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個月月的時間,讓朱代東漸漸適應了學校簡單而有序的生活。因爲他是省師範大學畢業,一來學校就安排他當了班主任,同時還兼著初一另外兩個班的語文。白天他很忙碌,一天至有五節課,還要帶一個班,也只有等到放學後,他纔有自由支配的時候。
但是朱代東卻非常不習慣空閒,因爲只要一閒下來,腦子裡就有一個影揮之不去。可讓他全心投工作也不可能,他沒有激!一個連激都沒有了年輕人,怎麼可能積極嚮往工作呢?因此他不管什麼事,完即可,從不多幹一點兒。
每天上課也沒有神,完全就是完任務式的。對於學生,也是放任自流。雖然校長劉濤幾次對他提及此事,可是每次朱代東只是當面應承,背地裡還是該怎麼樣就怎麼樣,這引得學校其他的老師對他頗有微詞,特別是那幾天與他一起分配來的中師生,更是幸災樂禍,誰讓朱代東是省師範大學畢業,而他們只是中師生呢。
這樣的生活對他而言充滿著搖擺、失落、傷,他覺得自己只是個局外人,是一滴油,怎麼也融不進樹木嶺這碗水中。
這段時間朱代東一有機會就獨自喝點酒,他在學校也沒什麼朋友,如果一定要說有個朋友的話,班上的英語代課老師胡麗華也許能算半個。
胡麗華是學校唯一的代課老師,未婚,但有對象,聽說是部隊的軍。長得彎眉杏眼,脣紅齒白,烏黑髮髻斜堆腦後,很是惹眼,同時還有一對拔的雙峰,讓人不由自主的就將目投向那裡。
的辦公桌正好在朱代平的對面,因此朱代東有時能明正大的多瞧幾眼也不會引來別人的注意。在朱代東沒來報到之前,班上的事就是由代理,而現在也擔任了班上的英語老師。兩人經常會因爲班上的事而討論幾句,這讓朱代東的心能因此而好些。
但是喝酒這樣的事,朱代東再孤單也不會去找。至於學校的其他老師,朱代東就更加不會去找。剛來樹木嶺的時候,學校還特意爲新來的老師舉行過歡迎宴會。所謂的宴會就是全校教師在小食堂吃頓飯,一個豆腐燉,一個香乾炒,一個紅燒豆腐,一個麻婆豆腐,一個家常豆腐,再配四個涼菜,這簡直就是一場豆腐宴,可這已經算是學校的最高招待規格了。
今年分配到樹木嶺中學一共有五名教師,三男二。除了朱代東是大學生外,其餘四人都是中師生。當時校長劉濤將朱代東獨自隆重介紹了一番,什麼大學高材生啊,滿腹經綸啊,他恨不得將所有讚譽之詞全部送給朱代東。這可是劉濤點名要來的大學生,誇朱代東就是誇他自己有眼,有魄力。
朱代東長這麼大哪被別人這麼當著面誇過啊,越發彆扭,加上他原本心就糟糕頂,當時的笑比哭好看不了多。
但就是這樣,還是給朱代東樹了敵,至那四名中師生當時就滿是不屑和敵意,尤其是同宿舍的那兩位,恨不得將朱代東生吃了。
原本五人的關係尚可,但出了這麼一檔子事後,四位中師生就抱了團,將朱代東一人孤立起來。而且朱代東有次還無意中聽到他們在談論自己,語帶譏笑,不就是個文憑嗎?未必有多才學,就是有又怎麼樣?能教出好學生纔是真本事!接著就是嘰嘰喳喳的笑聲,當時朱代東的臉突然像被炭火燒了一樣。
原本最應該談得來的幾個新人卻有如陌路,朱代東與其他教師的關係還沒有到能無話不談,暢快喝酒的地步。他買了酒就乾脆不拿回學校,一個人在外面喝完纔回來。回了宿舍也不顧滿酒氣,倒頭便睡。
朱代東經常喝得酩酊大醉,這讓同宿舍的兩名中師生對他更是鄙夷,有時更是當著他的面指桑罵槐,比如當面向他“請教”酒囊飯袋作何解?這樣的暗喻跟當面打臉有什麼區別?若是按照原來朱代東的子,恐怕一場惡戰是免不了的。朱代東雖然窮,可是他窮的有骨氣,窮的有自尊,如果連自尊都沒有,人活著還有什麼意義?
