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起潛很聰明，明白倪元璐的意思，說道:“那邱乘雲十年前就很威風了，被邱乘雲欺負過的人不，十年過去了，再看邱乘雲，依舊很威風，這怎麼說?”

倪元璐笑了起來:“你這小太監有點意思，拾得所說的十年是指十幾年、幾十年，作惡之人必有報應。”

張原笑道:“若是幾十年，那惡人也壽終正寢了，來世是不是貶為三惡道我們不清楚，現世是風了，那些遭欺負的就沒了翻之日，佛法勸懲了空言。”

高起潛連連點頭道:“張先生說得極是，邱乘雲那種人就該馬上遭到報應。”

張原道:“馬上就報應不大可能，再等幾年肯定就有報應。”心想也就三、四年的時間，鍾公公再忍忍吧，到時有恩報恩，有仇報仇。

張岱見前海這一帶景致不錯，待月亮升上來必更有可觀，便道:“這裡賞月應該不錯，既然鍾公公不在這裡，那我們自己去酒店訂起酒食來，就在這岸邊賞月談天。”

高起潛忙道:“我乾爹早已準備好了酒食款待諸位大人，由小的領諸位大人去，就在後院，正對著前海，賞月最佳。”

到了鍾太監外宅的後院，就見桂樹飄香，玉簪花、海棠花盛開，臨前海的東岸，搭著一溜卷棚，擺著十來條黃花梨木食案，食案兩邊是團，布置頗有漢魏六朝古風，酒食和時令瓜果很快擺放上來，廚子原是宮中廚，烹調甚，燒製的黃羊、花鵝、鰣魚尤為味，酒是金和太禧白，茶是建寧貢茶，十余名婢仆隨時聽命侍候。

夕綴在山巔，前海倒映金，對岸的佛寺巋然尊嚴，天宇明淨，秋風颯颯，翰社諸友大都來自江南，第一次賞玩北國的秋，一個個興致頗高，詩作賦是不的，庶吉士本就有作詩的課業， 每月要上三首詩。

張原與文震孟、錢士升、洪承疇四人品茶說話，說起昨日邸報沈榷要驅逐泰西傳教士的奏疏，文震孟等人都覺得沈榷說的“私改歷法，變道統，誑愚民，志將移國”是危言聳聽，翰社同仁張原影響，對西學頗有接，又都比較年輕，肯接新知識、新事，對沈榷這種己之所施之於人的做法頗為不滿，沈榷是佛教徒，豈不知當年佛教傳中原也是歷經劫難，若都象沈榷這般態度，那佛教在大明也不應有立足之地，翰社諸人與張原一樣，並非重視天主教，而是重視那些耶穌教士帶來的知識、眼界以及一種新氣象，這與東林、翰社提倡的經世致用之學也是相輔相的——

張原把他寫的為西學辯護疏給諸友傳看，文震孟和錢士升當即表示他們也會寫奏疏支持張原，翰林本就有議政諮詢、商榷政務的權力，翰林院原是閣的一部分，殿閣大學士可直接閣輔政，只是翰林院從文華殿搬到皇城外之後，這種權力無形中萎了，以致於到現在只是喝茶看報做和事佬所謂養聲——

不但翰林院有參政議政的權力，就是庶吉士也可對朝政發表意見，庶吉士與翰林一樣是儲相，正言讜論，補益時政，正是一個有志向的庶吉士應該做的，倪元璐、張岱也說要上書支持徐啟、張原同沈榷等人辯論，這場辯論若能舉行，其彩程度將不遜於《鹽鐵論》、《無神論》這些史上著名的大辯論。

這時高起潛趕來稟報說他乾爹鍾太監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