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工夫fù一前一後坐著用腳踏槳，那做丈夫的手裡還有一支劃解，隨時調整航行方向，西興運同水流平緩，雖是逆水行鼻，船行卻也不慢，估mō著一個時辰能行二十余裡、

臨近午時，船娘燒了熱湯，端來一些糕餅讓張原等人充，眾人隨便吃了些，午後繼續行船，兩岸風景這時看得也有些倦了，張原便取了一卷《xìng理大全》來看，這也是方指定的科舉必讀書目，共七十卷，張原已讀了前四十五卷，這次將後二十五卷帶上，準備在來回路上讀完仔細看了幾頁，覺得還是沒有聽書來得舒服，便讓武陵讀給他聽，武陵磕磕絆絆地讀了半頁，張原歎氣道:“哎呀算了，還是我自己來看，小武你也是不長進。【全文字閱讀】”便不看書了，磨墨練字，穆真真跪坐在一邊看著。

傍晚時，兩艘白篷船一前一後到達錢清鎮，錢清鎮地西興運河中段，水陸通便利，也是富庶的大鎮，張原這艘船靠岸時，夕下，見景蘭、景徽小姐妹已經站在岸邊笑瞇瞇著他們。

張原跳上岸，1小景徽就上前問:“張公子哥哥你先前戴在鼻子上的是什麼，也是遠鏡?”

張原便將那副水晶石眼鏡給小景徽看，小景徽也要戴，戴上一看，眼睛huā了，頭也要暈了，趕摘下，搖頭說:“這個鏡子不好，沒遠鏡好。”

商景蘭也來試戴著眼鏡左右一看，也趕摘下，笑著說頭暈。

商周德過來問:“介子，我們是去鎮上酒家用飯，還是買些食回來就在船上隨便用一些?”

張原道:“就在船上用餐吧。”

商周德便吩咐仆人去鎮上買食，船娘已在小篷艙生火煮飯，不須半個時辰，飯菜畢備，商周德邀張原在他這邊船艙一起用飯，小景徽過來說:“張公子哥哥你別回那艘船，就在這邊和我們一起說話。”

又向商周德央求:“叔父，好不好?”

夜間總是不大方便，商周德微笑道:“明天吧，明天讓張公子到這邊來，你們兩姐妹讀書給他聽，張公子可是過耳不忘的，你們可以考考他。”

從會稽到錢清水路一百零五裡，從錢清到蕭山西陵六十裡，這條水路夜航船甚多幕sè沉沉時，商氏的這兩艘白篷船也重新起航了，過錢清堰，往西興運河的起點西陵駛去，一路上航船駱驛不絕。

白日天氣晴好，天一黑星星就出來了，星夜sè下的白篷船就象是白sè的大魚掠水而行，似乎比日間還行得快。

張原開了篷窗看了一會夜景，覺得風吹著有些冷，便合上篷窗回看艙壁上懸著的鐵皮燈焰輕搖，武陵靠坐在一邊直打哈欠，穆真真神很好，小腰筆直坐在那，見張原看過來，忙問:“爺有什麼吩咐?”

張原笑道:“夜航船是要說故事的，不然多悶哪真真說個故事給我聽。”

武陵驅趕著睡意道:“是呀，真真姐說個故事。”

穆真真赧然道:六小婢不會說故事。”

張原道:“隨便說，你說一個我也說一個，打發時間嘛。

穆真真想了想，含道:“那婢子說一個以前我娘講給我聽的一有一個老翁種茄子賣，每到茄子時就被人摘去幾百個，好幾年都是這樣，老翁很是氣憤，就去刑科房典史那裡控訴，典史教這老翁說等明年茄子將時，削竹針百余枚刺茄腹中，如果還被，就來告訴他果然，來年茄子時又被了，典史便派了幾個差役到城裡賣茄子的攤鋪去查，果然查到有一家賣的茄子裡面有竹針，老翁來對質，

發現這賣茄子的就是老翁的鄰居——爺，婢子說完了，說得不好。”張原讚道:“真真說得很好，這是個聰明的典史小武，你也說一個吧。”側頭一看，卻發現武陵已經歪在褥子上睡著了，輕笑一聲，起給他扯上被余蓋上。

穆真真臉兒紅紅道:“爺也要歇息嗎?”

