圓的。
沒輸給他,那輸給誰了?老天爺嗎?
微微瞇眼,李懷玉突然覺得很不服氣。
就這麼放過他,帶著難以釋懷的恨自己一個人過,當真痛快嗎?人的一輩子就這麼長,生不帶來死不去帶去的。不在這人間磨干凈,帶去地府又不能當銀子花!
心里豁然開朗,問他:“你能不能寫封休書給我?”
沒有休書,要再親也有些名不正言不順吧?江玄瑾垂眸,低聲道:“可以。”
“休書上得加上一條。”懷玉給他拿筆墨,“你休了我之后。所有你我共有的東西,但凡是我想要的,都歸我。”
這話說給別人聽,定是要罵霸道的。可江玄瑾什麼也沒說,只點頭。
看著他落筆,懷玉滿意地笑了笑,等他寫完,高興地拿起信紙吹了吹,小心翼翼地折好放進懷里,然后問他:“你知道祁錦在哪兒嗎?”
江玄瑾道:“在紫,你若是想見,我便讓來陪你。”
“那甚好。”懷玉拍了拍肚子,“祁錦的醫我很放心,眼瞧著還有幾個月就臨盆了,你讓來替我接生吧。”
臉更白了些,江玄瑾別開頭,僵了一會兒,還是點了頭:“好。”
“你也留下來。”道,“反正都待了這麼久了,再多待幾個月想必也不打。”
江玄瑾搖頭,想也不想就要拒絕。
懷玉笑著搶了他的話:“就這麼定了,君上記得快些給祁錦去封信,等有回音了,記得告訴我。另外,護城河通水的在即,還請君上賞個臉,一起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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