湯治燁看到楊志遠，問：“最後一批失蹤羣衆找到了？”

楊志遠說：“找到了。”

湯治燁說：“這一天，雖然過得未免有些太過於驚心魄，但結果值得欣，據我所知，本省發生過多次重大的洪澇災難，就這一次，沒有人員傷亡，能做到這一點不容易。”

雖然沒有人員傷亡，但荷塘鄉周邊各鄉爲市郊，比較富裕，財產損失嚴重。楊志遠向省委向省長檢討，自己的工作沒做好，讓省長們爲荷塘的災揪心了。湯治燁擺擺手：“多餘的話就不用說了，還沒吃飯吧？快去吃飯。”

指揮部的領導們也和災的羣衆一樣，吃得是盒飯，同樣也有一個微波爐。楊志遠到來時，省長們都已經吃過了，邵武平拿起剩下的盒飯，上微波爐熱了，端了上來。失蹤的羣衆找到了，楊志遠的心比下午要好了許多，這一天粒米未沾，早就飢腸肚，雖是尋常盒飯，但也有如味佳餚，一時狼吞虎嚥。

湯治燁笑，說：“慢點，別嚥著，又沒人和你搶。”

楊志遠留意到，指揮部牆上的電視機裡，本省的新聞頻道，正在滾播出會通荷塘堤決堤的實時新聞。荷塘決堤是一件非常重大的突發公衆事件，自是引得競相報道，楊志遠下午就注意到，在荷塘災現場，除了省市電視臺的直播車在直播荷塘災區衝鋒舟乘風破浪軍民風雨同舟的人畫面，還有國家電視臺的記者，租用了本省一家公司的直升機在空中進行航拍。不用說，荷塘決堤已經了省外的熱點新聞。

上次記者傾巢而來到會通，是因爲恆星食品，安茗用了不的關係，這次記者們卻屬不請自到，會通近一年來還真是一個多事之年。

省電視臺的小丫頭，剛纔看到楊志遠準備乘衝鋒舟前往中心災區，非要跟著市長姐夫一同深災區不可，還扛著攝像機對楊志遠猛拍，楊志遠趕忙制止，說你看市長姐夫鬍子拉碴，一點都不帥，是不是不用拍了。小丫頭笑盈盈，說這樣才更有染力，市長姐夫憂國憂民的憂鬱而冷峻的表，肯定會秒殺不的觀衆。

楊志遠不願記者跟著，但還是徇了一回私，幫小丫頭調用了一艇衝鋒舟，該幹嘛幹嘛去，只要不跟著市長姐夫就行。小丫頭謝天謝地，說還是市長姐夫好，剛纔找宣傳部的工作人員要，說安排給的衝鋒舟就兩艇，多了沒有，一切都得以救災爲重。楊志遠說誰讓你們省電視臺的手腳慢。小丫頭噘起，說哪是我們手腳慢，那兩艇衝鋒舟給誰了？都給你們會通電視臺了，宣傳部分明就是假公濟私，親疏有別。人家國家臺財大氣，可以租用直升機，市長姐夫要不幫忙說句話，我也租直升機去，安大姐不給報銷，我找市長姐夫報。楊志遠當時見轉運羣衆的任務已近尾聲，不那麼繁忙，就讓宣傳部的同志給小丫頭臨時安排了一艇衝鋒舟。

省電視臺的新聞畫面是會通電視臺的記者拍攝提供的。

電視新聞裡，荷塘鄉一片汪洋，了水鄉澤國，一棟棟地勢較高的磚瓦房出一二層於水面，到一片狼藉。唯一值得欣的是，那種決堤之後，隨可見羣衆於屋頂手揮紅綢白褂，高聲喊，等待救援的場景，在荷塘決堤現場並沒有看到。新聞記者拍到的都是政府工作人員在高山林之中，組織於此避難的羣衆有序地乘衝鋒舟撤離。

電視新聞裡自然也對荷塘堤決堤瞬間摧枯拉朽，力拔山河的鏡頭反覆進行了回放。楊志遠注意到了新聞裡還出現了這樣一個鏡頭：

他楊志遠站在大雨滂沱的雨中，看到遠荷塘堤決堤後，心力憔悴，轟然倒地。

邵武平抱著昏迷不醒的他，喊：“楊市長！”