可是現在朱代東卻忍了下來,甚至他本就沒有要怒的意思,這樣的事已經不值得他去怒……。但是朱代東在上課時卻有了明顯的改變,按學生樣的說法,朱老師現在的課非常生活潑、通俗易懂,特別是文言文,聽他上課,就像是聽故事似的,特別的有意思。
公私要分明,這是朱代東給自己定的標準,不能因爲自己一個人心低落,就讓一個班幾十名學生跟著累吧?在大學的時候,朱代東曾經就下過決心,要爲中國的教育事業奉獻自己的一份力量。可現在自己已經登上三尺講臺,卻把這些都忘記了。
他們的行爲雖然可恥,可是卻令自己清醒的意識到自己的職責,怵然而驚,用這個詞正可以描述朱代東的心。這件事給朱代東的影響很多,從那以後,他對待工作一直都是公私分明,不管從事什麼職業,無論是什麼職位都是這麼做的。
既然別人不喜自己滿酒氣,朱代東干脆就在外面喝酒,有時甚至徹夜不歸。但在外面過夜就得多花一筆錢,朱代東雖然也算是國家工作人員,可是他的工資並不高,要是能省下這筆錢,能多買兩瓶老白乾呢。
每天一放學,朱代東就提著兩瓶酒在鄉里到轉悠,他需要尋找一個安靜而又能避風擋雨的所在。隨著對樹木嶺鄉越來越悉,終於被朱代東發現了一絕佳所在。
在樹木嶺鄉政府後面的山上有一座三清道觀,在解放初破四舊時,裡面的道士被全部趕走,一直空置著。直到最近幾年,不知道什麼時候,從何就來了個遊方道士,他一到三清道觀後,見這裡無人管理,正好他也不想再四飄泊,就卻之不恭的自封爲觀主,自號“無名道長”,堂而皇之的在此常住下來。周圍的百姓倒也沒有多爲難他,甚至在他來了之後,每逢初一、十五,或是逢十趕集時,偶爾還會有人去上香,給他送些香火錢。
除了那幾個特定的日子,白天這裡都很安靜,到了晚上,更是一片寂靜,朱代東在靠近觀門隨便尋了房間,點燃蠟燭後,發現裡面有桌有凳,雖然髒了點,可朱代東對此並無太高的要求,隨便打掃一下,一個人就在那裡自斟自飲起來。
朱代東也不知道從什麼時候起,自己的酒量已經到了一個深不可測的地步。以前他也喝酒,但啤酒也就一瓶的量,農家自釀的米酒,最多一杯,二兩左右。可這段時間,也不知道是不是要麻醉自己的神經還是要忘記後腦的疼痛,他的酒量開始增加。剛到學校時,他還只能喝半斤老白乾,可是現在,一斤一瓶的老白乾他一個晚上能喝兩瓶。老白乾可是五十二度的高度酒,一般人有個半斤的量就可以說是能喝,要是可以喝一斤老白乾,在樹木嶺鄉這樣的地方都能稱得上是喝酒高手,可現在朱代東不聲不響的,卻能喝兩斤。
老白乾是樹木嶺酒廠生產的高梁酒,醇香、勁大,當地老百姓也很喜歡。朱代東到了樹木嶺中學後,也很快喜歡上了這種價格便宜,口醇厚的白酒。
打開一瓶酒,擺上在供銷社順手買的滷香乾、花生米等,嚼一顆花生米,再喝口老白乾,什麼人也不去想,什麼事也不做,這樣的日子真是舒坦啊。也只有在這樣的時間段裡,朱代東才能忘記一切,盡。可不曾想,他剛沒喝兩口,房就閃進一人,像一陣風,可是比風還快,快如鬼蜮,嚇得朱代東拿起桌上的酒瓶就要反擊。
“這位施主有禮了,不必驚慌,貧道乃是本觀觀主。”進來的那人見朱代東驚慌失措的樣子,連忙說道,他怕說得晚了,朱代東會撲上來跟他拼命。
