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養晦
“那酒是臣的二舅從嶺南帶過來的,臣也只得了兩壇,”樓璟有些詫異,沒想到皇后這麼喜歡荔枝酒,“這在嶺南並不是特別珍貴之,臣托人再捎幾壇來好了,不過至得一個月。”
就兩壇酒,一壇給了皇后,一壇給了蕭承鈞,蕭承鈞也喜歡這個酒,樓璟是不可能從自家夫君口中奪酒孝敬皇后的。
“本宮不過是隨便問問,莫費這種周折,”紀酌擺擺手,“征南將軍可是離京了?”
“今早剛出城,趕著回嶺南過年。”樓璟笑著道。
皇后點了點頭,沒再說什麼,代樓璟給蕭承鈞傳話,靖南候三五日後就會抵京,既然已經告了病,便多歇幾日,“徭役之事,萬不可參與。”
徭役並不是不能征,若要征徭役,就必須有賞罰分明的君王,清正廉明的朝堂,才能保證役夫不被待、錢糧及時供給,然縱觀千年歷史,很有朝代能做到,何況是如今這個昏聵的朝堂,弄不好就會激起嘩變,到時候,誰督管河道,誰就是罪魁禍首,會被萬民唾棄。
蕭承鈞如果去督管河道清修,一旦背上駡名,就算以後奪位登基,史書上也不會有什麼好話。
拜別了皇后,樓璟出宮後沒有回朱雀堂,也沒去閩王府,更沒有回北衙好好當差,而是去了左丞相府。
左相趙端還在尚書省理事,不在家中,下人直接把樓璟領去了九爺的院子。
“幾位老爺都在衙門,怠慢之還世子莫怪。”趙府裡的管家說話都文縐縐的,帶著些江南書生氣。
樓璟擺擺手示意無妨,本也就是來找趙熹的。
“富潤屋,德潤,心寬胖,故君子……”書聲瑯瑯,在種著青竹的小院中不時回,樓璟不由得快走幾步,想要嘲笑終於肯認真讀書的趙熹兩句。
繞過竹林,就見趙熹站在院子裡的石桌前,地上散地堆著許多書,他自己拿著筆,在桌上的白紙上寫寫畫畫。
樓璟悄悄走到他後,準備拍他一下,誰知趙熹猛然轉,兩人同時嚇了一跳。
“啊!”趙熹突然大一聲。
“你什麼啊!”樓璟趕呼了他腦袋一掌,管家還沒走遠,一會兒聽見這殺豬一樣的喊聲,定以為是他打趙熹了,所以在趙熹告狀之前先打了,免得吃虧。
趙熹抱著被打疼的頭,瞪了樓璟一眼,“我突然明白我為什麼不了君子了。”
“為什麼?”樓璟低頭,看他桌上寫的字,滿滿一大張的“心寬胖”!
“因為我太瘦了,”趙熹出那本《大學》指給樓璟看,“德潤,心寬胖,我無德,所以不得潤,因而長不胖。”
樓璟把他手中的書走,扔到了地上,逕自在石凳上坐下來,“趙大人讓你在家讀書,你就是這麼讀啊!我看你是不想考進士了,乾脆男扮裝嫁人得了。”說著,起桌上的點心啃了一口。
“你還敢提這事!”趙熹一聽,就氣不打一來,“你們家太子爺可把我害苦了,為了他那封信,二伯父罰我寫了半個月的策論了。”
“殿下與左相本就有約,緣何要罰你啊?”樓璟瞥了他一眼,這呆瓜估計又給趙端騙了。
“你說什麼?”趙熹立時跳了起來,敢他這半個月的策論都白寫了?
“我問你,這些日子,左相有沒有提及修河道的事?”樓璟抓住要去尚書省找左相理論的趙熹,把他按到凳子上。
“徭役是右相提的,”說起這事,趙熹臉上總算出幾分正經來,“據說是因為清河的難民禍及周邊,青郡的爛攤子捂不住了,想借著這個法子把那些鬧事的難民抓去充徭役。”
樓璟了然,果然文臣看事與他的角度不同,但這消息很有用,“清河的難民是誰挑起的事端,左相可知曉嗎?”
“切,這還用想嗎?”趙熹撇,“右相一派的人,跟瘋狗一樣,什麼都敢做。”
樓璟挑眉,瘋狗這詞,倒是合適,起拍了拍趙熹的腦袋,“你好好讀書吧,我可等著你考三元及第呢。”
“你那繼母,你打算怎麼辦?”趙熹皺眉看向樓璟,這些日子沒有聽到安國公府的消息,他還是很心的,生怕樓璟吃了虧,“要吵架的話記得帶上我。”
“你放心吧,這點小事用不著你出馬。”樓璟失笑,這趙九什麼時候也不忘吵架,若是讓他去,說不得直接把魏氏氣死了,這事就難辦了。
晚間回到閩王府,與蕭承鈞一起用了晚飯,因為白日裡睡得太多,閩王殿下沒有毫困意,樓璟就拉著他去院子裡消食。
秋風瑟瑟,吹得樹上枯葉紛紛掉落,蕭承鈞看著蕭瑟的院落不住歎氣,“天氣轉涼,清河的難民也不知如何了?”
