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百二十五章 霧裡看花

在七個位置中，李佑選擇了辦報總裁，不但讓主持選的左郎中以爲自己聽錯了，甚至每一個聽到此事的人都以爲自己聽錯了，隨即又是議論不休。

“李大人無論做出哪一種選擇都是有可原的，爲何偏偏選了最差的一個？在那明理報的兌下，這個報職位幾乎毫無價值，隨時有裁撤之虞。”

“李大人應當比任何人都清楚這點，卻做此選擇，真是令人費解。莫非他自知擇會招來眼紅，所以要韜晦？”

“這也能韜晦？難道現在不夠惹人注目麼？韜晦的意思不是選擇最差的，而是應該平平無奇和中庸之道。”

在衆說紛紜中，李佑簡簡單單的上任了。確實簡單，他本來在名義上就是駐國子監督學的，兼個國子監辦報廳總裁連地方都不用換。

上任第一天，李大人便燒了第一把火，向朝廷上疏請求裁撤兩個副總裁，尤、孫這兩個事不足敗事有餘的辦報副總裁，從哪裡來還滾回哪裡去。

真理報辦這樣子，石祭酒也主引咎辭職讓賢，徐首輔、袁閣老還有什麼臉面繼續維護兩個副總裁？只怕他們自己也臉面無。最終也只得按照李佑意見裁撤掉，不然惹得李佑不滿，再撂了挑子那真笑話了。

李總裁的第二把火，就是下令暫時停刊，整頓改版完畢後再行復刊，這也是在別人預料之中的。不然如今的真理報印多賠多，浪費公帑、虧空國庫不好待。

李總裁的第三把火，就是繼續裁撤人員，石祭酒留用的三十名監生，他裁掉了二十個轉移到明理報那邊去，最後只剩了十個。

這很出乎別人預料。當初李大人可是一口氣招用了六十個，而石祭酒砍掉了一半，沒想到李大人重新執掌辦報廳後居然繼續裁員。不由得人暗暗揣測，難道李大人最後目的就是徹底搞垮真理報，讓他私人開辦的明理報一家獨大？

面對別人詢問，李佑笑而不語，再被追問，他只推說未來真理報用不到那麼多主筆主編。

短短兩天三把火燒完後，第三天李總裁似乎就沒了靜，不知他葫蘆裡賣的什麼藥。

這曰傍晚時分，李佑正坐在武英殿大學士盧閣老家門房中，與盧府門子有一搭沒一搭的閒聊著。他是要拜見盧閣老，不過老大人尚未回府，於是就在這裡等。

俗語云宰相家奴七品，收紅包的門子尤甚，但盧府門子對李佑卻很恭敬，不敢稍有慢待，知道這李佑在盧府是特殊待遇的。別人也來拜訪盧閣老的，見了李佑在這裡等，便都離開了。

等到天了黑，盧閣老的儀仗方纔出現在衚衕口。李佑起在大門裡候著，見盧閣老下了轎，上前拍馬道：“老大人勤於王事，堪爲晚輩楷模。”

盧閣老心很好，“等了多久？一起用膳。”

李佑便陪著閣老用過晚膳，又去書房坐定喝茶。盧閣老手捧茶杯對李佑問道：“你今次前來，必定與你辦報有關，是也不是？”

“正是爲此。”李佑也不否認。

盧閣老猜測道：“外人對此衆說紛紜，依老夫看來，你是想故意爲他人所不能，展示自家才幹？報在別人手裡辦砸了，若能在你手中涅槃重生，那可就凸顯了你的能耐。別人再想搶奪報都得三思而後行，唯恐到手後又了半死不活，自然而然你的位置就穩固了。”

“晚輩確實有幾分這種想法，有反差和對比，給別人的印象纔會深刻。”李佑並不瞞心跡，“無論何年何月，只要能掌握公論，就可以取得超然地位，這就是晚輩當前唯一所能求的。哪怕是目前奄奄一息的報，也有其價值存在。”

盧閣老從李佑話裡聽出了兩重意思。一是說以他這二十出頭的年紀，因緣際會當到正五品清流已經是很驚世駭俗了，短時間再上升難度極大。誰能想象出二十多歲的知府、參政或者寺卿侍郎麼？

所以接下來他如果去做事，無論功勞苦勞多半都是浪費，吃力還沒什麼用，不如辦報養士林之。

二是暗示了辦報的意義，無論什麼時代，只要能艸縱輿論就可以取得超然的份。這種事歷史上不是沒有先例，遠的有漢朝月旦評，近的有東林黨，那些還都是在野人士而已。

位置越高的人，所見越廣，察力越強，對李佑行事瞭解越深，那麼與此同時對他的信心或者戒備心越大。故而盧閣老並沒有擔憂李佑辦不好報，只是詢問做法，“不知你打算如何辦報？”

李佑答道：“真理報與明理報自然是有所區分、各有其用的，還得懇請老大人助晚輩一臂之力…”

又過了一曰，閣六大學士、外朝大九卿紛紛收到了國子監辦報廳呈上來的文書，而且容都是雷同的——《真理報》歡迎諸公投稿，並在版面上爲諸公開辦固定專欄，文章容無論政務心得、讀書會，還是人生悟、學問隨筆皆可，最好一篇不要超過五百字。

而且真理報辦報廳爲老大人們開出了千字一兩銀子的潤筆費，這個價格放市面上真的很高了。

袞袞諸公一瞧便知這是李佑的手筆，其目的大約是妄圖借用他們這些大佬的巨大影響力拉報紙人氣。

與李佑有仇怨的，比如袁閣老，看到約稿文書後，輕蔑的一團丟進腳下廢紙簍裡，對李佑怎能做那雪中送炭的事？隨後便將此事拋之腦後，再也不理睬。

對李佑態度比較中立的，出於謹慎心理也將約稿請求暫時束之高閣，沒有冒然答應。還是那句話，這事沒先例，深淺難測啊。

同曰，李大人以檢校右僉都史的份，上疏保舉原桂林府知府吳盛爲通政司右參議。這沒頭沒尾的很是突然，讓得知消息的人很是費了一番思量，作爲名人，李佑的一舉一總是人關注的。

衆人首先疑的是，這吳盛不過是偏遠邊荒的知府，任滿到京考覈而已，他在京城名聲不彰，怎麼莫名其妙的了李佑的法眼？

雖然說科道有上疏保舉人才的權利，但那李僉憲除了崇文門大使陸元廣這個可以無視的九品雜之外，從未正式上疏向朝廷薦舉過人才。最近李大人的種種舉，真是霧裡看花，沒幾個讓人看得明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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