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s:懶得分章,大章頂兩章啦
雖然地南國,但朝溼的的碼頭在清晨依舊顯得有些清涼。
天矇矇亮時,郢都南垣水門的小吏已經站在門外,他著單薄,一邊將手藏在袖裡取暖,一邊盯著面前緩緩靠近的那艘大船,抱怨它來的太早。
黎明前抵達的船隻不被允許城,這是楚國世代傳下來的條例,所以大多數商船都會在太升起後再來,而不是整夜等在外面,天矇矇亮就駛來。
楚國江河湖泊縱橫,水上通發達,所以船與車一樣,了商賈往來的重要通工,也衍生了比北方更加富的船種。眼前這艘船是一艘大商船,船頭是穿著皁的商賈,船兩側則是穿著短打搖櫓的船工,船吃水很深的,也不知甲板下面藏著什麼貨。
小吏了乾燥的脣,決定,看在它來這麼早的份上,好好敲詐一筆……
然而等他坐著小舟迎上去,嚷嚷地問他們從何而來時,那領頭的中年商賈躬著子,笑著回答道:“上吏,吾等來自淮南,是白公的商船。”
“白公……”小吏倒吸了一口涼氣,沒了先前的訛詐心思,肅然起敬起來。
若說在十年前,王孫勝初歸楚國時,楚人基本不知道誰是王孫勝的話,那現如今,白公勝之名則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鄉村裡的老者聽到此人之名會翹起大拇指;各地鬱郁不得志的窮士除了投奔外國外,又有了一個新的去;郢都的孩騎著竹馬打仗,也會扮作白公的兵卒,把已經滅亡吳王夫差當反派,將白公視爲大英雄。
因爲信息的閉塞和不全面,楚國的平民更多隻知道此人乃廢太子建之子,報以同,但因爲信息的閉塞,卻並不知道他是伍子胥的養子。
如此一來,便造了白公勝被貴族們恨之骨,但在民間卻聲名甚隆的局面。
於是小吏的態度頓時和藹了許多,那商賈也不失時機地遞上一袋蟻鼻錢,攤著笑道:“上吏,郢路遼遠,吾等極爲疲憊,是否能快些城?”
話雖如此,但出於謹慎起見,還是查驗了一下他們的銅節。
節是水陸通運輸憑證,相當於後世的通運輸通行證,楚國那些食於府的商賈只能得到木節,而縣公等特殊階層卻可以得到銅節,節上規定了可以運輸的貨種類,並在經過關隘時予以減稅或免稅。
檢驗之後,這果然是白公的舟節,小吏頓時覺它很燙手。雖然如今郢都局面讓人有些看不懂,本來已經至左尹,權傾朝野的白公,卻突然被縣公貴人們羣起而攻之,灰溜溜躲回家裡了,眼看就要失權。
即便如此,白公依然是小吏招惹不起的,何況,他們這些低級的小吏、士人,都對白公的境遇憤憤不平。
既然是白公的船隻,一切都好說,按照楚國的慣例,隸屬於縣公的商賈船隻,可以免稅出各關隘河道,雖然上面嚴令規定要檢查貨,防止一些楚國獨有的戰略資流落出去,但按照慣例,水門的小吏決定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放他們過去,只是隨口問了一句。
“船艙裝著的,是糧食和木頭。”
小吏頷首,不再過問。
水門,無數的碼頭苦力正努力拉繩索,幫助船隻駛郢城,這些人渾都是黑漆漆的,看起來很多天都沒洗過澡了,他們的短上面沾滿了黃斑斑的汗跡,有些人乾脆赤著上,頭髮板結到了一起,所有人看起來都死氣沉沉,面麻木。
這便是淮南商賈來往郢都數年時間裡看到的第一幕,從剛進門起,他就覺得這座城市死氣沉沉,城是奢靡的腐爛氣味,外郭則是窮困潦倒的百姓。
“從今日起,吾等將隨白公,帶給郢都一番新氣象!”
