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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雅騷》 第136章 夜半鍾聲到客船

第一百三十六章夜半鍾聲到客船

洪武二十七年的《寰宇通衢》記載明初道路縱為10900裡,橫為11750裡,經過兩百多年的發展,以驛站為中心的驛路已經是四通八達,陸路一般四、五十裡就有一座驛站,水路驛站相距稍遠,七、八十裡會有一座,陸驛有車馬、驢騾、腳夫,水驛有舟船、水夫,可供使用,無論陸驛還是水驛都能提供食宿,而且這一切還都是免費的,但一般民眾不能驛站的便利,這是供員進京或者致仕、朝廷欽差和邊鎮飛報軍用的——

明初水馬驛遞符驗還比較嚴格,嘉靖以後就濫了,王裔、員有驛遞大勘合牌,有權征調馬二匹、民夫十人、舟兩隻,赴國子監的監生、外出公乾的吏舍也有權使用驛遞小勘合牌,搭乘車馬舟船以及住宿免費,那些王裔高出行,馬二匹、民夫十人哪裡夠呢,所以往往超越規定,征馬、民夫征用過倍,這樣也就罷了,很多員還把勘合牌送給親朋好使用,驛站送往迎來,疲不堪命,現在鍾太監把織造衙門的小勘合牌送給張原使用就是這種況,這在當今是很普遍的事,見怪不怪——

張原心道:“還是我兄商周祚廉潔正直,接家眷進京都是用自家舟船。【全文字閱讀】免費章節請訪問。”

雖然如此,張原還是接了鍾太監借給他的驛遞小勘合牌,嗯,借機考察一下驛站民嘛,據說明朝滅亡的又一個重要原因就是崇禎二年裁減天下驛站,李自原是銀川驛卒,驛站一裁減,李自失業了,又逢災荒,沒飯吃,於是就反了——

張原道:“多謝公公借小勘合牌,但這一千兩銀子我如何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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鍾太監笑道:“你為邱千乘排憂解難,如何不得?邱千乘說了,張公子的謝禮也全在我這裡,所以咱家分你一千兩,怎麼,莫非你嫌?”

水至清則無魚,人至察則無徒,邱千乘當然不會說給張原的謝禮全在鍾太監這裡,邱千乘本就沒把張原放在眼裡,而鍾太監給張原銀子也並非錢多得不耐煩非要送出去,這在於一種利益聯盟,張原若不收銀子那絕對就有隔閡,收了則是沆瀣一氣,大家就更進一步了,通過這次算計邱千乘,鍾太監見識了張原的智謀,更重要的是,張原八文作得好,通過科舉仕是必然的,所以鍾太監認為有必要結張原,識人於微賤時豈不是有眼?

張原躬道:“這是公公所賜,張原就腆了,希日後能有報答公公之。”

鍾太監滿意地點著頭,端起茶盞道:“喝茶,喝茶,這是西湖龍井,張公子喜歡的話,咱家也送你兩斤。”這不是端茶送客,是真正隨意的談。

張原道:“公公督造杭州,真是讓人羨慕啊,單這山水之,日夜熏陶,幾個人能到。”

鍾太監呵呵而笑,忽然笑容一收,肅然道:“雖日日對湖山之,但咱家還是憂心忡忡啊,張公子聰明過人,不知能否為咱家解?”

張原心道:“鍾太監該不會是飽暖思想重新長出來,這我可幫不了你。”說道:“不知公公有何憂慮,張原雖然年,或許也可幫公公參謀一二?”

鍾太監沉了一下,說道:“這杭州咱家也待不久了,後年咱家就要回京,這在外面待久了,重新回宮當差還真是不適,張公子可有什麼法子讓咱家留在杭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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鍾太監也是一時慨,隨口問問的,並不指張原真能想出辦法讓他留在杭州,張原雖然聰明,畢竟年,而且又不了解宮裡複雜況——

卻聽張原說道:“公公在外,

任命掌握在皇帝和掌權太監手裡,除了托人回去送禮打點沒有別的辦法,小子以為,公公才學過人,對皇帝忠心耿耿,就是做司禮監秉筆太監也是做得的,做到秉筆太監,自然揚眉吐氣。”鍾太監搖頭道:“咱家是監的,掌管宮室、陵墓營建和妝奩用之事,雖在外面采辦了幾年,這回去呀還得在監,雖說監也不錯,但與司禮監沒法比。”

張原心想:“現在是萬歷四十一年,萬歷皇帝還有六、七年好活,一朝天子一朝臣,鍾太監想要廷中樞就要預先得到皇太子朱常的信任,不過朱常是個短命皇帝,紅丸案會不會照常發生,我能起到什麼作用?魏忠賢現在已經在皇長孫朱由校邊了?鍾公公這人不錯,我該怎麼給他指點迷津?”

