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臨，木山縣城再小，它也是個縣城，夜晚人，還在於那五六的霓虹，閃爍的不是，而是眼睛，滌盪的不是電流，而是心緒。讓一些早已習慣了夜生活的人突然間安靜地坐著看電視，那多不現實。楊冠江的約法三章，僅僅是提醒，過夜生活，不要太張狂。

明天就要正式投票選舉了，明天之後，這木山鎮就真正變了當家人，日子怎麼過，工作怎麼幹，一切都將是未知數。有人說，楊冠江當鎮長，好過的日子來了，也有人說，楊冠江當鎮長，艱苦的日子來了，更有人說，楊冠江上臺，有人要下臺。楊冠江沒當過一把手，誰也沒見過他有幾把刷子，但從他來報到當代理鎮長這段日子來分析，務實作風，清廉作風，厲行節約，倒是有些表現，以小看大，見微知著，很多都只能是推測。

楊冠江剛來到木山，要說知心的弟兄，能夠心的同事，一個沒有，在班子中，他接多一點的是文斌，可文斌是書記，除了工作，兩人沒啥。另外，就是髙嫺，可髙嫺是同志，兩人也沒有親的往。除了工作，能講知心話的，只有程潔。高繼，他還堤防三分，高繼這人，太圓，帶在邊辦事，很合適，但要真心，還是不行。侯玉林那更不行了，侯玉林歷來在心底對楊冠江都是有敵意的，這次兩人一起提拔，同是正科，可他是人大主席，楊冠江是鎮長，他是果實，楊冠江是一支芽。他不得楊冠江落選，他想從中做手腳，可惜他沒有基礎，他最鐵的弟兄於國華，都已經不買他的帳了。所以，侯玉林也和楊冠江一樣，工作上是領導，有一羣人跟著，心靈深都是孤獨的，他們沒有同盟者，也沒有流者。

回到家的楊冠江，一個人看著電視，昨天他作報告的新聞出來了，木山電視臺的新聞，他對自己的形象很滿意，對會場的紀律會風很滿意

。當主要領導的覺真不一樣，有種一覽衆山的心境，坐在臺下的都僅僅是一份子，自己能把握的是全盤。這段新聞過後，又是縣委督導組的相關新聞，查會風，查賄選，這新聞讓他變得沉重，因爲全縣已經出現了兩個鄉賄選的通報。儘管他一直在觀察和揣測，目前仍沒發現誰會跳出來跟自己較量，是消息封鎖嚴實，還是真沒有，他沒有十足的把握確定。

楊冠江很想找誰談談，想來想去，誰都不合適。找程潔，肯定拿不準；找高繼，他能說，虛假分肯定大；找文斌，顯得自己太心虛，更不能，貶低了自己的形象，影響以後在他心目中的地位。想來想去，還是覺得於國華最合適，儘管兩人有過不快，但那不是自己的原因。楊冠江掏出電話，剛按了一下，估計沒通，又掛了。不行，還是不能冒然，分析不分析，預測不預測，反正自己都無能爲力，何必多此一舉，以後傳出去了笑話。

楊冠江把腦袋一靠，算了，明天這個時候，一切見分曉，何必要想太多。可剛迷了幾秒，電話響了，一看，是於國華的。楊冠江笑了笑，還是接通了。

“鎮長，你打我電話？”

“剛纔大意按了一下，我以爲沒通呢。”

“哦，我也是在洗澡，出來見未接來電，是你的就給你回過去了。”

“沒啥事，你休息吧。”

楊冠江拍了自己一下，真是可笑，想找人家談，人家怎麼會有閒心聽你瞎扯。楊冠江決定不想了，免得像擔心代表來不來一樣，多餘。

楊冠江想不想，並不影響事的發生，因爲事的發生發展，跟他想不想毫無關係。楊冠江擔心選舉會節外生枝，會蹦出一個程咬金，這些都不奇怪，太正常了，因爲他是空降到木山鎮的，這讓在木山鎮經營了多年的副職領導，多要有點想法，一個副職的目標，肯定就是正職，這好不容易騰出的三個正科位置，都空降了，不氣憤也難。

在原班子中，年紀最長，資格最老的是副書記趙山海，其次就是吳雄、樑剛兩個副鎮長，年輕一點的是髙嫺、林聰，這些都是剛提拔的。在未確定楊冠江、侯玉林來木山任職的時候，趙山海任鎮長的呼聲最高，吳雄任人大主席的議論也最多，當然，也有人議論是樑剛、陳宇，總之吧，就地提拔的小道消息是漫天飛。

楊冠江和侯玉林來的這段時間，大家都只有默默的接，這是組織決定的事，說白了，誰不想往上升一級，可全縣的副科級幹部五六百人，正科級職位不到一百人，不是誰都能升正科，一輩子副科的比比皆是。有時候，承認現實，比幻想的掙扎要好很多。

如果說，楊冠江當代理鎮長，給大家的覺是還離鎮長有一截，那麼，明天后，這距離就徹底消失了，這就是心理的覺。人，很奇妙，別人的改變，本對自己沒有任何實質的影響，可自己的心理卻要無端的變化

。幾個老班子，都有這樣的變化，心底都有一種難言的滋味，說白了，每個人都認爲自己有能力有水平幹這個鎮長，就是沒這個機會，這種滋味有自嘲自，也有悲嘆無奈。

心理不平靜的，不僅是鎮領導，村社領導也開始聞到了一種不願聞的味道。特別是下午的時候，楊冠江去了南源社區小組，老鄭說了很多，楊冠江都很贊同，從楊冠江的思路中，可以判斷出，他會拿幹部作風開刀。一般人，聽著也沒啥，應該的，可社區主任甘楓聽著，有些心驚跳，特別是老鄭提的，要公開棚戶區改造所有的信息，這不等於把自己和一些領導開服站在下嗎，這可不是鬧著玩的。這老鄭，口無遮攔，胡言語，偏偏這楊冠江，還把他當蔥。這老鄭是個禍害，當初堅決讓他退出人大代表，就啥事都沒有，哎，猶豫害死人。

甘楓現在的擔憂，是楊冠江會不會當上鎮長後，就著手調查，著手理，如果真這樣，自己肯定完蛋，還會牽涉好幾個領導。不行，這事還得讓幾個老領導出面，讓他們把事理在萌芽狀態。要如何理，最好的方式就是讓楊冠江調走，要調走，落選是唯一的最好的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