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委會在省委的會議室召開,像大多數會議室一樣,會議室的正中是一個橢圓形的會議桌,中間有幾盆低矮的綠葉植。本省的十三名常委,除了周至誠外,都已到按順序分兩排相對而坐,楊志遠跟周至誠走進了會議室,鍾濤坐在會議室上首的位置上正在翻看著文件,看見周至誠走了進來,擡起頭笑了笑,說:“至誠省長,你總算來了。”
周至誠說:“抱歉,今天遲到了。”
鍾濤說:“你那事也是本省經濟的大事,現在一切都以經濟建設爲重心,我們等等,沒關係。”
楊志遠一掃,鍾濤的右手坐著省委副書記郭建明,左手的第一個位置空著,不用說,這是周省長的座位,楊志遠走過去,把省長的眼鏡,茶杯、記事本放到桌子,這種場合楊志遠自然不可久留,他做完這一切,趕忙離開了會議室。楊志遠注意到,看見自己走進會議室時,鍾濤竟然朝他微微地點了點頭,楊志遠不知道鍾濤這是不是在和自己打招呼,他禮貌地回以一笑。
常委們在開常委會,自然沒有書們什麼事。書們都在會議室的對面休息室休息,等候領導散會。省委那邊常委們的書,楊志遠除了因工作關係和鍾濤的書劉書琦有過幾次聯繫,其他人都還不。省政府進常委序列的除了周至誠也就朱明華和馬強二人,馬強的書因爲周至誠和馬強兩人不對付,和楊志遠自然也就走不到一塊。
楊志遠走進休息室時,劉書琦看見楊志遠走了進來,了楊志遠一眼,算是打過招呼了。其他常委的書一看劉書琦對楊志遠態度不甚友好,自然不會主往上湊,都是點點頭,淡淡一笑。只有朱明華的書範曉寧看到楊志遠進來,站起來,拉出邊的一張座椅,說:“志遠來了,坐。”關係的親疏一目瞭然。楊志遠走過去,大大方方在範曉寧的邊坐了下來。
楊志遠是第一次隨省長參加討論人事的常委會,他發現書們的表很有意思,省委常務會進行的前半段,書們要麼在看報紙,要麼就靠在座椅上閉目養神,表很是淡定。到了後半程,除了省軍區司令員的書一如既往外,其他人都開始躁起來。書們手中的電話也開始此起彼伏,響個不停。
楊志遠明白,此時常委會的議程已經進了尾聲,現在不知道有多人注視著這裡發生的一切,這個夜晚註定是不眠和不平靜的,因爲許多人的命運將在今夜發生改變,這種場合註定是幾家歡喜幾家愁。對於許多已經進大名單的人來說,此時,正一個個焦急地等待著這最後的結果。有些比較急的,開始按捺不住,一個個電話打到書們的手機上,目的只有一個,探明況,希自己在這最後時刻不會被排在外。這時候,就充分現了書的優勢,書靠近權力中心,自然是近水樓臺先得月,雖然不能起決定作用,但是卻可以最先知道結果,讓懸著的心早經落定。要知道等待是最折磨人的,到了這種地位的人,至人到中年,心臟最經不起折騰。當然,這個時候能把電話打到這個屋子裡的書的手機上的,無不都有些私,平時只怕沒做功課,就是等著在這種關鍵時候派上用場。
此時常委會還在進行,至於進行到哪個議程,先前議程的結果如何,書們誰都不知道。書們此時接到電話,因爲不知道結果,自然都是三言兩語,哼哼哈哈,態度模棱兩可。
這就是權力的魅力,今天對面的辦公室就是權力的磁場,本省不知道有多人在四打探的消息,希自己最先知道結果,在這個大名單裡的人好多隻怕就坐在酒宴邊,只等塵埃落定,消息確認後就打開香檳慶祝,而沒在大名單的,也想最先知道消息,這樣就可以在第一時間裡對新晉晉升的領導去電錶示祝賀,表明心跡。