如此想著,船隻已經完全駛水門,那商賈站在船側,正在與那小吏笑著道別,卻突然拿起了一架手弩,瞄準了後方要升起木欄的門吏,出了一箭,撲通一聲,有人應聲落水……
“手!”
伴隨淮南商賈的一聲大吼,船側披著皁的商賈盡數掀開僞裝,亮出了藏在裡面的甲冑,而原本是隻裝了”糧食和木材“的船艙裡,也衝出來了數十名甲士,直撲水門,想要殺死門吏,控制那裡!
有人愣在原地,有人奔逃,有人去尋求附近的守卒幫忙,岸上更有人也突然暴起殺人,南垣水門一片混。
而晨霧中朦朦朧朧的漢水江面上,已經有數十艘船張著帆,兵臨城下!
……
“叔父!”
勒住繮繩,站在郢都城門前,白公勝昂首大聲說道:“不曾想,你我叔侄有一天會在沙場爲敵,真是憾。”
“老夫最憾之事,便是當年隨大王攻陸渾,沒有將汝擒殺,當年子西召你回楚,未能將你的舟船鑿沉,讓你死於江底餵魚鱉!”
楚國的司馬子期朝塵土飛揚的城牆下啐了口唾沫,臉上仍有憤憤不平之,他萬萬沒有料到,就在楚國的變法暫緩後一個月,白公勝竟會突然反叛,也不知從哪裡調來了大批兵卒,掀起了一場大。
子期爲司馬,卻對如此巨大的軍事行一無所知,反應過來後外郭已經淪陷,只堪堪守住了城。
此刻此刻,白公兵臨郢都城牆,開始對子期門。
“叛賊!逆子!”子期大怒,破口大罵起來。
“你上流著祝融和鬻熊的脈,豈能背棄王室,做出叛逆之事來!”
“我也是被無奈!”白公勝似乎想要爲自己辯護一番。
他倒是想通過推行變法掌握楚國,但鍾建等公族員,江漢縣公,乃至於眼前的子期偏偏堵死了他的路,要麼下野自殺,要麼迎頭而上,白公勝還有別的選擇嗎?
這次襲自然是他和謀士高赦的計劃,面對縣公們的咄咄人,他先以退爲進讓他們放鬆警惕,然後讓人乘船星夜回到淮南調兵。
淮南五千兵卒乘著舟船,化裝商賈,沿著大江一路西來,沿途的楚國碼頭巡哨都沒有引起警覺,就這樣一路順暢,搶在楚國這臃腫遲鈍的機構反應過來前抵達郢都,用銅舟節詐開水門。
手裡有了刀劍,白公勝便不用再僞裝,他手握長劍,帶著五百親兵殺出了憋屈月餘的府邸,裡應外合,擊潰街巷巡哨,佔領外郭各城門。
最後,他踏過了無數,站到了這裡。面對子期的謾罵,白公勝昂首道:“叔父罵我叛賊?這句話卻是錯了。我乃太子建之子,叔父莫不是忘了,您的兄長是如何被臣虛構罪名,陷害流亡而死的。”
白公勝提醒子期:“從我出生之日,便一直在流亡失所,三十年未歸。好不容易回來,也被王室和縣公們視爲異類,攻略英六時就不聽我調遣,經略淮南掣肘,等我回到郢都支持新法,衆縣公更是百般刁難。叔父也是,口口聲聲說我上有羋姓之,卻從未將我當羋姓王孫護,熊勝今日叛的不是大王,不是楚國,而是這這棵大樹上的枯枝爛葉,我要以一己之力,將其斬伐殆盡!”
“荒謬!”
子期怒了:“照你所說,老夫也是枯枝爛葉,令尹也是枯枝爛葉?子西視你如子,你被縣公們羣起反對,子西更是維護你,要保你命,你不思悔改,今日卻做出叛逆之舉,怎對得起他的信任?對老夫而言,這一生永難磨滅的錯事,就是當年答應了子西,授予你軍權,帶兵征討吳國,若能時倒流,老夫定不會將虎符給你!吳國雖亡,你卻是比吳國更可恨的心腹大患!”
