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志遠在快到江北縣城區時接到了安茗的電話。
此時楊志遠已經在下面的縣市接連跑了十來天,這天是週六,楊志遠沒有休息,在那個縣級市調研完畢,楊志遠沒作停留,馬不停蹄地趕往江北。江北是楊志遠此行調研的最後一個縣了,江北地勢平坦,道路寬敞,兩旁綠樹蔭,移植的花卉花團錦簇,非南部的江中與西環可比。
此時是下午,臨近黃昏,越野車臨近江北,楊志遠的電話響了,竟然是安茗。安茗問楊志遠,怎麼你下縣去了?不在市裡?楊志遠有些奇怪,這些天,東奔西跑,也沒來得及與安茗聯繫,安茗是怎麼知道自己下縣了?
原來安茗到了會通市。省電視臺新聞部要來會通做採訪,安茗一想是週六,就隨車到了會通,想給楊志遠一個驚喜,沒想到一到合泰賓館,楊志遠竟然不在,一問,楊市長下縣調研去了。
楊志遠“哎呀”一聲,說:“夫人見諒,真不知道你會到會通來檢查工作!真是事不湊巧,今晚是回不來了,得明天下午才。這樣吧,你們先在合泰賓館住下?我們明天見?”
安茗輕笑,說:“你忙你得,不用管我,我們已經在合泰賓館住下了,如果趕得上,那我們就明天再見,你在路上多加小心就是。”
楊志遠說笑,說:“怎麼會趕不上,夫人到了會通,趕不上也得趕。”
楊志遠沒有問這次安茗到會通採訪什麼?要不要提供幫助?新聞記者有自己的職業守,事涉會通,他楊志遠現在是會通的市長,自然不好多加打聽。
記者們這次到會通來其實不是什麼採訪,而是進行暗訪。有多位會通市民打電話到省電視臺,反映會通市一到夜晚九點以後,渣土車就在市區耀武揚威,橫行霸道,在路口無視信號燈,明明路口是紅燈,渣土車照闖不誤,路邊的行人車輛都有不安全,只能遇渣土車就躲,有如遇見了瘟神一般。而是渣土車高大威猛,汽笛之聲特殊,較一般車笛要響亮,夜班的工人騎自行車行走在路上,渣土車拖著渣土沒有任何的防護網,揚塵而至,車速飛快,汽笛長鳴,夜深人靜之時,就見一個龐然大直衝過來,塵土飛揚,睜不開眼。這種況,遇誰,誰不是魂飛魄散,更何況是那些膽小的工。會通的市民爲此多次向通警察部門和運政部門反映況,但沒有毫作用,因爲大家都知道碴土車後面有個什麼協會,由權勢人把持,警察和運政部門想管都管不了。市民們能怎麼辦?只能到寫信,打電話,向上級有關部門反映況,向省電視臺求救,希對此種有恃無恐的現象予以曝,引起領導的重視,還市民以整潔和安寧。安茗們之所以下午到會通,也正是如此,在合泰賓館稍事休息以後,晚上好上街進行暗訪。
安茗是部門主管,新聞部主任,這種上一線採訪的事,早就由力旺盛的小年輕接手去做了,按說沒安茗什麼事。
新聞部的那個小姑娘一看是去會通暗訪,想起上次記者團採訪恆星食品焚燒食時安茗與楊志遠有說有笑的景,覺得主任和市長關係有些非同一般。儘管小姑娘很想將年輕帥氣的市長“拿下”,但一想主任只怕早就將市長“拿下”了,只能作罷。小姑娘向安茗發出邀請:主任,怎麼樣?跟我們一起到會通跑一跑,順便將楊市長再“拿下”一次?
安茗很是爽快地點頭,說:“好,那就去看看。”
小姑娘一直沒弄清楚安茗與楊志遠的關係,就是覺他們之間關係親,肯定有故事,路上一個勁地追著安茗問:“主任,你和楊市長到底是什麼關係?”
