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想到這看起來老實的便宜哥哥居然好這口, 陸季遲心復雜, 好半天沒說話。還是那小姑娘眼睛亮亮地說了一句“你十一弟長得比你好看”, 這才他從震驚中回過了神。
“你……”陸季遲了,到底沒忍住把王拉到了一邊, “你從哪兒拐來的小孩?這也太小了!”
王茫然地看著他:“秀秀今年十六了, 不小了。”
十六確實不算小了,雖然擱現代還只是個高中生。又想到姜姮今年也才十七不到,同樣屬于老牛吃草的陸季遲突然就啞言了。不過這位名喚秀秀的姑娘長得實在太年了, 他輕咳一聲,還是沒忍住問了一句:“你確定已經十六了?”
王憨笑著點頭:“兩年前我剛認識的時候就長這樣了, 大家都說是長得顯小呢。”
陸季遲這才放下心來,回頭見那名喚秀秀的姑娘正好奇地看著自己, 也不好再說什麼, 輕咳一聲就放開了他。
“民諸葛秀秀,拜見晉王殿下。”
雖然知道要行禮,但諸葛秀秀這禮行得很生,一看就是沒有學過的,再加上的言談舉止都很活潑隨意, 顯然出不高, 陸季遲頓時就愣了一下。不過他沒有表現出來, 等順路過來辦事的諸葛秀秀走了之后,才轉頭問王:“我這未來九嫂,什麼來歷?”
他倒不是八卦,只是有些吃驚, 這年頭份等級界限太過分明,那諸葛秀秀一看就是個普通的民家姑娘,與王堂堂一個親王在份上實在有天壤之別。看王對的態度,應該是很認真的,不然不會帶來給自己過目,還直接讓自己九嫂。
陸季遲自己是不覺得這有什麼問題,可京城中的秦太妃呢?昭寧帝呢?
“秀秀沒有什麼來歷,就是不遠的平安村里一個花匠的兒,”王傻笑說,“可會種花了,種的花兒都特別好看,跟的人一樣!”
……這樣的份給他做個妾室都不夠格啊。陸季遲角一,故意問道:“你這是打算娶做王妃還是只是玩玩?”
“當然是王妃!”王一下就急了,“秀秀救過我的命,我怎麼可能玩弄?而且我也……我也是真心喜歡的。我發過誓,這輩子都不會辜負。”
他的臉認真極了,陸季遲看了他半晌才又道:“這事兒你跟太妃娘娘說過麼?還有皇兄……”
王一愣,老實搖頭:“我想說的,但是秀秀知道我的份之后就不同意嫁給我了。說只想找個普通百姓安安穩穩地過日子,不想要那些不屬于的富貴,我花了整整一年半的時間才終于說答應嫁給我……”
這麼一聽,那姑娘倒不是個攀龍附的。陸季遲也不知道自己這個做弟弟的為什麼就心起了倒霉哥哥的終大事,想了想,又道:“那你接下來有什麼打算?”
皇子婚是大事,不能草率也草率不了,王想娶這位諸葛姑娘為正妃,只怕不會太容易。
“我正想問你呢,你什麼時候回京啊?到時候我跟你一起啊。你和阿姮表妹的婚事我肯定要參加的,然后秀秀,前幾天已經答應隨我一起回京了,我想把帶回去給母后和皇兄看看,然后盡快把這婚事定下來。”說到最后,王黝黑的臉上浮現一抹看不出來的暗紅。
“這……”陸季遲沒想到他竟然打了這樣的主意,“家人能同意?”
這年頭,哪有姑娘還沒有親就跟著男方走的。
王忙道:“秀秀的父母前些年去世了,如今家里只有一個人。”
原來是這樣……又見這便宜哥哥什麼都思考好了,顯然對這門親事很認真,陸季遲想了想,到底沒有再說什麼。
這畢竟是王的私事。
他這個做弟弟的只要確定他不是禽也不會被騙就行了。
***
吃過晚飯后,陸季遲在院子里溜達消食,同時繼續思考嚴老頭留下的那幾個詞的含義。
右邊,第五,六……
沒頭沒尾的幾個字,連起來到底有什麼含義呢?
陸季遲一邊漫無目的地往前走,一邊挲著袖子里姜姮送他的荷包。
走著走著,突然啪嗒一聲下起了雨。秋雨微涼,陸季遲回神,忙往屋里跑,結果跑得太快,袖子里的荷包不小心掉了出來。
“!”
這可是他媳婦兒親手繡的!
陸季遲心中一驚,忙折回去撿起,結果剛要起,就看見荷包掉落的地方靜靜地躺著幾片細長發黃的柳葉。
六……柳?!
電石火間,他忽然就明白了什麼。
“老魏!老王!”
