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錚躺下來,乏力的眨了眨眼。
就見梅茹將多余的那兩件裳蓋在他的上,難得有一點溫存。
坐在旁邊,垂眸著他,偏偏那雙眼仍是坦率,這種坦率是冰冷的,或者說,看著他,更像是可憐他的悲憫的菩薩。
傅錚緩緩闔上眼,他的子有些冷,肩膀上的疼如今好像已經疼得麻木掉了,他所有的在慢慢流著,這是他殘存不多的力氣與暖意,在這樣的夜里,也悄悄流逝。
傅錚這樣沉沉睡下了,迷迷糊糊,又昏昏沉沉。
再度清醒恢復意識的時候,耳畔很安靜,靜的沒有一多余的靜,就像是沒有人一樣,他勉強凝起神思,也聽不到外面該有的馬聲……傅錚心中一跳,他連忙睜開眼,只見外面天大亮,里面空的,哪兒有什麼人?梅茹不在,那包袱了一個,連外面的馬都不見了!
梅茹這是——以為他死了,丟下他走了?
傅錚怔怔坐在那兒,倚著冰涼的壁,心里忽的泛起一苦意。丟下他也是應該的,他一個半死不活的人,如今只怕寸步難行,怎麼照顧他?還不如一個人回去,能活一個是一個,更何況,一向是討厭他的,哪怕他為了做盡一切,哪怕他輕薄過,這人亦不會多看他一眼。
如此一想,傅錚心里那道苦意愈發濃,濃的他整個眸子都暗下來,亦愈發酸楚。他的心口是疼的,這種疼比刀絞還難,像是凌遲。
傅錚呆呆靠在那兒,神思昏沉,面如死灰。
忽的,外面傳來一道馬聲嘶鳴,掠過耳畔,傅錚登時抬眸。須臾,就見一人匆匆進來,逆著,卻是個小小的影,拔而堅韌。那人三步并作兩步,蹲到他跟前,摘下包袱道:“七爺,你醒了,我去找了些水和干糧。”又說:“昨日跑得太快,干糧都掉了……”梅茹還要說什麼,下一瞬,就被這個男人擁進了懷里!
傅錚箍著,還在輕微的發。
兩個人的子的實在太近了,那種意讓梅茹都不自的想要發抖。停在那兒,傅錚的臉埋在的頸窩里,他只是抱著,牢牢抱著,一言不發。
他以為梅茹丟下他走了,沒想到,還在。
冰冷如寒潭的眸子驀地泛起一些意,這是一種前所未有的異樣,連帶著心尖亦蜿蜒著說不清道不明的酸楚。他什麼都做不了,只能抱著。
梅茹定定怔在那兒,頓了頓,抬手坦坦的拍拍傅錚的肩膀。
那樣的坦,愈發襯得傅錚的這個擁抱可悲。
傅錚松開手,眼眸中已看不出多余的緒,他只淡淡道:“咱們上路。”
“現在?”梅茹驚訝了。
傅錚“嗯”了一聲,扶著壁起,著臉解釋道:“此地不宜久留,咱們盡快離開。”如今天大亮,梅茹才發現他上的這件袍子上面刀傷無數,破了口子,還洇著暗沉的。梅茹從包袱里翻出一件裳,道:“七爺,你換件裳。”
傅錚仍“嗯”了一聲,他有些站立不穩,梅茹要扶他,傅錚淡淡擺手,他自顧背過去。
……
二人如今有了馬,趕路自然快了許多。
傅錚重傷未愈又添新傷,他是再沒有丁點力氣,這一路梅茹騎馬,傅錚一言不發,只靠在的頸窩里,闔眼休息。只偶爾睜開眼,辨認下方位。梅茹也是坦,任由他靠著。自己坦,就不在意其他。
二人一路往東疾馳,行了約莫幾十里路,這一次又聽到約約的馬蹄聲,順著風過來,還是嚇人。傅錚昨日才殺了數十個兵,這一回只怕來得人更多!
梅茹楞了一下,扯住馬韁。傅錚也已經聽到,他慢慢直起,面凝重。再凝神聽了片刻,傅錚淡淡道:“無妨,自己人。”
梅茹聞言,心頭一喜,偏頭笑道:“真的?”
笑意那麼亮,那麼近,的瓣兒上面還留著他咬下的傷口,那傷怪顯眼的,也不知疼不疼,傅錚定定看著,忽的抬手——
那手指就要到嫣紅的了,梅茹子一僵,忙躲過他的手,只冷冷看著他。
傅錚垂下手,倦倦道:“趕路吧。”
又行了約莫十幾里路,遠遠的果然奔過來數十個人,遙遙一看,領頭那個著銀鎧甲,后頭的人統一是灰藍,并非西羌的黃褐。梅茹心頭越發激,后的傅錚已經跳下馬來,梅茹也隨之跳下來。
就見那數十人似乎也看到他二人,快馬加鞭一路奔到眼前,一馬當先的那人來不及栓住馬,徑自從馬背上跳下來,影瘦瘦高高的,還帶著年青的稚——正是一路尋過來的傅釗!
傅釗跑過來,跑到梅茹跟前,左瞧右瞧欣喜問道:“循循,你怎麼樣?”
梅茹亦止不住的笑意與驚訝:“殿下,你怎麼會來?”
傅錚落后幾步,他個子比他二人皆高一些,如今低低垂眸過去,只見他二人眉角眼梢滿是真心歡喜,只剩他一個人,空歡喜一場,滿滿當當的,全是空的。
傅錚別開眼,著旁。
有其他人來參見他,傅錚微微頷首,不知為何,他口的那道黏稠的腥咸再也不住,這會兒直接順著角蜿蜒下來,還是黑的。
傅釗這才在意,嚇了一跳跑過來:“七哥,你怎麼了?”
梅茹亦怔怔回頭看過來,隔著眾人,二人視線遙遙一對,傅錚別開眼,淡淡道:“了些輕傷,不礙事。”他拿袖口了,可那道腥咸仍不斷蜿蜒而下,怎麼都止不住。傅錚頓了頓,懶得再,厲聲下令道:“即刻回營。”有人牽馬給他,傅錚翻上去,他頭也沒回,直接下一鞭子,快馬離開。
梅茹落在后面,傅釗道:“循循,我七哥怎麼了?”
梅茹垂眸,笑了笑,道:“不知道。”
大魏朝在西羌境設有營地,如今一行人趕到此,到了這兒,傅錚再也堅持不住,那口到底是嘔了出來!嚇得傅釗連忙召軍醫過來,梅茹立在帳外,定定看了一眼,倏地仍移開眼,只著遠殘如。
也累極了,如今終于好了,總算不欠這一條命的人。
帳,傅錚已經昏過去,只任由軍醫替他診治。那裳洇了,不下來,只能用剪子剪開。這一剪,立在一旁的傅釗愣住了,他一個男人忽然都有些不忍看,他連忙別開眼,眼圈兒底下是一道紅意。
傅錚沉沉睡了一覺,乏的要命。他再度醒過來的時候,天已經暗了。
周圍還是很靜,靜的讓人難,他心中有什麼突突跳了兩下,傅錚下意識的翻坐起來,有兩個字就要口而出了,驀地,有人聽到靜歡天喜地鉆進來,“七哥,你醒了?”
對著自己的十一弟,傅錚默了默,將先前那兩個字咽下去,他淡淡笑了笑,“嗯”了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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