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鴻蒙聞聲轉頭一看, 卻見一個穿著灑金長袍,玉冠金帶的貴氣男子正立在廳堂的門口。
他之前在府尹的公堂上見過韓臨風,這次再看, 被世子狠過的手腕子似乎又在作痛。
如此混賬的東西,大約以后也不會敬重岳父!
蘇鴻蒙突然知道自己兒結下這樣的富貴姻緣,起初是有些竊喜的。可待韓臨風出現在他面前時,人的氣場制下,蘇大爺卻一點也高興不來。
他方才說的那番話居然被韓臨風聽到了,頓時場面尷尬了!
這個高大的男人雖然面上帶笑,卻未及眼中,頓時讓蘇大爺便又短促了氣場,有些提不起底氣來。
韓臨風一屁坐下,懶洋洋道:“原該是親自上門走一走過場的, 奈何最近子有些不適,懶得,蘇先生挑理了?”
蘇鴻蒙是遇弱則強, 遇強則弱的主兒。他之前聽到了兒的風聲, 猜測這姻緣大約不是什麼兩相悅。是以說話也沒什麼底氣,當下連忙賠笑, 直說自己剛聽到消息,有些震驚, 跟兒說話, 口氣略微急了些。
不過蘇鴻蒙還真是打心眼里看不起這位世子。
他不過就是投了好胎, 投了個好姓氏,可是北鎮王府也就是那麼一回事, 吃喝也許不愁,卻日漸沒落, 跟權勢仕途更是毫不沾邊,從某些層面講,他這個北鎮世子,還不如自己這個富商來得自在呢!
想到這,蘇鴻蒙自覺底氣又回來些,便要挑揀下婚事的流程:“落云是我家大,如今幸得陛下恩寵,親自賜婚,自然要費心持一番……”
他的話音未落,韓臨風卻慵懶開口道:“我的帖子里說得清楚,一切從簡,先生也不必費心什麼……對了,我府上來了貴客,要見落云小姐,得去我府上應酬,先生若無事,便請回吧。”
蘇鴻蒙這心里又是一堵:顯然這未來的婿,跟兒是一個路數,在飯點都他娘的不留人吃飯。
說完這話,韓臨風便不甚客氣地吩咐落云跟他回府上宴客。
蘇鴻蒙雖然得了富貴婿,可是卻依然吃了閉門羹。
看這世子對兒冷言冷語的樣子,似乎也打心眼里不愿意這門姻緣,還真是趕鴨子上架就的荒誕姻緣。
以后別說沾這門親事的了,別帶累著讓世子報復就不錯了!
想到他之前替落云武斷定下的親事,蘇鴻蒙又是覺得頭痛。
算一算,他今年已經給彩箋解了兩門親事,又將自己的妻子丁氏休掉。
現在因為陛下賜婚,又得給大兒的婚書解了。
這也真是喪門星,晦氣不斷了。
蘇鴻蒙回頭看了看那青魚巷子的府宅子,狠狠唾一口:什麼東西!全然不將他這位未來岳丈看在眼中,難道還會敬著這個瞎子做正妻?
這富貴侯門的臟事太多了!
等真嫁過去,不知天高地厚的丫頭就知道,那個徒有其表的紈绔草包,還不如個游手好閑的鄉野子弟呢!
再說蘇落云跟著韓臨風來到了青魚巷的府宅里時,回頭問韓臨風:“府上當真來了貴親?”
韓臨風手扶著的胳膊,引著走到一新修的小徑上,和緩道:“來是來了一個,是我的妹妹,不過先要替母親給幾個府宅送禮,白日也不在府上。我想你也不愿多與你父親說話,便尋個借口讓你過來一氣。”
蘇落云聽了也緩緩松口氣,雖然打定了主意嫁給韓臨風,但是還沒有做好被他那邊親人品頭論足的準備……
而他這個妹妹,聽說是他同父異母的小妹,乃王妃的親生兒,名字韓瑤。這位小郡主轉了年就要親,嫁給京城峻國公府的三公子。
這提前京也是為了出嫁準備。
現在北地的戰事似乎有愈演愈烈之勢。淮南最近幾年的收不好,許多吃不飽飯的人,都去了北地謀生。
那曹盛的軍隊似乎也日漸壯大。眼看著一只不起眼的耗子要變嗜人的老虎,朝中上下也日漸重視,開始派兵圍剿,立意切除患。
如今驛站上驛馬忙碌不停。眼看著世道又要一陣。
所以北鎮王妃將兒提前送京城,在韓臨風這暫住,以免到時候道兵荒馬,兒婚太倉促。
落云一邊走,一邊聽韓臨風的解釋,可走著走著,卻發現了不對。
這世子府花園的的小路……怎麼鋪了卵石?