他楊志遠直栽倒在地的鏡頭與決口河水濁浪奔騰的滔天畫面結合在一起，有些讓人震撼。

這個鏡頭肯定是隨行的會通電視臺的記者抓拍的。這幾天抗洪搶險，楊志遠奔波在第一線，並沒有讓電視臺的記者跟隨，即便是有縣級電視臺的記者抓拍了他下縣巡查的新聞，除非不得已，必須他楊志遠出現在抗洪一線，以鼓舞會通人民的士氣，安定民心，也必須由楊志遠親自點頭同意，纔可播出。今晨在荷塘堤抗洪現場，楊志遠指示電視臺的記者，將鏡頭對準那些大無畏的武警戰士，至於楊市長指手畫腳的鏡頭就免了。自己倒地的鏡頭應該是記者無意中抓拍的，鏡頭有些晃。問題是，這個鏡頭，未經自己的同意，它怎麼可能出現在省臺乃至國家電視臺的新聞裡。

楊志遠一時詫異萬分，指示邵武平：“查查！怎麼回事？是會通電視臺的記者不聽招呼，還是哪裡出現了紕？”

湯治燁在一旁笑，說：“用不著查，雖然楊志遠同志轟然倒地的鏡頭有損市長的輝形象，但趙洪福書記親自做了批示，‘荷塘決堤，生死攸關，雖然財產損失巨大，但沒有武警戰士、民兵預備役兵們捨生忘死大無畏的革命獻主義神，荷塘堤不可能堅持到早晨7：30分，後果不可想象。我相信，如果堤的羣衆沒有全部轉移，荷塘堤還可以堅持30分鐘，一小時，甚至於二小時不倒，這是什麼？這就是意志！同時也是神！戰士們赴湯蹈火的鏡頭要播，市長鞠躬盡瘁的鏡頭也要播，這樣的鏡頭可以帶給災區人民以力量，有市長如此，洪災何懼，困難何懼。我相信，一切的困難都只是暫時的，會通人民一定會在這樣一個市長的帶領下，走出霾，重建好家園’。”

楊志遠疑，說：“趙書記什麼時候說過這樣的話？我怎麼不知道？”

湯治燁笑，說：“你怎麼會知道，洪福書記在說此番話時，楊志遠同志應該還在病房打點滴，沒醒。”

楊志遠很無奈，估計此類新聞，會通電視臺也不敢擅自做主，只怕湯治燁省長此言爲真，不會胡杜撰。

只是這形象也太過狼狽了。

楊志遠還真沒想到自己就此了會通的名人。他楊志遠作爲市長，本來就是會通的名流，但這是在會通的政界商界，尋常百姓，一般都不會去在意本市的市長爲誰？即便是在會通新聞裡見過楊志遠，也是驚鴻一瞥，估計沒什麼印象。但這次況卻是大不一樣，作爲會通市民，荷塘堤決堤牽著所有會通民衆的心，民衆時時刻刻都在關注荷塘決堤現場的新聞報道。楊志遠轟然倒地的鏡頭深深地震撼著會通人民。正如趙洪福所言的那樣，會通人民並不會在意楊志遠滿泥水，頭髮蓬，鬍子拉碴的狼狽形象，在會通市民看來，這個有些狼狽的市長，遠比平時西裝革履的市長要可得多。楊志遠就此爲會通絕大多數民衆記下。

楊志遠開始並不知道這些。

當晚，因爲所有困在山林中的羣衆都已安全轉移到各安置點，由國家防總和省有關部門組的8·13防汛指揮部的工作重點已經開始轉移到災羣衆的安置和防疫工作上。

楊志遠吃完盒飯，省領導已經做好分工，分別前往市的各安置點看災羣衆。市育中心安置的災羣衆最多，自然由湯治燁省長前往，楊志遠陪同。

育中心的運場爲在本省舉行的全運會的分會場，屋頂可自由開關，雨時屋頂合攏，晴時打開。楊志遠陪同省長走進運場，但見塑膠場地和看臺上，規則地搭滿了簡易帳篷，雖然有些擁，但是有序，家家戶戶因此有了一個小小的私空間，而小孩們則無憂地在帳篷之間嬉戲。看臺兩端的大型電子顯示屏，一端在播放電視娛樂節目，一端播放著有關荷塘決堤救災的實況。