“殿下?”
看著匆匆趕來的魏一刀和王勝,陸季遲飛快地將那荷包揣回袖子里,同時語速極快地問:“你們還記不記得那天晚上我們去查看現場的時候,那堤壩右邊的河岸上種了什麼樹?”
那天雖是晚上,圍在那里的兵們卻點著火把,照得四周一片明亮。王勝想了想,說:“好像是柳樹!”
陸季遲神一震:“那就是了!”
不是六,是柳!嚴老頭說的是右邊第五棵柳樹!至于是哪里的右邊……
“走!馬上上高揚一起跟我出門!還有,別忘了帶上鋤頭!”
“鋤,鋤頭?!”
魏一刀懵,想說什麼,陸季遲已經匆匆回屋換服去了。
***
毀滅證據的事自然要趕在欽差大人進城之前搞定,如今欽差大人都已經進城了,原本日夜守在堤壩干活的那些兵自然也就撤了。
陸季遲幾人因此很快就找到了堤壩右邊河岸的第五棵柳樹,并順利地在樹下挖出了一個破舊的木頭盒子。
盒子里裝著幾塊黏在一起的碎石和幾塊破舊的木板,正是陸季遲千辛萬苦找了這麼多天的東西——原堤壩所用的材料。
除此之外,還有一封用油紙包起來的信。
信上的字歪歪扭扭,并不好看,但卻很清楚地記錄了事的來龍去脈。
賣菜的大娘說過,這嚴老頭是懂一些水利方面的東西的,因此一年前他去參加堤壩修建的時候,很快就發現了材料有問題的事。他一個普通老百姓,哪里懂得場上的彎彎道道,發現不對之后就趕忙去跟上面管事的人稟報了,誰想那管事的人不但沒理會他,還說他鬧事,把他給轟了出去。不僅如此,第二天早上,他就被人“不小心”從高推下去,摔斷了。
嚴老頭起初也沒多想,只當自己運氣不好,可回家之后越想越覺得不對勁,便在傷好之后再次地去了那已經修建到一半的堤壩。
他其實也不知道自己是去做什麼的,就是想了,然后就去了。只是不想這麼巧,他竟無意中聽見了那位管事與別人的談話,知道了這件事里的——上頭并不是不知道材料有問題,相反,他們不僅知道,還是促這件事的主謀!
好的材料與差的材料之間價格差得不,尤其最后用來填補隙,加固堤壩的黏膠,上等品與次等品之間更是差價極大。建造堤壩是個大工程,這各方面加起來,中間不知能挖出多空子,貪走多銀子。
這也是為什麼幕后之人會冒著風險盯上這塊的原因。
嚴老頭心驚又害怕,倉皇地逃回了家,此后好幾天沒敢出門——他知道這些事不是他能管的。
然而心里到底是過不去,半個月后,他找了個晚上地去了堤壩,了幾塊已經做過加固理的碎石頭和木材,又寫了這麼一封信,一起埋到了河岸邊的柳樹下。
他這麼做只是為了讓自己的心里好些,并沒有想過要拿這些東西去做什麼,畢竟他一個普普通通的老百姓,在這樣的大事面前實在是太微不足道了。
卻不想一年之后這堤壩就被大水沖塌了,而他一念之差埋下的東西,也了最關鍵的證據。
借著火看完這封信之后,陸季遲一顆心徹底放了下來。
正義或許會遲到,但它總是會來的。
***
有了這封信和盒子里的東西,章旌就不必再顧忌什麼了,第二天天還沒亮就直接派人把涉案的員全部抓了起來。
之后該判的判,該殺的殺,手段雷厲風行,令人瞠目結舌。
這件事到了這里就算是告一段落了。至于借著這件事清洗淮南場,瓦解本地勢力,甚至是重整朝綱之類的后續,那就不是陸季遲該琢磨的了。
當然他也懶得琢磨,他現在只想趕回京娶老婆生孩子。
章旌本來想請他多留些時日的——親王的名號某些時候還是很好用的。一聽陸季遲這話,頓時就有些驚訝,隨即忍不住打趣道:“都說殿下不近,原來并不是不近,而是沒有遇到對的人。瞧瞧,這不就急了麼! ”
這話陸季遲聽著高興,拍拍他的肩嘚瑟道:“章大人也加把勁,別到時候本王兒子都有了,你還是一條啊。”
頓時就笑不出來了的章旌:“……”
友盡,再見。
陸季遲嘿嘿一笑,又沖他嘚瑟了一會兒,這才起告了辭,高高興興地回到王府,準備找王商量明早啟程回京的事宜。
卻不想剛進門,就見一個穿著孝服的妙齡子正跪在院子里,邊哭邊沖王磕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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