自從他失了太子之位,清河賑災的事就不再歸他管,每每聽聞都是些不好的消息。
“我聽說,右相一力要征徭役,就是想征這些難民。”樓璟接過安順捧上來的披風。
“百姓何辜?”蕭承鈞歎了口氣,手準備穿上,誰知樓璟把披風套到了自己上,然後把他抱了懷裡,用寬大的披風包裹住。
蕭承鈞哭笑不得地看著他,擺手讓安順退下,再這樣下去,自己肯定會越來越懶的,閩王的殿下自省了一下,靠到了樓璟上。
“我有辦法讓徭役變勞工。”樓璟蹭著一隻微涼的耳朵說道。
“什麼辦法?”蕭承鈞轉頭看他。
“明日你就知曉了,”樓璟在他上輕啄一口,故意賣關子道,“不過要等明晚才能去辦,白日裡我可以陪你出去遊玩。”
羽林軍中最忙的是羽林中郎將,每日要帶羽林軍值,在宮中守衛,樓璟如今是左統領,只有在逢年過節的時候忙碌。
蕭承鈞並不追問,微微地笑,“你多日不在府中,就不怕人看出來嗎?”
“我已經跟我爹分開過了,”提及此,樓璟的眼中閃過一道寒,“這幾日就讓魏氏去縣裡。”不過這都是小事,對於現在的樓璟來說,什麼事都比不得陪夫君遊玩重要。
最後,蕭承鈞也沒答應出去玩的提議,他如今剛告了病假,哪能隨便往外跑,不過他倒是有心去靜怡山看看蕭承錦。
次日,兩人早早地駕了馬車,悄悄地往城東靜怡山去。
太醫說靜王這幾日的狀況不大好,蕭承鈞一直很是憂心。
行宮四周依舊幽靜,紅葉落了近半,山上顯出了幾分深秋的淒婉之象。常春閣依舊溫暖如春,只是閣中人都是滿面愁容。
“王爺近來不大好,聽聞殿下被廢了太子位,當晚就……吐了。”管家在前院低聲對兩人道,滿臉哀愁。
樓璟皺眉,握住蕭承鈞越發繃的拳頭,“王爺子不好,你們就該出點笑臉來,天天這麼愁著,沒病的人也愁出病來。”
管家聽出了樓璟語氣中的不滿,這才驚醒自己給主上添堵了,“老奴有罪。”
蕭承鈞擺手止了管家話,拉著樓璟往裡走。
二皇子蕭承錦依舊躺在溫泉中央的小榭中,雙目合,眉頭微蹙,似是睡得不甚踏實,臉比上次的時候蒼白了不。
“承錦……”蕭承鈞在榻邊坐下,輕聲喚他。
蕭承錦緩緩睜開眼,看清來人,不由得勾起一抹笑來,“看你們一起來,我便放心了……咳咳咳咳……”話未說完,他便開始劇烈地咳嗽。
“王爺!”靜王妃張氏避在隔間,聞聲快步走出來扶住蕭承錦,給他順氣,“王爺子不適,妾回避不得,忘大伯莫怪。”
“都是自家人,不必講那些虛禮。”蕭承鈞看著弟弟的形,那裡還顧得這些。
好不容易止了咳,蕭承錦拉著兄長的手,輕了口氣道,“這幾日我自時日無多了,有些話要對你說。”
蕭承鈞看著他,想要讓他別說這些胡話,話語卻哽在頭發不出聲來,因為弟弟說的是真的,他的子真的撐不了多久了。
“右相一派,外力不可解,須得從化解,”蕭承錦把一本掌大的小冊子給蕭承鈞,“這些是我這些時日抄錄的,右相的門生名字、籍貫、位,這其中的關聯也都盡數寫進去了,能幫到哥哥。”
樓璟看了看那本冊子,對於蕭承錦的智慧很是欽佩,不經意間瞥到了一個名字,多年前的一樁往事驀然出現在腦海裡,不由得一愣,那個人,或許就是瓦解右相一派的關鍵!
蕭承鈞沒有注意到樓璟的神,只是捧著那本冊子,抿著雙,半晌方道:“我說過不許你再勞,你何時才能聽話!”
“我只是想為哥哥做些事,”蕭承錦笑了笑,輕歎一口氣道,“瑞兒還小,原來哥哥是太子,我也不能開這個口,如今哥哥既了親王,便請哥哥代為照顧……咳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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