事實上朱代東已經有了跟他決鬥的打算,三更半夜突然出現在這樣的地方,能是什麼好人?雖然他沒學過武,但是從小在農村長大,也是有一力氣的,剛纔跳起來的時候,他已經將桌上的酒瓶抓在手中,要是這道人再晚上片刻,朱代東的灑瓶已經在他頭上開了花。
“你是誰?”朱代東強自下驚悸,沉聲喝問。
朱代東驚慌之下,本就沒有聽清剛纔他說的是什麼。
“貧道乃是本觀觀主。”進來的道人雙手合一,朝著朱代東行了一禮。
藉著屋的蠟,朱代總算看清了來人的模樣。長長的頭髮在頭頂盤一個髻,但中間卻是用了一筷子叉起來的。臉倒是紅潤,中間一個紅彤彤的大酒槽鼻子碩大無比,頜下鬍鬚參差不齊,好像幾個月沒有整理過似的。更過分的是他的道袍,在蠟的反下,竟然閃閃發,朱代東的視力很好,很快就明白,不是他的道袍神奇,而是上面的油垢厚得差不多可以當鏡子使用了,這整個一邋遢鬼嘛。
“不知道長法號?”朱代東見他沒有惡意,而且還是這裡的主人,很快就平靜了下來。
“有號則是無號,有名則是無名,施主稱貧道爲無名道長便可。”無名道長看來是個自來,他自顧自的坐在桌旁,黑乎乎的手抓了幾塊朱代東帶來的滷香乾就放在了中,兀自吃了起來。
“無名道長?”朱代東也不知道他是真無名道長,還只是揶揄自己,見他沒把自己當外人,也緩緩的坐了下來。不管怎麼樣,能有個人陪著自己喝酒總比獨自喝悶酒強。
“施主,貧道可是聞著你的酒香而來,不知可否賜酒一杯?”無名道長笑嘻嘻的說道,他雖是道士,卻沒有修道人那麼多清規,屬於酒穿腸過,真人心中留的那類人。
“這酒是本鄉產的老白乾,哪有什麼酒香?”朱代東笑了笑,他這次來只想喝點悶酒,在供銷社買了兩瓶老白乾和一包滷香乾、花生米之外,也沒要杯子,當下就將手中的酒瓶放到了無名道長的前。
朱代東在學校除了上課之後,很與別人流,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逢人只說三分話,不可全拋一片心,這是他從一本武俠小說中看到的,參加工作後,很快就覺到這實在是至理名言。而現在這個無名道長與他素昧平生,兩人也沒有利益糾葛,他反倒願意與他說說話。
“不管什麼酒,只要離貧道百丈之,都能聞其香而追其源。”無名道長已經老實不客氣把酒瓶抓在手中,一揚脖子,咕嚕咕嚕幾大口,生怕別人跟他搶似的,一轉眼,小半瓶酒就進了他的肚子。
“道長真是好酒量。”朱代東暗暗咋呼,這老白乾可是一斤裝的,五十二度呢,他這一口恐怕就得有三兩,這無名道長可稱得上是海量。
“這算什麼,要是年輕十歲,這大半瓶酒我一口就能幹了。”無名道長打了個酒嗝,又抓了塊滷香乾放在中大嚼。
剛纔在無名道長沒來之前,朱代東已經喝了一會,現在酒瓶中應該還有八兩左右,五十二度的酒,一口就喝下八兩,這已經不是海量了,簡直就是酒仙。
朱代東來這裡本來就是想獨自喝酒,現在有無名道長相陪,他酒興更濃,當即也拿起酒瓶,像無名道長那樣,一揚脖子,咕嚕咕嚕喝了兩大口。樹木嶺鄉的老白乾已經有幾十年的歷史了,從建國初期鄉里就辦了這個酒廠,味道辛辣、勁大,兩大口下去,嚨口到胃,就像有一條火龍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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