相對來說,書室裡,劉書琦的電話響的次數最多,這個電話剛掛,另一個電話又自響起。這可以理解,人家是鍾濤書記的書,本省第一大,自然有好多人向其靠攏,百般結。且不說他,楊志遠就任省長書的頭幾天,下面的書記、市長,電話接踵而至,容千篇一律,套套近乎,說說話,無非就是想和楊志遠建立起某種聯繫,以便關鍵的時候可以搭上省長這線。楊志遠對此心知肚明,他記住李澤代他的話,不想與下面的領導往過深,打著哈哈,說不上熱,也談不上生疏,保持足夠的禮貌。畢竟人家是書記、市長,是一方要員,不能傷了彼此的臉面。今天劉書琦的電話多,實屬正常,劉書琦的電話,如果比別人的,那反而不正常了,要不就是劉書琦失勢了,失去了鍾濤書記的信任,要不就是鍾濤書記要走了,離開本省政壇。世態本就炎涼,場更是如此,如果不是互相欣賞,真心實友,彼此心,那肯定就是人走茶涼,換來一聲嘆息。
範曉寧的電話不多,但也接到了那麼一兩個,也就是說,今天拿到常委會上討論的大名單裡,至有兩個人和範曉寧走得比較近,或者是說這兩個人和朱明華走得近。範曉寧接這兩個電話的時候,有些不安地著楊志遠一笑,楊志遠笑一笑,表示理解,並且低下頭去,看今天的黨報。等範曉寧接了電話,主找他說話,楊志遠才很隨意地和範曉寧聊些無關要的話題。
相對來說,楊志遠的電話,自始至終沒有響過一下,書們心裡不免有些奇怪,連劉書琦都忍不住投來探詢的目。自然不會有人會認爲楊志遠在省長面前失勢了,也不會認爲周至誠省長要離開本省了。因爲場中人誰都知道,周至誠省長對楊志遠信賴有加,對楊志遠大爲倚重,周至誠省長本人在本省的基越來越穩定,未來本省政局,如果不出大的意外,將來肯定會由周至誠來掌控全局,本省大小員現在對目前的形勢看得越來越清楚,上層把周至誠空降到本省,應該有將來接替鍾濤的打算。既然省長和楊志遠都沒有問題,那這就只能說明一點,省長和楊志遠自律很好,下面的員不敢打電話向楊志遠打聽‘小道’消息,之所以曰‘小道’,倒不是說從楊志遠這裡出去的消息沒有準確,楊志遠的消息肯定是千真萬確,只是因爲消息不是出自於省委的方文件,自然就歸於小道消息之列。這也是範曉寧之所以接到電話時要對楊志遠不好意思地笑一笑的真正原因,範曉寧這是有些自愧,心有忐忑。
楊志遠覺得今天應該會有一個電話會打到自己的手機上,那就是合海市市長羅亮的電話。楊志遠之所以這麼認爲,是因爲今晚有一項議程與羅亮有關,羅亮不可能不想在第一時間知道結果。
此次會議的第一項議程就是討論合海市市委書記的最終人選。合海市是大市,和榆江市、會通市同爲本省經濟重心。省人大有一位副主任是北京人,快退休了,這次回了北京,在人大任了個閒職,合海市原來的市委書記鄒波在12月18日得以接任省人大副主任一職,省人大副主任雖然不是什麼實職,卻是副省級,一般都是由退居二線的副省長就任。鄒波還有兩年就要退休,臨退休前既解決了副省級,又可以在政壇遲緩幾年退休,自是心滿意足,中央的批覆一下來,鄒波沒有毫的耽擱,立即到榆江走馬上任,這樣合海市市委書記就空缺了出來。有人說,鄒波這次能解決副省級,周至誠在其中出了不的力氣,要不然,鄒波就得耗在合海市,到老退休。之所以讓鄒波任省人大副主任,是周至誠和鄒波協商的結果。周至誠需要鄒波讓出市委書記的職位,好讓合海市市長羅亮接任。
