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馬又點燃了一煙，問我：“這就完了？”

我躺在熱乎乎的火炕上，道：“完了，不然你還想怎麼樣？”

老馬道：“才剛剛聽出點覺來，你就來個戛然而止。”說完他為了增加信服力，還問淩雲子道：“對不對？”

淩雲子點點頭道：“我倒是覺得小凡這肚子裡裝的故事，簡直比我們的遇見的事還要彩很多。”

老馬噴出了一大口煙霧道：“這樣吧，剛才那個好像散文一樣的故事不算，你再給我們講三個故事得了。”

我說你小子不去做地主簡直是白瞎了這塊料，你說的是人話麼，我再講三個故事他娘的天都亮了，你不準備讓我睡覺了是吧？

最後討價還價了半天，我們倆終於以我再講兩個故事，達了最終的妥協。不過老馬要求我接下來講的故事一定要嚇人一些，彩一些。

我仔細的回憶了一下以前聽來的那些詭異傳聞，從裡面挑了一個隨口就講了起來。

以前聽過這麼個故事，說村中老劉家突然來了個老太太，這老太太不好，咳嗽很厲害，說幾句話就要咳嗽一陣，很喜歡哄小孩，常給村子裡的小孩們講故事。最常講的一個故事，是說某個賣糖稀的貨郎趕路回家，他在途中走得疲乏，恰好經過一片林子，便停下腳步倚著大樹歇息。這時出來位青客人要買糖稀。糖稀就是以前說的拔糖，貨郎白天做完了買賣，擔子裡還剩下一點糖稀，都給那青人舀了出來，這買賣本小利薄，不能白給，但把剩下的糖底子都給了那位客人，分量可比平時多得多，價錢也要得。那青人接了糖稀，一邊迫不及待用舌頭，一邊告訴貨郎，自己聽見吆喝就急著出來買糖稀，上沒帶錢，現在回屋取一趟給送出來。此時暮低沉，林中模模糊糊像有房屋，貨郎就點頭應允了。那青客人轉走了，貨郎左等右等，等到天黑了也不見那人出來送錢，最後實在等得不耐煩了，索找上門去，徑直走到近前，這才發現哪有什麼村舍人家，只有一座荒蕪的閻王廟，殿宇森嚴，蓬蒿叢生，野草間狐兔出沒，並不見半個人影，殿前一個青泥小鬼，神態形貌跟先前那客人別無二致，角上還有沒抹幹淨的糖稀。

除了這則“小鬼買糖”的故事，老太太還講過一個與此類似的事，也是一個套路。說有個賣花的小販到外方做生意，走來走去走到一鄉村，打一戶人家裡，出來個很瘦的大姑娘，看樣子十八九歲，那姑娘挑了朵花戴在頭上，告訴小販進屋拿錢，然後就再也不出來了。小販不幹了，進去找人要錢，然而那戶人家裡，卻只有孤兒寡母，三十多歲一個寡婦帶著小孩，母子兩個相依為命，本沒有什麼大姑娘。小販不信，認定那個姑娘藏在屋裡，犄角旮旯都找遍了，終於在門後找到一把掃帚，掃帚上著一朵花。

老太太經常講“掃帚買花，小鬼買糖”之類的故事，小孩們也都喜歡聽，聽著聽著就聽上癮了，有一天老太太沒出門，村裡的小孩們等了半天，以為老太太得病了，大夥都不放心，就到那戶姓劉的村民家裡去探，可那家人卻說從來沒有這麼個老太太，孩子們不信，那個老太太分明每天從劉家出來講故事，怎麼可能沒有此人？

這件事驚了四鄰八鄉的村民，人們聚集到劉家，從裡到外只不過那幾間房舍，的確沒有那個老太太，這天化日的不是見鬼了嗎？眾人正詫異間，忽聽床底下有咳嗽聲傳出，但那床架子很矮，底下本藏不住人。村民們無不大奇，揭開床板往下一看，只見有個老刺蝟蜷在床下。刺蝟咳嗽起來和人的聲音一模一樣，它被村民驚，趁眾人目瞪口呆之際，匆匆鑽到牆後的裡，從地下溜走了，打這以後再也沒人見過它。

以上這個段子，是聽鄰居老劉頭講的，他老家是農村的，據他說真有這種老刺蝟的事，反正我是沒見過，他這麼一說我這麼一聽，不過老劉頭的親經曆，可比這些鄉下田間地頭的傳聞更離奇，因為老劉頭的工作很特殊，他是在同和醫院停房看更的。

這家醫院裡面，發生過一件驚天地的大事。

北京猿人頭蓋骨失蹤之謎，這件事可以說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了，日軍侵華戰爭發前期，那時為了避免戰火損傷國寶，想暫時把頭骨運到國保存，正是在同和醫院裝箱運往國本土。北京人頭蓋骨是考古界最重大的發現，無價之寶，它的下落撲朔迷離，至今沒有任何線索或證據能指出它究竟落在了誰的手中，但頭蓋骨最後出現的地方，很可能就是這座醫院。

北京人頭蓋骨不止一個，總共有五個，都是1929年-1936年期間，在周口店龍骨坡出土的化石，這幾塊距今60萬年的直立猿人骸化石，一出土就震驚了海外，當時正在打第二次世界大戰，頭蓋骨又在戰中神失蹤，了一樁無法破解的懸案。

當然也有說軍是從秦皇島帶走北京人頭蓋骨的，這事還沒有最終的定論，結果就是日軍已經襲擊了珍珠港，太平洋戰爭發，日全面開戰，帶走頭蓋骨的這些國人被日軍俘虜，北京人頭蓋骨從此下落不明。

日軍侵華後，把這裡改建了大型醫院，前中後四座宮殿式的大樓，兩邊各有一座規模較小的兩層配樓，主樓樓高四重，上鋪綠的琉璃瓦，從頂子看像唐時宮殿，樓灰磚大窗，又有些歐洲的西洋格調，這類中不中洋不洋的建築，是日本人所謂的“和風”。

同和醫院經過日軍的擴建，主要用來收治華北戰場上的傷兵，到了日本戰敗無條件投降，醫院被國民黨控制，平津戰役之後解放軍占領天津，同和醫院見證過這一幕幕的曆史風雲，直到現在還是數一數二的大醫院，那些近百年的建築大部分保留至今，不僅是那幾座大樓，周圍的樹木也很古老，這樣的地方如果發生什麼怪事，可是一點都不出奇。

不過我要講的並不是“北京人頭蓋骨失蹤之謎”。頭蓋骨的事我不知道，老劉頭也不知道，只是說到醫院過往的曆史，順便提幾句，主要還是說老劉頭看更值夜那幾年，在停房裡的一連串怪事，拿老劉頭的話來說：“當年讓死人嚇了那麼一次，現在這三魂七魄還沒完全歸位呢，這把老骨頭得活十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