記得以前到世子府上作客的時候,都是的石板路啊?
似乎看出的疑問,韓臨風道:“聽歸雁說起過,你喜歡用卵石鋪路,再用卵石做些記號,行走起來也方便些。世子府在京城不算大宅子,但你驟然搬過來,一定又要重新認路,我尋思著鋪上卵石,你更好認路一些。”
原來他是為了方便自己認路,這才重新鋪的道路。
這段姻緣雖然荒誕,這位世子似乎一直能以平常心對待。若說平日跟言談是表面的客氣,可準備石子鋪路,當真是花用心思,迎接這個特殊的主人了。
蘇落云的心里一時也是百味雜陳,不由得放緩腳步,用薄薄鞋底那起伏的卵石。
其實韓臨風真的心眼不錯,最起碼自己的爹爹都不會這般為著想。
不由得心里一暖,誠摯地與他道了聲謝謝,復又微微嘆了一口氣。
韓臨風低頭問道:“怎麼?哪里不對嗎?”
蘇落云連忙搖了搖頭,表示一切都很好。
其實方才那一聲嘆息,是替方家二小姐等傾慕世子的紅們嘆息的。
也難怪韓臨風表現如草包,也能贏得諸如方二這等貴的芳心。
對于那些金湯玉養大的子來說,封侯封相之人遍地都是。
們應該更在乎的是這種可以朝夕相,時刻的溫存。
韓臨風容貌便很出眾,對待子又是這般心細周到、溫以待,試問哪個子相久了能不心?
可惜這位掛名的夫君將來必定要有個相宜的王妃常伴左右,絕對不是這個商戶盲能相配的。
之余,蘇落云也暗自警醒,不可貪慕太多不屬于自己的溫存。
想到這,不聲地微微往旁邊偏了偏,然后繼續微笑地聽韓臨風講,他對作為新房的東苑做了哪些改。
第二天,落云去鋪子跟師傅商議調試新香。
剛將配比說給師傅聽,只聽到有人氣吁吁跑來,進門哭喊:“姐姐,都是你干的好事!”
是彩箋帶著丫鬟一大清早急匆匆跑來了。
原來蘇家大爺那邊回去跟王家解親的時候,就像落云預料得那般,很是彩。
王彪聽說蘇大爺說蘇落云被陛下賜婚,要嫁給個世子,所以要退了王家聘禮時,氣得當時就怪笑出來。
他娘的,姓蘇的想要悔婚,也得說些靠譜的說辭。結果居然能說出他家瞎兒被皇帝賜婚的彌天大謊來!
這是當他好欺負,糊弄傻子呢!
王彪當時在家里喝了幾兩燒酒,聽到人族叔這麼一說,便氣沖沖地拎著菜刀到蘇家討要說法來了!