白公勝極爲煩躁,說道:“叔父莫要再執意數落往事,還是向前看看罷,我今日是來勸降的!”
“勸降?”子期大笑起來,彷彿聽到了這世上最可笑的笑話。
白公則說道:“據我所知,叔父雖然是楚國司馬,可調撥全國車馬步卒,但大軍都駐紮在宛、鄧、申、息,以及大隧、直轅、冥阨這三關,郢都之卒不過數千,大半都在外郭被我的武卒擊潰招降。如今城加上王宮,不過區區千人,如何守備?還不如早降。以下是我的條件,日落之前打開城大門,所有守卒投降,降者可不任何傷害,膽敢違抗者將死無葬之所!”
子期的笑停了,冷冷說道:“熊勝,你還是如從前一樣自負,總是自視過高,真是本難改。”
老司馬出一手指指著白公勝道:“郢都外郭有兩萬戶人家,每戶一男子站出來與你爲敵,你的烏合之衆便得不戰而潰。城更有縣公、貴人無數,每家出一百族兵,便可以站滿城牆。縱然暫時沒法將你驅逐出郢都,只需靠著吃三年都吃不完的糧食固守即可。郢都之外,江漢縣公、邑主數十百家,月便可率兵勤王,到時候被包圍的還不知道是誰呢!”
白公勝不屑一顧:“新法能帶給百姓利益,損有餘而補不足,郢都之民或許支持我的比反對我的更多。衆縣公只知殘民樂,早就忘了如何打仗,土瓦犬而已,豈能勝我淮南百戰之師?”
他保證道:“郢都已經落我掌中,整個江漢也很快會席捲而下,大勢已去,叔父,降吧!”
“豎子狂妄!”
子期針鋒相對:“縱然郢人爲你所騙,縣公之兵不能敵你,遠在方城外的宛、葉、汝水、東西不羹,弋三關的大軍合在一起,也有近十萬之衆,到時候葉公和吾子公孫寬爲將,必能奪回外郭,到時候你與你的叛黨俱爲末!”
他的唾沫星子飛濺而下,驕傲地說道:“更何況,吾等還有大王坐鎮!”
“大王!大王!”城頭的士氣隨著子期的訴說變得高昂起來,開始大聲喊著楚王,這樣能安自己,正統必將勝過叛逆。
“大王?”白公啞然失笑,待城頭喊聲暫歇,便指著牆垣背後大聲說道:“叔父,醒醒罷,你回頭看看,大王現在在誰手中!”
司馬子期猛地一驚,回頭一看,卻見城的楚國王宮,冒起了一陣濃煙,整個城的街巷,已經殺聲陣陣……
……
“叔父在郢都呆了五六十年,對這座城池的瞭解,卻仍然不如我一個常住不到一年的後輩……”
一個時辰後,郢都城城頭,站在五花大綁,被親信按在前的司馬子期,白公勝一臉勝利者的得意之。
“叛賊!卑鄙!”子期雙目通紅,咬牙切齒。
就在方纔,白公勝居然使用了詭詐手段,事先在城埋下了暗子,待子期閉門守備時突襲王宮,雖然沒有攻克,但也放火燒了一座樓闕。子期見到煙火,大驚之下分兵去救,牆頭人手頓時就不夠了,與此同時城生,搞得守卒軍心大,白公勝乘機猛攻,竟然一舉攻下了城牆。
對於子期的狂怒,白公佯作不理,自顧自地說道:
“王宮的高堂邃宇總是高高在上,今王極再進外郭與民同歡,而城的貴人們靠著祖輩幾百年的餘蔭,堂而皇之地佔據朝堂,上欺主,下民,一個個吃得頭大耳,早就沒了祖宗尚武開拓的神。至於外郭,庸庸碌碌的庶民和商賈百工在一起,供養大王和貴人,然而他們中不乏有識之士和勇武之輩,卻被閉塞了向上的通道,不得升遷,只能往國外跑,然後反過來禍害楚國。叔父真的以爲,這次變法,只是我一人之想?你錯了,這是楚國千萬人之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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