鍾太監見張原蹙眉沉思的樣子,笑道:“不難為你了,咱家只是隨便說說。”

張原誠懇道:“鍾公公,在下鬥膽一言,宮廷競爭最主要的是跟對人,公公想要在眾多穎而出必須跟對人,而且眼要放長遠一些,那些目前當權太監不用過於攀,因為結他們的人太多,你去爭寵反而容易樹敵,皇長子、皇長孫那邊的,公公如果可以的話應該多多親近。”

鍾太監神一凝,張原這話可謂深謀遠慮,這豈是一個十六歲年想得到的,但顯然是真心為他著想的,低聲道:“萬歲爺寵福王,至今不讓福王就藩,對千歲爺不甚待見,只怕——”後面的話沒明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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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原道:“福王即將就藩,不是今年就是明年,這是大勢所趨,鍾公公看著好了。”

鍾太監盯著張原,問:“你懂易卜星佔?”

張原微笑道:“何須易佔,鍾公公在宮中多年,想必也知道皇帝與大臣們關於立儲這國本之爭爭了二十多年,到底是誰勝了?”

鍾太監恍然道:“你是說朝臣能迫福王出京就藩?”

張原含笑不言。

鍾太監下下打量張原,有些不可置信地問:“你小小年紀為何識見這般老辣敏銳?”

張原道:“無他,好學深思而已。”

鍾太監讚歎不已,卻又道:“若明年福王果真出京就藩,咱家就服你,以後咱家對你言聽計從。”

張原嚴肅道:“公公,這話是你我二人的室私語,萬萬不能對他人說起,不然你我都是重罪。”

鍾太監連連點頭道:“這個咱家知道,咱家在宮中多年,若連這點利害都不知道的話也活不到現在。”

……

鍾太監送張原出織造署已經是夜裡亥時,鍾太監依舊派馬車送張原回運河埠口,十兩一錠的銀子共一百錠裝在一個皮箱裡一起搬馬車,還有兩斤龍井茶和兩壇宮廷酒“寒潭春”——

鍾太監與張原拱手道別,看著張原車,直至馬車駛遠才轉回去,織造署的長隨、仆役、門子見鍾公公對這個年生這般禮遇都是驚奇不已,就是布政使、都指揮使、按察使這三司首腦鍾公公都沒有這麼相送過!

……

到了運河埠口,張原下車,穆敬巖將那隻皮箱搬取船,七、八十斤的箱子對他這個黃須力士來說簡直輕若鴻,武陵和陸大有也岸來,幫著把兩壇酒搬到船去——

秦民屏從紅頭樟船下來,正看到織造署的馬車回去,向張原拱手道:“張公子,那鍾公公可還有什麼吩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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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原道:“沒什麼事了,就是那生祠要抓,鍾公公既然說了隻讓你們出銀一千兩,你們也不要多出,但一定要多向鍾公公請示,不要擅作主張。 ”

秦民屏自是連連稱是,當初邱太監勒索三千兩,後來送去五千兩邱太監不收,這次他們帶了一萬五千兩銀子準備打點營救馬千乘,不料在杭州遇到張原,隻費了一千兩銀子就基本化解了這次危機,張原真乃他們石柱土民的福星!

與秦民屏在岸邊相談了一會,二人道別,張原到三明瓦白篷船,將鍾太監借給他的杭州織造署小勘合牌給陸大有收好,路引也在陸大有那裡,陸大有見多識廣,喜道:“好這是勘合牌,好極,好極,我們的船可以暢通無阻了,這樣的話,我們就不用擔憂初七之前趕不到青浦了。”

這運河頗多關卡,有稅監關卡、有州縣關卡,都要向過往客船、商船收稅,往往一耽擱就是一個多時辰,有了這勘合牌,那就什麼稅都不用,水路、陸路暢通無阻,這才是勘合牌最大的便利——

張原笑道:“明日一早就,爭取初五日天黑前趕到,姐姐、姐夫想必都等得急了。”

張原讓船娘備水沐浴,穆真真將爺換下的用一個竹籃裝著到運河另一邊的那條小溪去洗,說運河裡的水不乾淨——

張原獨自在艙室燈下看了幾頁《,臨摹了半篇祝枝山的《前赤壁賦》,忽聽得極遠傳來更鼓聲,在靜夜中顯得空靈靜妙,連響三聲,停一會,再響三聲——

已經是半夜三更了,張原閉起眼睛,夜半鍾聲到客船的幽趣,卻又猛地站起來:

穆真真怎麼還沒回來,黑燈瞎火的去洗不會掉到水裡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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