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保林與方楠開著皮卡,又帶著酒樓的一名夥計,在靜海兩個果蔬批發市場裡轉了兩圈,還沒有到收市的時候,就收到一百多隻爛皮哈瓜。
林泉跟他們忙碌了一會兒,就尋思走人,昨天第一天回靜海,回到家已經是深更半夜,捱了好一陣數落,今天怎麼也得先回家吃過晚飯,才能找機會溜出來。林泉看著清水裡自己的倒影,頭髮讓風吹得蓬蓬的,前面的頭髮垂到鼻子尖,想著先去將頭髮理一下,不然飯桌上一定會爲衆矢之的。
林泉生活在一個觀念傳統的家庭裡,爲靜海開發區星湖中學校長的父親林銘達容不得子有半點出格的舉,就算林泉是他的養子,也是一樣的嚴厲。
租的房子裡雖然沒有空調,但是枝繁葉茂的高大喬木將那裡的院落都籠罩在涼的樹蔭下。林泉騎車出了小區,讓水泥路面上的熱騰騰的氣浪包裹著,一會兒的工夫,短袖衫就給汗水濡溼。騎到江圩鎮,拐出了越江路,是一條坑窪不平的路面,路兩邊都是古舊的平房。林泉看見一家理髮店裡沒人,只有老闆娘坐在椅子上無聊的看著路上稀稀落落的行人,淡青的素花長,一排金屬釦子從下直扣到腳,最底下的三粒釦子解開,出膝蓋上的一截,看不到什麼,偏偏又能人。玻璃門合著,裡面像是有空調的樣子,門裡面擺著一隻公用電話。
林泉停下車子,推開門走了進去,瞄了老闆娘一眼,三十剛出頭的樣子,白白淨淨,有的秀氣,心裡想這樣的理髮店應該顧客盈門纔是。走到空調下,吹了一會兒冷氣,將汗溼的背脊吹乾,問老闆娘:“理髮多錢?”
“只理髮的話,五塊錢。這會兒天氣真熱,要不要乾洗下頭,纔多加十塊錢?”老闆娘目測林泉的高度,手夠到下面去調節椅子的高度,領口正對著林泉。
老闆娘的房著子,領口出一道人的,林泉看了一眼,心裡琢磨這家店裡是不是有別的服務,大概從九六年起,靜海的洗頭房就空前的繁榮起來,據靜海曰報社資深記者的調查研究,僅僅東城牆街就聚集了六十七家洗頭房,靜海市區及近郊的洗頭房估計不下千家。林泉不由懷疑老闆娘的理髮手藝,問:“就理個髮,你的手藝怎麼樣?”
“先洗個頭吧,理髮的一會兒回來。”
著空調的冷氣,實在不願意再鑽進讓人窒息的酷熱中,林泉微微皺著眉頭,還是坐了下來,將眼鏡取下來,放到上口袋裡。
老闆娘的手指有力的輕擊著林泉微漲的腦袋,隨後取來兩條幹巾墊在他的後腦勺上,讓他的頭隔著巾在自己滿的上。
“理髮的人還沒回來?”林泉坐直子。
“一會兒就回。”
“那先衝一下頭,我坐這裡等他。”
沖洗頭的時候,玻璃門給人從外面推開。林泉回頭看了一眼,一個著整齊的中年男人正一腳進來,他看見裡面有一個人,手扶住玻璃門停了下來:“沒有空?”
“他馬上就好,你是洗頭吧?”
шшш▪ t tkan▪ ¢o 中年男人推門走了進來,將腋下挾著的公文包隨手放到鏡臺上,也學林泉那樣站到空調機下吹冷氣。林泉從老闆娘手裡接過乾巾,一邊頭,一邊打量中年男人的背影:郭德全家數百萬,也就這打扮。不過郭德全不會到這樣的街邊小店理髮,也不會坦無懼到這樣的街邊小店找別的服務。
林泉從老闆娘的手裡接過木梳子,對著鏡子將凌的頭髮梳順下來,溼漉漉的頭髮幾乎垂到脣,蓋住大半張臉。林泉還是用眼角的餘從鏡子裡觀察那個中年男人。老闆娘似乎看到一個大主顧,的子上去:“老闆是第一次來我們店?”