楊志遠開始還覺得此風多半爲空來風,但他後來發現,這還真不是別人憑空臆造,周至誠真有讓羅亮接任市委書記的打算。因爲在鄒波離開合海的第二天,周至誠就正式向省委提名羅亮作爲接任合海市市委書記的人選之一。既然羅亮是市委書記的候選人之一,那麼羅亮自然就不是唯一人選,他還有一個強有力的競爭對手,那就是林原市市委書記樑大智。樑大智這個人,楊志遠自然知道,新營縣屬林原市管轄,楊志遠是新營人,樑大智就了楊志遠名副其實的父母。楊志遠原來在新營縣的時候和樑大智還有過一些往,彼此覺也還不錯。人家是老牌的市委書記,雖然從林原到合海,屬於平調,但林原是貧困市,合海是經濟強市,自然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有著天壤之別。
按說,樑大智即便是老牌市委書記,也還不是羅亮的對手,因爲羅亮是省長提名的人選,有分量。但問題是這次提名樑大智到合海市去當書記的,恰恰是省委書記鍾濤。一個書記、一個省長,本省一二號人齊齊當場,目標一致,都盯上了合海市市委書記這個職位,這事就有些曲折,誰都不知道最終會是一種什麼樣的結果,這也了此次常委會最大的看點,人們都想知道合海市市委書記一職最終會花落誰家,如果樑大智表決通過了,那就說明鍾濤書記依舊掌控全局,如果是羅亮勝出了,那就說明周至誠省長略勝一籌。本省已經二分天下了。
楊志遠聽到外面的這些傳言後,就明白,合海市市委書記這個職位不好定奪了,這已經不是樑大智和羅亮的問題,這樣一來,合海市市委書記一職就演變了省委書記和省長之間的對壘。用誰不用誰都了一個兩難的問題,直接把本省的一二號人直接放到火上去烤了。周至誠省長思考最多的,只怕也是這個問題。
鍾濤書記盯上合海,楊志遠不知道其心到底是何想法,至於周省長的想法楊志遠多還是清楚一些,省長要任用羅亮,應該是出於公心,與私誼無關。這是因爲合海市在周至誠的經濟佈局中至關重要,周至誠省長必須要把一個既懂經濟又悉合海,省長自己又瞭解還值得省長信任的人放到書記這個位置上才行。羅亮自然就是這麼一個合適的人選,他是合海的市長,對合海的況瞭解,由其接任,承前啓後,對合海的經濟沒有毫的影響。從旁觀者的角度看,楊志遠覺得周至誠提名羅亮真是出於公心,是綜合各方面的考慮。楊志遠還真有些認同坊間的傳言,鄒波上調,只怕還真和省長有些關係,鄒波這人比較古板,老舊,羅亮在合海有些被束縛了手腳的覺,省長於是了心思,讓鄒波離開,想讓羅亮接任,好讓羅亮可以大膽的施展拳腳。問題是好好的事,鍾濤書記卻橫空上一腳,是不是省長在此之前沒有和書記協商好,只怕未必,周至誠省長做事,從來都是未雨綢繆,肯定會和鍾濤有所商量,雖不明言,但也會有所暗示。問題是現在鍾濤書記突然把樑大智提了出來,鍾濤書記這下得是哪一步棋,楊志遠還真沒看出來,是不是鍾濤書記覺得,周至誠省長經過這兩年的經營,在本省的勢力越來越強,風頭越來越勁,有必要在適當的時候,出出手,給本省的幹部提個醒,本省的書記現在還是我鍾濤,不是周至誠,我鍾濤纔是真正的一把手。政治就是這樣,往往是瞬息萬變,不到最後誰都不知道事會朝何種方向發展,政治上既沒有永遠的朋友,也沒有永遠的敵人,只有永恆的利益。鍾濤書記這次是不是故意揣著明白裝糊塗,故意下了這麼一步棋,上點眼藥,刺刺全省幹部的眼睛,提提醒,這事就只有鍾濤書記自己清楚了,其他人只能胡猜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