安茗還是那話:“不想說,不能說,不告訴你,你自己去猜。”
小姑娘笑,說:“那我就猜主任已經將楊市長‘拿下’了。”
安茗笑,說你這年輕貌的小姑娘都拿不下市長,我怎麼行。小姑娘說那可不一定,要是市長不喜歡小姑娘,喜歡主任這種型的怎麼辦?安茗笑著拍了小姑娘一下,說小丫頭也不知道害臊。
大家說說笑笑,當時誰都沒把晚上的暗訪當回事。又不是第一次到下面的地市去暗訪了,能有什麼事?
當晚安茗並沒有隨暗訪小組外出,到楊志遠住的房間給楊志遠整理房間。春天的夜晚,心清氣爽,房間裡到都是楊志遠溫暖的氣息,安茗很是沉醉。
就在這時,暗訪小組的員打來求救電話:安主任,你快來,出事了。
出了什麼事?原來暗訪小組來到會通的西臨江四大橋邊,對渣土車擾民現象進行暗訪。西臨江穿會通的城區而過,會通因此被分爲河東和河西兩個區,再加上會通來料加工產業園區,構了會通的三區。由四座大橋將會通的東西兩岸連接。老橋年邁,止貨車通行,四橋爲會通新修的公路大橋,所有貨車只能從此經過,爲渣土車晚上來往河東河西兩區的必經之道。
暗訪小組於是設點四大橋,扛著攝像機對肆無忌憚過往的渣土車予以暗拍。開始一切正常,平安無事。但後來有事了,爲何?因爲春天來了,氣候不錯,很適於晚間開展行,市渣土車行業協會的督查隊,今晚也開始上路督查了,看是不是有沒會費的網之魚,於晚上地私自攬活。四橋既然是必經之道,那督查隊自然也會選址於此。這樣一來,督查隊也就和暗訪小組上了。開始雙方相安無事,督查隊查他的車,暗訪小組攝他的像。
暗訪小組不知道會通還有渣土車行業協會督查隊這麼一支隊伍,對其放鬆警惕,掉以輕心,沒太當回事,犯了暗訪之大忌。很快,督查隊的員就注意上了暗訪小組,見其一有渣土車過往就扛著攝像機對著渣土車猛拍,覺有些不對,這是幹嘛?記者暗訪。黑車也不查了,持著木,就將省電視臺的新聞採訪車團團圍住。
“你們幹嘛的?找死!”
“省電視臺新聞部的!怎麼啦!”
“在幹什麼?拍吧!”
“你們管得著嘛!”
一開始雙方的語氣就頗不友好,有那麼點劍拔弩張的意思。督查隊的隊長一看況不妙,省電視臺在搞暗訪,想曝呢。趕忙一個電話打給了于小偉。
于小偉一聽,省電視臺這是想幹嘛?狗拿耗子在多管閒事,既然你不仁也就別怪我于小偉不義,既然你到了會通,走可以,但得把東西留下。
什麼東西?攝像帶。暗訪小組如何會肯,我們新聞記者有新聞採訪的自由,憑什麼你們想要攝像帶就給你,你們算什麼?有執法權嗎?做夢!休想!
雙方推推拉拉之際,于小偉趕到了現場,一看省電視臺的小姑娘抱著攝像機不鬆手,一副誓死捍衛的模樣。于小偉一聲令下:“把攝像機給我搶過來,砸了。”
于小偉話音一落,事態驟然升級,小姑娘當即被推到在地,攝像機被奪,于小偉拿出攝像帶,其是二哥,一貫言出必行,拿起攝像機“哐當”一下,砸了。
那邊安茗接到暗訪小組的電話,也在此時趕到現場,一看于小偉如此張狂。走到于小偉的面前,亮明份:“我是省電視臺新聞部的主任安茗,我想請問一下,是誰賦予你打人、砸機的權力?”
