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南軍陷陣三將之一的衛雲帶著三五名親衛急匆匆地奔大廳時，謝安暗自打量著他。 m

與東軍神武營的四將可以認為是東公府梁丘家的家將一樣，這陷陣營三將，也可以說是南公府的家將，是世襲的兵戶將領，早些年跟著南國公呂崧，隨著大周天子李暨兵伐南唐，立下赫赫功勳。

如今，老一輩的南軍三將有的已退居幕後，有的則已老死，換他們的兒侄一輩，來扛起南軍這面[陷陣之士]的旗幟。

雖然未曾親眼瞧見過南軍士卒，但是從梁丘舞的描述中，謝安大致也可以推斷出一些來。

如果說東軍是一柄無堅不摧的長矛，那麼南軍就是一面堅不可摧的盾牌。

與東軍神武營的裝備配置不同，南軍是步兵，而且全副鎧甲的重步兵，一手持長達丈余的長槍，一手持一人高的鐵盾，腰間再配一柄砍刀，論機力，是四鎮軍中最差的，但是一旦被南軍佔據了某個有利地形，擺開陣型，那就是有十倍的兵力，恐怕也難以攻克下來。

就算是訓練方式，南軍也與東軍有著決然的不同，東軍神武營的訓練方式，是如何以最快的速度，最省力的方式，殺死敵軍，而南軍陷陣營的訓練方式，足可以稱為是最笨的訓練方法。

負重！

高強度的負重！

平日裡的訓練，南軍士卒要穿著重達上百斤的負重，借此來強化素質。以便於當穿上全副鎧甲時，能夠持續更長時間的作戰能力。

至於招數，僅僅只是舉盾、刺槍而已，枯燥地很。

就連梁丘舞也不得不承認，論訓練量，南軍絕對是四鎮軍中最繁重的，因此，要為一名南軍陷陣營的士卒，遠超常人的忍耐力以及堅韌不拔的意志，才是最為關鍵的。

而不是個人的武藝！

事實上。南軍也沒有什麼能夠現個人武藝的時候，在作戰時，基本就是一整列的士卒一同前進，一同舉盾、一同刺槍，需要有著刀刃加猶面不改的魄力。

南軍最著名的盾牆加槍海的組合，就算是攻擊力最強的東軍，也沒有十全的把握能夠衝散。

步步為戰，這就是南軍唯一的戰，利用堅不可摧的防力。一點一點地碾對手，逐步消耗敵軍的戰鬥力以及士氣。

縱觀大周的軍隊。論防守能力，沒有一支兵馬敢誇口說勝過南軍，這支比東軍還要頑強的軍隊，被人稱之為是永遠不會被打垮或者拖垮的軍隊。

正因為這樣，當聽說呂帆率領南軍在函谷關下慘白，非但自殞命，就連南郡也傷亡過半時，朝中為之震驚。

現在想想，多半是呂帆戰死之後。其余兵馬驚慌失措，四散奔潰，使得本來就行力不足的南軍，被叛軍包圍，因而才損失慘重罷了，否則，這種仿佛銅牆鐵壁般防衛之師。怎麼可能會被打地損傷過半?

“末將南軍陷陣營副將衛雲，恭賀貴軍攻克，但不知，何人乃此軍統帥?”

說這話時。衛雲瞧著李壽看了半天，最終還是無法認定，李壽便是主持戰事的主帥，畢竟李壽尚未弱冠，太年輕了。

鑒於與謝安一道坐在左側首席的長孫湘雨自顧自地品著茶水，毫沒有想要搭話的意思，李壽只能親力為之，抱了抱拳，說道，“本王乃此次西征軍主帥，李壽！——父皇命我為安平大將軍，主持、長安一帶戰事！”

“李……”喃喃自語半句，衛雲愕然地著李壽，看他表，顯然是聽說過李壽的傳聞，他多半沒有想到，當初默默無聞、不天子寵的九皇子李壽，眼下竟肩負這等重任。

“末將見過安平大將軍！”衛雲又行了一次單膝叩地的跪拜軍禮。

見此，李壽連忙抬起手，說道，“衛將軍請起……本王聽說南國公在函谷關與叛軍鏖戰，何以衛將軍卻在此地?”

