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馬聞言，卻是怒發沖冠，瞪著眼睛，指著九遊厲魄道：“你再說一遍試試！”

九遊厲魄輕笑了一聲道：“我只是如實相告而已，至於信不信就隨便你們了。我已經告訴你們了，我之所以的在這裡等著你們，只是想要轉告你們一些實而已。”

老馬還想再說幾句，我搶在他前頭道：“我們信不信先放在一邊，按你說的，就算你打不過駝背老仙，可是怎麼說也是個前輩，犯不上這麼討好我們吧？無事獻殷勤，非即盜，你就挑明了說吧，到底有什麼企圖。”

九遊厲魄顯然並不習慣我這樣的通方式，楞了一下，隨後換了一副冷冷的表道：“我可以告訴你們一個對於你們來說報仇的好機會，不過你們要答應我，到了這個世界最後的關頭的時候，你們要放我一馬。”

我和淩雲子對視了一眼，這話風轉變的也太快了吧，我雖然知道說的世界的最後關頭是關於龍脈的事，可是為啥要請我放一馬呢？

還沒等我消化掉腦袋裡塞滿的一團糟糟的思緒之時，老馬在一旁說道：“如果你說的是真的，我倒是可以做主答應你。”

九遊厲魄搖了搖頭，道：“我只要張小凡一句話。”

我想了想，道：“雖然不知道你們為什麼都這樣抬舉我，可是我只能說，倘若你能不繼續為禍人間的話，我卻是可以放你一馬的。”

得到了我的保證之後，九遊厲魄這才告訴我們說，駝背老仙之所以要把馬家堡子全村的人都害死，主要是有兩個目的：一個是他奪舍重生的時候，是法力最為低微的時刻，他知道我們也來了東北，所以想要轉移我們的注意力。其二，駝背老仙奪舍重生的時候，需要巨量的怨氣作為載，用來騙過鬼差。

說完了這些，九遊厲魄又說道：“如果你們不相信我的說話，盡可以自己去馬家堡子看看。等到你們想要找我的時候，只要來這片葬崗子，大聲的呼我的名號即可。”

一陣風吹過，九遊厲魄的影驟然消失在了空氣之中，只剩下漫山遍野的荒草古樹的葉子，不斷的發出了低沉的聲，仿佛無數的鬼魂圍在我們邊，正在不斷的竊竊私語。

我想對老馬說些什麼，結果還是他率先開口道：“走吧，如果這個做九遊厲魄的娘們說的全部都是真的，那我就沒什麼借口不和駝背老仙不共戴天了。”

山路崎嶇，索是夏天，雖然一路荊棘，外加蚊蟲不斷，我們三個最終還是在夜裡九點鐘的時候到了地方。

九遊厲魄並沒有撒謊，原來的馬家堡子片瓦未留，原只剩下了一大片泥濘的山石。

空氣中依稀飄著一縷一縷的淡淡怨氣，而淩雲子仔細的檢查了一圈，走到老馬的邊低聲說道：“的確是有陣法的痕跡，不過已經被人破壞了，不知道究竟是什麼陣法。”

老馬歎了口氣，搖搖頭，道：“我記得有句話說的是，我不殺伯仁伯仁卻因我而死，我馬泰來對天地發誓，從現在開始，不殺駝背老仙，我誓不為人。”

夜風襲襲，吹的人有些發冷，漫天的繁星閃爍不停，似乎也在為不明不白死掉的整整一個村子的人而悲傷不已。

我們把老馬本來買給老鄉的禮堆在了地上，然後一件件的燒掉。

等忙活完了這一切，已經到了十一點左右。

老馬站起來拍了拍手，道：“走吧，我記得後山有一個窩棚，咱們去那裡湊合一夜好了。”

後山並不遠，我們幾個走了差不多一盞茶的功夫，遠遠的見到了一個大概只有二十平方的低矮的泥土窩棚。

雖然破舊，不過窩棚裡倒是有一個土炕，足夠我們三個人睡的了。

我讓淩雲子和老馬簡單收拾了一下，而後我在附近找了一些幹柴，一會的功夫，便把火炕給燒的熱乎乎的。

忙活了一天，此時躺在了火炕上，卻一丁點的睡意都沒有。翻來覆去的折騰了一會，老馬幹脆掏出了香煙，扔給我一道：“我心不好，小凡你講個故事來消磨一下時間吧。”

我本來不想講，可是一想到老馬此時的心，只好一邊點燃了香煙，一邊講了一個上大學的時候，從我一個同學那裡聽來的故事。

為了講的更真一些，我幹脆把我的同學換了我的口吻。

我有位表哥，小時候除了學習不好什麼都好，長大了除了不會賺錢什麼都會，先後撿到過幾樣稀奇古怪的東西，經曆頗有些傳奇彩，說出來竟也抵得過一回評書。

表哥是我的遠房親戚，比我大十幾歲，我們平時接不多，逢年過節才偶爾走。小時候我倒是常到他家玩，印象中表哥一直沒找著合適的工作，從年輕時就待業，那時還“待業青年”，拿現在的詞來說也算是“啃老族”，做夢都想發財。