這會兒,一個人推門走進來,穿著皺的化纖襯衫,將袖子捋到胳膊肘,穿著農民工常穿的黃膠鞋,汗溼的頭髮著黑黢黢的前額,脣乾裂得發紫,一進門就直喊熱,到空調機下面,差點踩著中年男人。
中年男人不耐煩的讓到一邊,很不客氣的說道:“踩到人了!”
“不好意思。”那個人用明顯的外地口氣道歉,神又拘謹又卑微。
“算了。”中年男人嫌惡的又退了一步,跟老闆娘到一起了。
“理個髮多錢?”那個人似乎覺得空調機的冷氣吹得不過癮,捋起下襬,扇起風,出一截肚皮,魯的舉指讓人生厭。似乎熱得不了,那個人嚷道:“口乾死了,你先替他們理,我買瓶飲料就回來,你記得我排第三個。”聲音剛落,人就竄出門外,有著中部農村婦的爽利勁。過了一會兒,那個人就拿著一瓶健力寶回來,左手拿著健力寶的易拉罐拉環,正湊到眼睛前仔細的看,差點撞上玻璃門。
“師傅,你看我是不是中了大獎?”
那個人將拉環遞到中年男人面前,中年男人要接過去,卻的將拉環在手裡,好像害怕中年男人趁機搶過去似的:“師傅,你這樣看就可以了,”又將易拉罐塞到中年男人手裡,指著上面的字,說道:“一等獎是紅桃A。”
“真是紅桃A,”中年男人驚詫的起來,“你真好運,一等獎四萬多塊錢呢。”
老闆娘踮著腳,湊過去看。中年男人指著易拉罐上的文字讀給老闆娘聽:“夏季促銷真大返利,特等獎一名,豪華轎車一輛,價值二十六萬元,一等獎十名,歐洲十曰遊,價值四萬二千元,二等獎………五等獎五千名,運裝腕錶一隻,特等獎、一等獎、二等獎,均可換取等值的現金,稅費自理,哦,還得納20%的所得稅,那就是三萬多,真是好運氣,出去喝一瓶飲料,就白得三萬多。”中年男人又抓住那個人的手腕,將著易拉罐拉環的手遞到老闆娘的眼前,讓看個仔細。
“真的呢。”老闆娘又驚又妒,只恨好運氣沒有降到的頭上。
“真的嗎?”那個人還有些不自信。
“當然是真的。”中年男人斬釘截鐵的說,“易拉罐上有電話,800是免費電話,你拿這裡的電話打一下。”中年男人十分熱心的提起話筒,側著頭撥號,一邊撥號一邊大聲的念出來:“800850……喂,喂,這是健力寶兌獎電話嗎?對,對,對,我這裡有人中了一等獎,請問,請問怎麼兌獎?靜海,靜海市,我這裡是靜海市。”又捂著話筒問那個人,“你是要兌現金?”
“白得這麼多錢,誰還去鬼歐什麼洲。換錢,師傅,換錢,麻煩你問一下,怎麼換錢。”
“兌現金,嗯,電話諮詢,好的。”中年男人朝那個人呶呶,“紙筆,記電話。”
老闆娘從鏡臺下的屜裡翻出紙筆。
“051…888,這個號碼真好記,不愧是大公司,在靜海的辦事,也用這麼好的號碼,裝這個號,得向電信局多兩萬多塊錢。”
中年男人將電話放下,接過老闆娘記下的紙,看了一眼,遞給那個人,說道:“兌獎的事,直接找健力寶在靜安的辦事就行,你打電話問一下就是。”
“大哥,我心慌得很,說話只打,還是你幫我問,到時候一定謝大哥。”
“謝,這話可是你說的,店裡這麼多人,好運你也得讓大家沾沾。”中年男人笑著說,這次卻是按著電話上的“免提”鍵,照著紙上的號碼撥鍵,“喂,喂,是健力寶靜海辦事嗎?”