衛雲聞言，用帶著幾分怨恨的目掃視了一眼屋的眾將，繼而抱拳說道，“啟稟安平大將軍，此次末將前來，原是往偃師搬救兵，不想大將軍勇武，竟攻克，是故，慌忙城，向大將軍請援！——我家公爺危在旦夕，還大將軍速速派兵援救！”

“這……”見衛雲面那般著急，李壽心中一愣，難以置信地說道，“南國公呂公爺乃我大周首屈一指的善戰之將，竟也……”說到這裡，他好似想到了什麼，恍然大悟般說道，“本王忘卻了，呂公兵力不足……對了，呂公眼下境況如何?”

衛雲聞言無聲地張了張，繼而低下頭，低聲說道，“我家公爺遭那不知名的叛將所害……”

“啊?”謝安驚得下意識坐直了，一臉難以置信之。

“好在只是負重傷，雖未有命之憂，不過末將離營時，尚未蘇醒……”一面說著，衛雲一面用疑的目著謝安。

見屋所有的人目都向自己，謝安倍尷尬，故作咳嗽一聲，緩緩又坐下。

“蒼天有眼！——似呂公這般朝中重臣，我大周可缺不得……衛將軍且放心，呂公吉人自有天相！”作為謝安的好哥們，李壽當即便接上了話茬，好言安衛雲，解了謝安尷尬之圍。

“多謝大將軍吉言！”衛雲激地著李壽，繼而語氣一頓，急聲說道，“大將軍，眼下函谷關下，我軍營寨卻連連遭叛軍攻打，奈何公爺至今尚且昏迷不醒，致使軍心，大將軍速速發兵救援！”

“這個自……”李壽下意識地一揮手，正要應下。忽然，他注意到長孫湘雨正淡淡地著自己，心下微微一，改口說道，“衛將軍且放心，不過眼下尚未徹底攻下……衛將軍應該也注意到了，北城、西城一帶，尚有不叛軍負偶頑抗……這樣吧，衛將軍一路遠來辛苦，不如且在此安歇一晚。也要讓本王與諸位將軍商討一下軍……”

“這……”衛雲急不可耐，抬頭著李壽言又止，但是最終，他只是長長歎了口氣，畢竟李壽說得句句在理，總不能放著尚在頑抗的叛軍不顧，當即調兵遣將去援救南軍吧?

“大將軍速速平息之，救我南軍於水火……倘若有什麼用得著衛雲的地方，衛雲絕不敢辭！”

“衛將軍言重了……”李壽微微一笑。抬手說道，“來人啊。替衛將軍打理歇息落腳之！”

“是！”門口的兩名士卒聞言領命，領著衛雲到府上廂房歇息去了。

著衛雲漸漸遠去的背影，李壽歎息著搖了搖頭，喃喃說道，“真是想不到啊，連呂公也不是那叛軍將領對手……此人，究竟是何方神聖?——蘇將軍，你等可曾親眼瞧見過那叛將?”

西征軍將領蘇信聞言，臉上出幾分慚之。低頭說道，“啟稟大將軍，末將私下也談論過，奈何那叛將面時全罩著黑大氅，不知面貌，也不知歲數，單手提一柄巨大的斬馬刀。略目測，重達上百斤……”

“單手?上百斤?”李壽聞言倒一口冷氣，就連長孫湘雨亦出了幾分驚容。

或許是注意到長孫湘雨的表，蘇信深吸一口氣。繼續說道，“絕非末將等人戰敗推卸責任，實則是當時在場所有將士都瞧得分明，那叛將，一手握著馬韁，一手提著那柄斬馬刀，就這樣殺了我十萬大軍之中，無人是他一合之敵，但凡是擋在此人面前的，皆一刀斃命，末將親眼瞧見，那叛將單憑右手之力，便將孫賀文將軍連人帶馬斬兩片……”