于小偉不知道安茗還有個另外的份,市長夫人,他頗不以爲然,心說,你新聞部的主任又怎麼樣,到了會通,我就是老大。于小偉毫不在意說:“安主任,是你們電視臺的記者不夠意思在先,到了會通也不打聲招呼,有什麼事咱們坐下來慢慢談就是,要錢給錢,要給,何必扛著個攝像機的搞什麼暗訪,有這必要嗎?傷了和氣不是!”
安茗笑,說:“有很多事,不是給錢給就可以擺平的,你說是不是?”
于小偉一貫驕橫,但他也會看人說事,一看安茗姿卓雅,氣質不凡,說話看似弱,實則中帶刺,知道不可小視,他笑:“是嗎?擺不平嗎?我不覺得,沒遇上過。”
“那這回遇上了。你說怎麼辦?”安茗微笑。
于小偉笑,說:“機都已經砸了,怎麼辦?我不知道啊,要不你告訴我?”
安茗自小在部隊大院裡長大,疾惡如仇,敢想敢幹,當年與姜慧往不錯的部隊子弟在天橋百貨看到安茗都只敢躲得遠遠的,不敢靠近。照以前的脾氣,于小偉如此不可一世,一副無賴的臉,純屬找死。但這些年,和楊志遠相親相,脾氣格早就和了許多。
安茗笑:“怎麼辦?按法律辦!”
于小偉笑,說:“那不妨試試?”
安茗偏頭問一旁捂著頭的司機:“打110報警了嗎?”
司機說:“打了。”
于小偉笑,說:“打110有用嗎?”
是沒用,110的報警電話是司機在打電話給安茗之前打的,現在安茗都到了現場,但警察卻遲遲不見蹤影,很不應該,也很不正常。
于小偉笑,說:“打110沒用,在會通,知道我二哥在,只要沒有發生命案,從來沒有警察會來管我于小偉的閒事。”
“真的嗎?”安茗笑,“原來你就是于小偉。”
“聽說過?”
“聽說過。”安茗點頭,說,“但都不是好話,什麼不可一世,什麼目中無人,什麼耀武揚威,什麼專橫跋扈,如此等等,反正沒什麼好話。”
于小偉點頭:“那我就當是讚之詞。”
安茗笑,說:“那厚無恥,是不是也是讚之詞?”
于小偉也不生氣,點頭:“就算是吧。”
于小偉把手一攤,說:“安主任,你看警察到現在也沒來,估計今天晚上本市突發事驟然增多,110人手不夠,一時半刻來不了。要不,我們找個地方喝茶,接著聊。要不,我們先行一步,你們繼續。”
安茗笑,說:“可不能這樣,你看看,這小姑娘,胳膊和腳到傷,再看看這兩位,一個捂著頭,一個瘸著,二哥拍拍屁就走,能行嗎?說不過去吧?”
于小偉說:“說不過去怎麼辦?賠點醫藥費?沒問題,這個我可以考慮。”
安茗說:“除了醫藥費,是不是還有其他,比如說賠個禮道個歉什麼的。”
于小偉說:“這隻怕不行,我于小偉從來就不知道賠禮道歉是什麼?”
安茗說:“那怎麼辦?二哥不知道,要不,我教教你?”
于小偉饒有興趣,說:“好啊,我正好見識見識。”
安茗微微一笑,撥通了楊志遠的電話。對付于小偉這種厚無恥之徒,知道該怎麼做。于小偉專橫跋扈,底氣何在,無非就是後有公權在支撐。況如此,這就有必要給楊志遠打電話了。
楊志遠此時正在江北,爭分奪秒,於晚間和縣委縣政府領導班子員在會議室開座談會。一看電話在震,是安茗,此時正在開會,自是不方便接,他按了終止鍵。但安茗不管不顧,第二個電話又接踵而至。這就必須接了,因爲楊志遠和安茗有約定,如果在明知對方有事的時候還打電話,那就是有極其重要的事相商。
這種況從來沒有出現過,現在出現了,楊志遠的心一,知道安茗有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