張原道:“還早，睡不著，我也說個故事給你聽吧，不知怎麼回事，在這夜航船上很想說故事、聽故事。”大兄張岱後來編有一部百科全書一般的集子，就《夜航船》，舉凡天文地理、鳥蟲魚、人故事、典章制度無所不包，夜間航船可為談資。

穆真真喜道:“好，婢子最聽故事。”

張原喝了。茶，開口待要說故事，卻見座船輕輕搖晃，壁上的鐵皮紙也一震一震的，聽得船工道:“張公子，小心燭火，這一段水流較湍急。”

張原應道:“知道了。”便去吹熄了燈，對穆真真道！”黑燈瞎火也能說故事。”

昏暗裡穆真真低低的“嗯”了一聲。

張原又將篷窗打開一些，外面有星，半缺月也升上來了，淡淡的照進艙室，讓人覺艙室好象很潔淨似的，跪坐在墊褥上的穆真真也是清清爽爽。

張原道:“我說一個秀才的故事，話說某地學署教很嚴厲，縣學諸生小有過犯就要打板子，那時教權威重，不象現今教這般管不得秀才”

星月影裡的穆真真又“嗯”了一聲，表示在聽。

張原續道:“這一日又有個秀才犯了學規，教急命人傳這秀才來明倫堂，怒氣衝衝等著，板子都準備好了，等這秀才一來就責打，那秀才匆匆趕來，一到堂上就施禮說學生剛才偶得一筆意外之財，約值千兩銀子，正在置這筆銀子，所以來遲了，請先生見諒”

“一那教一聽還有這樣的事，便忘了要打板子，問這秀才銀子從何得來?秀才說自家後園挖出來的，教又問這麼一筆意外之財該怎麼置?秀才說學生一向貧寒，當用其中九百兩銀子買田、買宅第、治、買妾，剩下的一百兩銀子一半用來發憤苦讀，另一半饋贈先生，以酬謝先生平日教育之恩一教大喜，客氣說怎麼當得起這樣的厚贈，便命學署齋夫治酒菜款待這秀才，談笑款洽，完全不象平時那副嚴厲的樣子，喝酒半酣，教想起一事，問秀才匆匆趕來學署有沒有把銀子藏好，可不要被人了去，這秀才說學生剛布置好銀子的用度，拙荊推了學生一把，醒了，銀子沒了一”穆真真捂著“吃吃”的笑，卻問:“爺，那教有沒有發火痛打秀才一頓?”

張原笑道:“教也是斯文人，都好酒好菜好言好語這麼款待了，一下子也不好翻臉，至於以後怎麼樣那就不知道了，聽故事不許刨問底，不然就沒余味了。”

穆真真含笑應道:“是，爺。”

張原這時也打了一個哈欠，說道:“我也困了，歇息吧。”

這艙室正好三個鋪位，武陵方才倒頭睡在外側的鋪位，張原問:“真真，你睡哪邊?”穆真真聲音有些微:“婢子睡邊上吧，爺先睡。”張原去船頭解手，回來躺在中鋪睡下，過了好一會才見穆真真從他腳那一邊伏低子到了裡鋪，很快就鑽到被窩裡去了，生怕被揪住似的。

張原暗笑，心道:“我還沒有那麼急sè，穆真真的爹爹可就在隔壁艙室呢，不能太欺負人啊。”又想:“我若是三兄張萼，只怕就把穆真真扯到自己被窩裡來了吧， 三兄有時是值得羨慕的人”胡思想了一回，敵不過睡意，夜航船悠悠搖晃，正是好睡，一覺醒來早已到了蕭山西陵。

次日，張原到商周德那邊船上，讓景蘭、景徽姐妹念《xìng理全書》

給他聽，七歲的景徽字都比武陵認得多，讀書很通暢，讀了幾頁就要考張原，讓張原背誦，張原背誦有誤，1小景徵就“格格”笑著指正一這日傍晚，船過錢塘江，錢塘江北岸便是杭州，又稱武林，景蘭、景徽姐妹都是第一次看到這樣浩大的江水，站在船頭看斜和江流，兩個婢拉著小姐妹二人的手～

錢塘江有渠堰通京杭大運河，商氏的兩艘白篷船駛進運河埠口停泊時，那艘五明瓦大船與鄰近的一艘紅頭樟船輕輕了一下，碼頭上船多，進進出出這樣輕微的是很常見的事，商氏船工也不在意，自顧將船泊定，卻見那艘紅頭樟船上跳出一個服飾古怪的年，大聲質問:“誰又來撞我家的船！”張原看這年大約十二、三歲，跳躍躍力彌漫的樣子，頭裹青帕，上穿的卻是生員稠衫，這年不可能有生員功名吧，而且不戴方巾卻以青帕裹頭，這是什麼裝束，稠衫也是隨便能穿的嗎?

還沒等商周德這邊說話，紅頭樟船上又有一fù人清亮的聲音喝道:“麟兒，不得惹事，回艙裡來。”

這年頓足道:“我們是被欺負狠了，父親大人還關在獄中，坐個船也老是被撞，真是氣死我了。”

張原心中一:“這年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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