“對,我這裡就是健力寶靜安辦事,請問你是問兌獎的事嗎?”
聽著電話那頭帶有口音的回話,林泉差點笑出聲來,但是臉上卻越發的冷峻。老闆娘急心熱,看向那個人的眼神又妒又羨。
“攜帶本人份證與中獎拉環到洪江路三十一號,兌獎最後期限是七月六曰,好,好,好……”
按掉免提,中年男人看著那個人,說道:“你真是好幸運氣,你要是過四天再喝這瓶飲料也沒有用,那時就過了兌獎的最後期限了,趕拿著份證去洪江路三十一號兌獎吧,記得要好好好謝我們。”
“可是,可是,我的份證拿去辦暫住證了,要到十天之後纔會還給我……”
“十天啊?早過了兌金的最後期限了。”
“怎麼辦纔好?”那個人急得在原地直打轉,一會兒盯著手裡的易拉罐拉環猛看,一會兒拿手大力拍打自己的腦殼,似乎讓中獎的巨大驚喜與份證的煩惱折磨著。
“不如這樣,我用我的份證幫你領獎……”
“你怎麼會這麼好心?”那個人警惕的看著中年男人,“拉環到了你的手裡,你不還給我怎麼辦?”
“靜海也有好心人,這樣吧,我馬上從家裡取五千塊錢你那裡,你跟著我走,不過兌完獎,你要分一萬塊獎金給我。”
“一萬獎金?”那個人有點遲疑,一會兒神態又變得非常堅決,“好,就這樣,一萬就一萬,白得兩萬塊,回鄉下還可以蓋一棟小樓。”
中年男人拿起鏡臺上的公文包,匆匆忙忙的走出理髮店。
“幫你兌獎,就能分一萬元獎?”林泉從兜取出十元錢放在鏡臺上,“老闆娘,這是洗頭的錢,我走了。”也匆匆忙忙的出了理髮店,車子也不推,走到路對面,中年男人走到路口,拐過去就看不見人影。林泉藉著路邊榆樹的遮擋,遠遠的看著理髮店玻璃門裡的景。
一會兒,那個人拿著一包鼓囊囊的用報紙包起的大紙包,出了理髮店,朝中年男人消失的方向大步走去,沉浸在得手後的興之中,一點也沒發覺林泉跟在的後面。
中年男人站在另外一個路口的樹下,見同伴得手,招手讓過去,突然看見同伴後的林泉,得意洋洋的神僵在臉上。那個人將手裡的紙包揚了揚,忽覺手裡一空,轉看見溼頭髮蓋住大半張臉的林泉,嚇了一跳。
“你想幹什麼?”
“騙錢到靜海來了,不想活了。”林泉惡狠狠的瞪了那個人一眼,一腳踹在的後腰上,那個人不提防,一下子滾到路邊的排水裡去,痛得直哼哼。林泉見那中年男人過來,揚了揚手裡紙包,“你們可在公安局裡掛了號,懸賞二萬元呢。”
“管閒事,只怕你沒命用那錢。”中年男人從懷裡掏出一把彈簧刀,在林泉眼前晃了晃,刀刃上的寒芒讓人肚子直打,沒見他向林泉刺來,中年男人突然折,拉著同伴的手往西狂奔。
中年男人手裡有刀,傻子才真追。林泉佯追了一段路,裝作腳下一拐,中年男人想過來搶他手裡的紙包,卻讓同伴抓住,攔下一輛車,一會兒就不見影子。
林泉著角的笑意,拆開報紙一看,果然是厚厚的兩疊錢幣,兩個騙子知道理髮店裡有兩萬現金,看來觀察了許久才從容下手。林泉確定沒有人看到剛纔那一幕,往前又走了一段,才招手攔下一輛出租車,奢侈讓出租車載著他在江圩鎮的江堤公路上繞了一圈,又回到理髮店附近下了車。分出五千元來,在手裡,聽見理髮店裡傳出激烈的爭吵:“你***傻了眼,天下哪裡有這麼便宜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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