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硯、牛舌墨，一邊磨墨一邊思索，那篇“君子喻乾文”張原是決定抄嬰姿師妹的了，張原不是那種方正不阿的人，他懂得的取巧，不損人，可利己，何樂而不為，現麼只需琢磨那篇“趙孟之所”就可以了，作為並藝的“趙孟之所”當然更重要，他要集中力把這篇製藝作得才縱橫、無可挑剔…

縣試案首不見得能補生員，但府試案首必補生員無疑，大明朝兩百年來府試案首數千，除了期間死亡或者犯法，就沒有不能補生員的，而且這府試案首的名聲與一般通過府試的生那是大不一樣的，過兩個月就會有蘇州拂水山房社的范文若和青浦社的楊石香來山yīn拜訪張原，請張原選評八文，那麼張原是否府試案首就顯得很重要了，山yīn縣試案首和紹興府試案首，這印在選本扉頁上，絕對比舉人、甚至一般三甲進士的選本更有銷量，而張原有了名聲才更方便友結社，所以他必須爭取這府試案首，所以這篇“趙孟之所”他必須竭盡所能作得最好——

旭日初升，考棚亮堂堂的，絕大多數考生都在起草稿，有的寫幾個字就咬筆桿苦思，有的東瞄西瞅想要尋求啟發，有的與鄰座眉目傳或悄聲低語，只要不是挾帶抄襲，一般監場的書吏也不會管得太嚴，最多呵斥幾句“不許頭接耳”雲雲。【最新章節閱讀】

張原沒急著落筆他作文也沒有打草稿的習慣，從來都是腹稿，他兩肘支桌，手掌撐著額頭，在心中那張考卷上開始破題、承題張原鄰座的那個須發斑白的老生也象張原一般不筆，眼睛卻是看來看去，看到監場書吏繞到後場去了，他便一手拿起那塊厚重的硯臺，一手在硯底一mō，金燦然掌中多了一張比掌略小的金箔紙，金箔紙上麻麻寫滿了蠅頭小楷，金箔紙雖小，但以這樣的蠅頭小楷正反兩面書寫，一篇三四百字的八文差不多也能寫完——

這白發老儒有些老荷眼，金箔紙不能拿到近前看，著手放在下，人使勁坐直，脖半使勁長，好讓眼睛離那金箔紙遠一些看兩眼，便將這張金箔紙塞到鞋中底，又去硯底一mō，又是一張金箔紙，也是麻麻寫滿小字的，看兩眼，又塞到鞋中這老儒右邊是張原，左邊是一個青年書生，那青年書生很快發現這老儒在作弊，輕輕“咦”了一聲這老儒立即向這書生拱手作揖，又指指自己huā白的頭髮，意示請青年書生憐憫，莫要揭發。

那青年書生搖搖頭，微側著，不看老儒這邊，自顧起草稿。

老儒也不知道準備了多張金箔紙變魔般一張又一張從硯底mō出，看兩眼，想必題目不對，就又墊到鞋中去，監考書吏轉到前面來時他就老老實實不彈一轉過去他就又揭一張看兩眼塞中鞋中去，等張原發現時，這老儒鞋底至塞進三、四十張金箔紙了，卻還沒找到對題的八文——

見張原看過來，這老儒趕點頭陪笑作揖，張原笑了笑繼續捧頭思索“趙孟之所”大約過了半個時辰，邊的老儒不再揭硯底，筆疾書起來想必是找到對題的八文了，只是這上了年紀的人也是可憐作弊也笨拙，眼神不利，記xìng又不好，看一眼只能記兩、

三個字，一篇八文要抄下來要看一百多眼，這樣頻繁的舉不被監場胥吏發現那也真是沒天理了——

腳步聲驟起，監場書吏出現在長條桌左側過道上，指著這老儒道:“你出來！”

這老儒頓時面無人sè，卻又假作鎮定道:“何事?”一面迅速將手裡的金箔紙棄在地上，

用腳踏住慢慢地使勁碾書吏喝道:“你金閃閃的當我們都是瞎子嗎，鞋底、硯底藏了不吧，出來，見府尊去。”這老儒起連連作揖道:“是老朽一時糊塗，老朽絕不再犯，絕不再犯，請差饒過老朽這一回…”

這書吏冷笑道:“這樣的挾帶抄襲都能放過的話，那其他考生不要鬧翻了天，還要監考作什麼——出來，莫要影響他人作文。”示意這排左側的幾個考生站起來，方便讓那老儒出來。

這老儒賴在座位上不起來，苦苦哀，書吏哪肯饒他，與一個差役一起過來揪起這老儒拖出座位，又有一個差役過來拿起那厚重的硯臺，將墨潑在地下，翻轉來一看，硯底竟還有半寸厚的一疊金箔紙。