“當真?”李壽驚地下意識坐直了軀。

屋眾將沒有回答，只是默默地低下了頭，這份沉默，遠比回答更有說服力。

就在這時，屋響起了啪啪啪的聲音，眾人轉過頭去一瞧，這才發現，長孫湘雨正用手中的折扇，輕輕敲著桌案。

“尚未開戰，便心存懼意，這仗還用打麼?——丟人現眼！”

倘若在昨日，這些位將領多半會氣憤填膺，但是眼下，在見識過了這個人可怕的一面後，他們哪裡敢有任何憤憤之，紛紛低了下頭。

“行了，閑話說，眼下就來部署一下明後日的戰事吧！”說著，長孫湘雨緩緩站了起來，一面把玩著手中的折扇，一面淡淡說道，“鑒於前兩次，叛軍都是在擊潰我函谷關下的周軍，大舉反攻，我料定這次多半亦是如此……在覆滅南軍之後，氣焰囂張的叛軍勢必會兵出谷城，大軍反攻，既然如此，我等迂回襲谷城，遏斷叛軍士氣，在我看來，叛軍絕不會想到我等會襲他後方……”

竟然不救呂公?

“……”屋眾將面面相覷，卻沒有一個敢。

仿佛沒有注意到眾將的表，長孫湘雨自顧自地說道，“明日，蘇信你增派輕騎斥候，監察谷城一帶，一旦有函谷關的叛軍駐谷城，速速來報！”

“……是！”

“劉奕、步白、石晉，你三人點三萬兵馬，明日清晨離，藏於邙山，我與你等一同前往，待函谷關的叛軍率軍谷城，前來時，趁機拿下谷城！”

“……是！”劉奕、步白、石晉對視一眼，抱拳領命。

“費國、李景，你二人守，待函谷關叛軍至，非但要守住，更要拖住此波叛軍，以便於我拿下谷城……只要谷城拿下，此波叛軍無異於甕中之鱉，翅難飛！”

“……是！”

“那就散了吧！”長孫湘雨揮了揮手中的折扇。

屋眾將面面相覷，默默站起，就在這時，他們忽然聽到一個聲音。

“為什麼……為什麼不救呂公?”在屋諸位複雜的目下，謝安目不轉睛地著長孫湘雨。

“救?”長孫湘雨咯咯一笑。淡淡說道，“為何要救?呂公既然不顧聖命也要私自率軍攻打函谷關，想必是有了死的覺悟，而且在我看來，他率領區區八千南軍，攻打屯扎著十萬叛軍的函谷關，這本就是與送死無異……反正橫豎要死，還不如為我的計策，增添幾分勝算！”

“你……”

“十萬叛軍啊，還有那個不知名的猛將。你以為函谷關能那麼好拿的?——眼下，呂公已替我等製造了一個絕妙的機會，一旦他戰死，叛軍士氣勢必會高漲，勢必會大舉反攻，而我等，只要瞧準機會掐斷叛軍歸路，谷城、兩夾擊，這勝算。可比傻傻地將大軍推到函谷關下要高得多啊！”

“連呂公都當可拋棄的棋子麼?”謝安緩緩站了起來，帶著幾分怒意著長孫湘雨。

“算不上……我只是因勢利導而已。你們不是想贏麼?這就是最好的辦法！”

“見死不救，算什麼最好的辦法?！”

著謝安臉上怒，長孫湘雨臉上的笑容，緩緩收了起來，似笑非笑地說道，“還記得臨戰之前的約法三章麼……你與李壽答應過本軍師，不對本軍師做出的判斷有任何的異議！”

“此一時彼一時！——我要你救呂公！”

長孫湘雨聞言啪地一聲打開了手中的折扇，淡淡說道，“擺著這般好的機會。擺著能夠殲滅叛軍主力的機會，你卻要我救一個半死的老頭?外加一支被打地支離破碎的南軍?——倘若這八千南軍能換來數萬叛軍的命，為何要救?”

“你……你不講道理！”

“啊，我所奉行的兵法，就是不講道理的兵法！”說著，長孫湘雨合攏了手中的折扇，正說道。“我說過的，比起過程，我更注重結果！——你難道忘了?我長孫湘雨，本來就是一個為了達到目的、不擇手段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