據說我表舅媽生他的時候，曾夢見一個黑臉大漢，穿得破破爛爛，看模樣似乎是個要飯的，那大漢手裡端著破碗，莽莽撞撞地闖進門來，舅媽吃了一驚，中醒轉生下了這個孩子。不免疑心是前世欠了勾心債，如今有討債之鬼上門投胎，可終究是親生骨，因此仍是非常溺，跟我表舅老兩口一輩子省吃儉用，把從牙兒裡省下來的錢，都花在他上了。

表哥家以前住在海寺附近，現在海寺家樂福那個路口，十字路口整天堵車，是數得著的cbd（車倍兒堵）地段。明清兩朝時這地方屬於南門外，不算城裡，出了城門就是殿宇巍峨寶剎莊嚴的普陀寺，民間俗稱“葡萄寺”，康熙爺筆親題給更名為“海寺”，經曆過好幾百年的滄桑歲月。

如今再去，可見不著海寺了，也只剩下個地名。清末海寺的原址就沒了，後來日軍侵華，海寺一帶是天津駐軍的中樞，蓋了好幾棟大樓，那建築多都帶著點大唐風，大樓是什麼用途我不清楚，似乎是憲兵隊營房或軍醫院一類的設施，反正樓蓋得很結實，地基也深。解放後經過數次改造和翻修，原貌至今還得以保留，到地下室還能看見日軍留下的無電線屏蔽牆，以及儲存彈藥的防空。

1976年唐山大地震，這邊也了影響，那座大樓需要翻修。當時表哥還在上學，家裡讓他推著小車到工地上撿廢磚頭，留著用來蓋小房。據他說施工的地方，挖開了一條很深的大，兩邊堆著很多翻上來的爛磚頭，隨手撿了不。那會兒天氣正熱，出了滿的臭汗，無意中到一塊大磚，冰涼冰涼的，抱了一陣覺得很舒服，上的暑熱消了大半，也沒想太多，扔到車上之後就回家吃飯去了。夜晚屋裡悶得難，翻來覆去睡不著，他想起那塊特別涼的磚，於是撿出來放到床上摟著，拿他的話來形容，覺像下火的天吃了冰鎮西瓜一樣，我表舅和表舅媽也覺得奇怪，所以這塊磚頭就一直放在屋裡。

表舅經常吸煙，一天兩包最便宜的劣質香煙，晚上連咳嗽帶。有時貪圖涼快，也把這塊大磚頭放到枕頭底下墊著，轉天醒來不能說咳嗽好了，但是痰卻明顯多了，呼吸也覺暢快。逐漸想到是表哥撿來的磚頭不太尋常，仔細端詳那形狀，也有幾分古怪，還是表舅媽最先發現這塊磚很像一樣東西，嚇得我表舅趕把磚頭給扔了。

表哥撿到的磚頭，我並沒有見過，聽他家裡人的描述，這塊磚頭的大小，與尋常的窯磚接近，形狀不太規則，一頭厚一頭窄，外部裹著很厚的灰漿，裡面質地膩，除去泥汙看那形狀廓，很像是一只大手，厚的那端是斷開的手腕，窄的那端則是合攏的手指。

表舅和表舅媽心裡直犯嘀咕，哪是什麼磚頭，分明是石俑的手，帶著氣，又是從地裡挖出來的，沒準是哪座大墳裡陪葬的東西，積年累月放到死人旁邊，這麼晦氣誰敢留在家裡？所以讓我表舅趁著天黑，遠遠地扔到河裡去了。

1976年大地震那會兒，普通老百姓本沒有什麼古董之類的概念，看見了也當四舊，最主要的是不想惹麻煩。直到很多年以後，得知這麼一條消息。前清時英法聯軍打北京，屯兵在海寺，當時寺廟還在。寺裡有兩件寶，一個是千斤大銅鐘，還有一個是康熙爺賜供養的玉佛，打外邦進貢來的佛像，被視作鎮寺之寶，許多年來香火極盛。寺裡的和尚擔心洋兵把玉佛搶走，狠下心將玉佛砸碎，埋到了地底下，從此就下落不明了。

海寺一帶沒有古墓，表哥撿到的那只斷手，很可能即是當年那尊玉佛的手。此後他從學校出來，先在糕點廠當學徒工，工作了沒多長時間就不想幹了，認為家裡給找的工作不理想，又苦又累，工資也低，總有點自命不凡的覺，奈何志大才疏，要文化沒文化，要本錢沒本錢，又沒掌握任何技，社會上那套東西卻都學會了，整天指著空手套白狼，最不願意當工人，胳肢窩底下夾個包，假裝到談業務。他每次提起這件事，便怪我表舅和舅媽沒有眼，如果把那東西留到現在，也不至於為了錢發愁，哪怕是留不住獻給國家，你還能得個獎狀榮榮，這可好，扔河裡瞪眼看個水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