湯治燁熱地和災羣衆握手，鄉親們苦了，給鄉親們賠不是了。省長還親切地詢問羣衆在安置點的生活，看看鄉親們居住的小帳篷。省長說鄉親們有困難儘管提出來，省委省政府市委市政府都會想方設法予以解決。

羣衆紛紛表示，對安置點安排很滿意，育中心配套設施齊全，洗澡，上衛生間都方便，小病小痛現場有醫生坐堂，服毯，吃飯都由政府免費提供，工作人員噓寒問暖，態度隨和，從未有過，讓大家覺舒心。鄉親們說該想到的政府都爲我們想到了，雖然育中心人多，人聲嘈雜，空氣有些渾濁，但能如此，已經很知足了。

羣衆其實最關心的還是一個：“省長，什麼時候，我們可以回家？”

湯治燁說：“現在本省各地的雨勢都已經轉弱，這一的降雨很快就會過去，未來一段時間，全省大部分地區都將由雨轉晴，各類專家們正在抓制定周詳的災後重建計劃，等西臨江的水勢趨緩，就可以對荷塘堤進行合龍，加固，對垸積水排澇，我想用不了多久，鄉親們就可以回到自己的家園。”

湯治燁說鄉親們可以放心，有全省人民與大家同舟共濟，有祖國做我們的堅強後盾，再大的困難我們都會戰勝。

湯治燁一指楊志遠：“落實，就得靠楊市長了。”

早有羣衆認出了湯治燁邊的市長楊志遠，楊志遠轟然倒地的鏡頭已經深深烙在了羣衆的心中，羣衆一看楊志遠憔悴而疲倦的面容，就知道楊志遠病未愈，市長這是在帶病工作。

鄉親們很是，此時都圍了上來，紛紛問：“楊市長，你還好吧？”

楊志遠連連點頭，說：“還好，謝謝鄉親們的關心。”

鄉親們說：“楊市長費心，你還是趕快回去養病吧。”

楊志遠看著周圍熱洋溢的災羣衆，心裡同樣很是，我們的幹部總是抱怨現在的羣衆難伺候，不就喜歡對政府的工作挑刺，說三道四，冷嘲熱諷，怪話連篇。其實看看周圍的鄉親們就知道，不是鄉親們難伺候，而是因爲你做得不夠，你只要爲鄉親們做了哪怕是一點點的好事，鄉親們其實都記在了心裡。

楊志遠一貫隨，居高位後，收斂了不，但他的心還是坦率真誠的，這一刻他心懷，也就不願掩藏自己的，他兩併攏，雙目注視大家，彎腰行了一個30度左右的鞠躬禮，此禮表示誠懇和歉意，年輕一點的羣衆不知道楊志遠此禮是何用意，但年長一點的老人卻知道楊志遠這是在鞠躬致歉，一時愕然，有老者問：“楊市長行如此大禮，鄉親們如何敢當，楊市長這是爲何？”

楊志遠說：“作爲會通市的市長，我有負鄉親們的信賴，不管是什麼原因，荷塘堤決堤，我楊志遠都愧對鄉親們。作爲市長，從我第一天當選起，我楊志遠就已經擔負起守土有責的重任，這次是我楊志遠的失職，才讓鄉親們的家園變了水澤，才讓鄉親們的財產蒙損失，才讓鄉親們有家無歸，我楊志遠給鄉親們賠禮了，相對於鄉親們的損失，相對於鄉親們到的災難，這個禮不是重了，而是輕了。”

楊志遠說：“剛纔鄉親們問湯省長‘什麼時候可以回家’，這句話深深地叩打著我的良心，我在這裡代表會通市委市政府向鄉親們保證，會通的各級領導幹部一定會竭盡全力，盡我所能，抗洪救災，重建我們自己的家園。能提前，絕不會讓鄉親們在安置點多呆一秒。在未來的一段時間裡，會通市委市政府一定會與鄉親們風雨同舟，同舟共濟，與大家一起重建家園，我們不但要將家園建好，而且還要比以前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