結果也是趕巧了,正好謝家寡婦的父母也在,正在驗看蘇家屋宅子的大小。
被突然闖進門的執刀大漢嚇得不輕,又被他堵在廳堂里出不去,只能抱團在桌子底下,聽著那醉漢喝罵砸摔東西。
幸好族叔帶著人急匆匆趕來,總算是架住了醉漢。
等蘇鴻蒙送走了未來的準岳父母,好生寬了他們一通,又折返回來后,那王彪已經醒了酒。
蘇鴻蒙自然又要跟族叔好一通解釋,又拿了韓世子的書信,這才印證了蘇鴻蒙所言非虛。
蘇大爺本以為陛下賜姻緣的名頭能嚇得王彪趕退親。
哪想到,這王彪也是藝高人膽大,眼珠子一轉,立刻又瞪起了眼,直說蘇鴻蒙居然敢一二嫁,明知道陛下為賜婚,卻還要將許配王家。
反正他現在婚書在手,若蘇家不給個說法出來,他便去擊鼓鳴冤,讓府尹大人為他斷案。
這下蘇鴻蒙可慌了神,自是十八般武藝使上,連哄帶嚇,想讓這王彪改了主意。
最后兩廂又吵了起來,蘇鴻蒙被那王彪打了個烏眼青,待得最后,他也是胡子分叉蓬,仰在椅上不過氣。
那王彪說得清楚,蘇家的婿他是當定了,既然大兒有了賜婚配,那就將二兒彩箋嫁給他。
反正彩箋的模樣也不錯,雖然不及蘇落云,但好歹也不瞎啊。
王彪大鬧蘇家的時候,彩箋又是拉著丫鬟躲在一旁聽,聽到這個節骨眼兒時,那魂兒都嚇飛了。
彩箋可不干了!又不缺胳膊斷,先前議的兩門親也都是正經人家的公子,緣何要嫁給這種鄉野浪漢?
不敢再聽下去,便一溜煙跑到了甜水巷去找姐姐,聽說姐姐去了瘦香齋,又一路來此。
蘇落云聽著蘇家的混,無于衷道:“不是有父親在嗎?定能護你周全,你來求我干嘛?”
彩箋再缺心眼,也知道父親不甚靠譜,若是有丁氏在,也不好意思來求姐姐。但是現在母親丁佩的日子也不好過。
自從回了丁家,那丁家舅舅也許是看妹妹再榨不出油水,日惦記這那點傍錢,還讓趕改嫁,再尋個富戶。
而且舅舅家在鄰縣,一個孩家如何出城?
如今王彪胡攪蠻纏,父母又都靠不住,彩箋只能來求姐姐了。
可是蘇落云不想趟蘇家的渾水,只淡淡道:“我不過是個瞎子,如何能管得了父親。他若心里有你,自然會維護你周全。你讓我去,不免有些多余吧?”
那一句“瞎子”說得彩箋心虛不已,知道姐姐要嫁給世子了,算是離了蘇家的爛泥塘,可是陷在其中,搞不好就要嫁給王彪那種混蛋……
彩箋想起丫鬟喜鵲跟一路上說的話,心知姐姐對自己的怨念太深,若想要出手幫忙,勢必要承認自己犯下的錯。
想到這,彩箋哽咽著磕頭道:“姐姐……是我的錯,我當時真不該為了陸家公子跟您鬧,還手推了你,我……我錯了,還姐姐看在你我乃脈姐妹的分上,幫幫我吧。”
蘇落云這次終于停下了手里的算盤,角掛著譏諷的笑,冷聲道:“這兩年來,你和你邊的丫鬟婆子不都是一口咬定是我自己磕傷的嗎?”
彩箋噎道:“是我娘說,我若認了,自己的名聲也毀了。我一時怯懦,便聽了的話。可是這兩年里,我也是心里煎熬,每次見你都會覺得愧疚不已啊!姐姐,原諒我吧,我當初也不是故意的!再說……再說你現在不是很好?都要嫁世子府做世子妃了!要不你去求求世子,讓他派人將王彪拿下吧!”
說到最后,彩箋甚至覺得這主意不錯,姐姐抬抬手,就能解了的煩憂。
蘇落云有些悵惘地看著前方。其實現在無論看向何,眼前都是那一團同樣的漆黑。
這團黑不但遮住眼,也同樣包裹住的心,讓很長一段時間都無法息。
現在好不容易振作起來,努力過得好些,是為了自己所之人,可不是為了讓自己的心開闊,原諒那些傷害了的貨。
平時不跟彩箋太計較,也不是因為是自己的妹妹,而是跟彩箋這種自私的蠢人計較出個黑白長短也沒什麼意思。
現在彩箋終于改口認錯,的眼睛也不會因為的道歉,而突然重現明,又有什麼用?
不過老是讓在這哭,實在太影響自家的生意。
想到這,蘇落云對道:“我是怎麼嫁世子府的,你不是都聽到了?以后我不討世子的嫌棄就不錯了,如何虛張聲勢披著虎皮去救你?你若不愿意,便去跟你母親說吧。的主意向來多,說不定能勸王彪,莫要打你的主意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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