書吏將那金箔紙一撚，冷笑道:“金箔紙極薄，這半寸厚的一疊總有三、四百張吧，你可真會抄，也肯下本錢——又出，見府尊去。”

這老儒跪地哀求，涕淚俱下道:“老朽今年五十七，考了四十年，隻想考個生啊，諸位差行行好，饒了老朽這一回吧，讓老朽把這兩篇八文作完，老朽jī不盡。”

書吏哪裡肯聽，命兩個差役架起這老儒往考棚外走去，這老儒就好比要殺頭一般，嘶聲地喊，一手勾住一柱子，就牢牢抱住不放，兩個差役一個扯一個掰，好不容易扯開，拖到中心大堂去了。

震堂考棚的考生雀無聲，這一幕鬧劇可悲又可笑，這老生都快六十歲了，考了四十年連生都不是，這一輩子算是全荒廢在這舉業上，到老還要出這麼個大醜，在場年的考生還不覺得悲涼，有那四、五十歲的就兔死狐悲了，一時沒心沒緒，作文都沒了心。

張原見那老儒被拖出去後，低頭找那張先前被老儒踩在地上碾的金箔紙，想提醒差役把這張金箔紙也拿走，免得等下再起誤會，但左看右看，竟沒看到那張金箔紙，不知是粘在老儒鞋底被帶出去了，還是被其他考生悄悄揀去了，這張金箔紙上的八文不是“趙孟之所”

就是“君子喻於義”那老儒方才已抄了好一會了，現在很有可能便宜了別人，這是命數啊，什麼事都有個氣運——

震堂考棚短暫無人監考，考生迅速活躍起來，頭接耳，嗡嗡聲一片，等那書吏和差役回來，仿佛一陣狂風刮來，無數大頭蒼蠅就無影無蹤了。

張原被方才那事攪了思路，心裡的考卷被搞了，吃了兩塊sūmì餅，喝了幾口水，理了好一會才理順思路，繼續捧頭沉思，這是他作文的習慣，這種千字以的文章他要完完整整打好腹稿再一氣呵寫出來——

每隔一個時辰，便有差役擊磐報時，提醒考生要抓作文，天一黑就要繳卷，這府試有人才啊，才是巳牌時分，就有人卷了，張原這次有了經驗，不急著卷，卷太早放頭牌出場會被吹鼓手送到家去討賞錢，上回縣試就被討了兩回賞錢，倒不是吝嗇，只是覺得考一場要報兩次喜實在太可笑。

午牌時分，張原將“趙孟之所”這篇八文從頭至尾印在了腹稿上，還在心裡檢查了一遍，毫無錯，也沒有違、犯諱的字眼，這才好整以暇地將幾塊sūmì餅都吃了，喝水潤，看那磨好的墨都半幹了，便又滴了幾滴水下去，用筆略一調劑，先在草稿紙上將兩篇製藝都寫上，這是侯縣令提醒他的，上次縣試時張原沒有起草稿， 而科考卷時是要草稿紙一起的，草稿紙空白雖不算是違規，但總是異類，科考時還是不要顯得太異類為好，有些考或許會疑心這是抄襲，張原虛心接，所以這時先起草稿，還故意改幾下，顯得很有草稿的樣子——

那老儒被叉走，桌子空敝了不，盡可以橫著肘寫字，不用擔心被鄰座撞到了肘弄汙了考卷。

未牌時分，張原將兩篇製藝用端端正正的小楷謄寫在試卷上，這謄真，寫好一看，自這兩篇製藝比上次縣試時的兩篇還要略勝一籌，這是他和嬰姿師妹通力合作的結果啊，而且單論墨卷上的這筆字，比兩個月前又有了長進，當即揭去試卷上的彌封，起卷。

本來是前十名卷的考生，主考才會現場閱卷，到未牌這時已有幾十人卷，試卷已不再由考生直接送到中心大堂徐知府那裡，改由監考書吏收取，震堂考棚的監考書吏見張原來卷，便笑著低聲道:“張公子直接到府尊那裡去吧，府尊特意叮囑過的。”

張原微一躬，將試卷放在考籃中，提了考籃去見紹興知府徐時進，他不擔心徐知府會刁難他，徐知府不是不計後果的愣頭青，能有今日地位也是圓穩重的，而且他與徐知府並沒有直接的利益衝突，徐知府取中他那也是他的老師，決不至於因姚複的事而愚蠢到要來打他一人就怕自己無能，只要你有能力，就能得到別人的尊重，小怨隙、1小矛盾也能化解，若是無能，那麼往日無怨無仇的人也可能會來踩你一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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