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胭當即去樓梯間給蘇岸打電話。

那邊很快接通。

易胭先開口：“怎麼中午有空跟我吃飯？今天不忙嗎？”

蘇岸說：“吃飯后回去。”

易胭：“很忙？”

蘇岸原本不打算回答這個問題, 但易胭問, 他嗯了聲。

“市局離醫院不近吧, ”易胭忽然有點想笑, 調侃他, “你吃個飯跑這麼遠劃算麼蘇警？”

蘇岸沒打算理調侃。

他問：“什麼時候可以吃飯？”

“現在，”易胭問，“你現在到哪兒了？”

“醫院外面。”

易胭靠在樓梯間墻上, 明知看不到, 但還是瞥了眼窗外。

果不其然什麼都沒看見。

從墻上起往外走去：“怎麼這麼快，你什麼時候來的？”

“剛到。”

易胭穿過走廊：“行，我先去換個服，換好下去。”

掛電話后易胭去更室換掉上白大褂, 下樓。

出門一眼看見蘇岸車。

易胭走過去拉開副駕門, 坐了進去。

“想吃什麼？”

系安全帶時蘇岸問。

易胭按下卡扣，側頭看正打方向盤的蘇岸。

五指修長骨節朗, 閑散轉著方向盤。

易胭手控，看了會兒收回目。

回答他問題：“隨便, 逛逛吧。”

蘇岸偏頭瞥一眼。

易胭看懂他眼中疑, 說：“平時很出來吃飯, 一般外賣或者吃醫院食堂。”

蘇岸這才轉回頭。

“你呢？”易胭問, “平常會出來吃飯嗎？”

蘇岸沉默幾秒，開口：“很。”

“真巧呢, ”易胭上來視線就沒從蘇岸上離開過, “都很出來吃飯的人怎麼就約到一起吃飯了呢, 因為什麼？”

換作回來剛見到蘇岸那會兒，易胭定然不敢這麼跟蘇岸說話。

可近些日子，兩人關系在逐漸緩和，相模式也逐漸趨向自然。

車已匯馬路車流，蘇岸視線直視前方注意路況。

聽到易胭問題，他沒回答。

易胭不過調侃他而已。

看著蘇岸側臉，想起方才在診室里收到的那條短信。

短信容乖順，與面前這個冷冰冰的蘇岸完全聯想不到一起。

可那又的的確確是蘇岸。

一個想要討好的蘇岸，先跟低頭的蘇岸。

高中時從沒有過這種待遇的易胭覺得這樣的蘇岸有點稀奇。

多難得。

注意到易胭目，蘇岸轉眸過來，淡淡一眼。

易胭瞬間回神。

破天荒有種看被抓到的慌。

易胭很久沒有這種覺，心跳怦然對來說不過是高中時候的事，這麼多年心無波瀾過去，仿佛隨著年紀，人的心程度也下降。

如今才知道不是。

正回子，車正停在一個路口。

紅燈亮，秒數遞次減。

易胭看附近路標和建筑。

“福源路？”

蘇岸：“嗯。”

“這附近似乎有一家口碑不錯的餐廳。”易胭說。

平時診室里小護士們喜歡聊天，話題不過帥哥、娛樂圈八卦、化妝品服包包和吃喝玩樂。

易胭年紀比們大一點，平時也不喜八卦，很進們話題。

不過聽倒是聽了不，畢竟同個診室。

記得有次小娜吃到一家好吃的餐廳，逢人便強力推薦這家店。

小娜喜歡的東西，不管吃的，玩的，都時常掛邊。

那段時間念得易胭都下意識記住了這家店大致坐標。

不過時間久了忘了店名。

“同事說過附近有一家口碑很好的店，”易胭說，“但店名忘了，我問一下。”

易胭說著給小娜發了消息。

下班在家的小娜估計沒睡，很快發過來。

說完很快又八卦一句。

易醫生你怎麼問這個啦，難道有約？

后面還跟了個小表，八卦意味滿滿。

易胭笑了下，沒多說，回聲謝后轉頭看蘇岸。

“徐德記，應該就在前面。”

綠燈正好亮起，蘇岸車往前開。

“很久沒出來吃飯，突然有點不習慣，”易胭說，“以前我們上高中很有外賣，天天跑出去吃，你還記得嗎？”

周圍時不時鳴笛聲起伏。

蘇岸：“記得。”

易胭故意道：“那時候你經常不理我，都是我拖你去你才陪我一起去的。還記得嗎？”

蘇岸：“……”

易胭又單方面說了幾句后，車已停店前。

他們來得稍晚些，錯開了午餐高峰期。

但店里人還是不。

蘇岸停好車，兩人一起下車進店。

找了一靠墻位置坐下后，蘇岸菜單給易胭，易胭也沒問他什麼，直接點了些菜。

以前也是這樣，蘇岸一般點菜，都是易胭來。

易胭想起前幾次一起吃飯不是不歡而散便是話都不說幾句。

等菜上來間隙，對面蘇岸說：“餐拿過來。”

易胭知道蘇岸有潔癖，去外面吃飯都需要先將餐沖洗干凈，久而久之這習慣也留給了易胭，在外面吃飯也必洗餐。

將自己餐推過去。

易胭撐著下看他作。

黑實木筷子襯得他五指越發白皙，舉手投足間矜貴。

從以前易胭就覺得氣質是一種很奇怪的東西。

蘇岸站人群里，即使他總不說話，但因為氣質優越，總讓人無法忽視他存在。

看著看著，忽然好奇，問了句。

“怎麼會當緝毒警？”

對面蘇岸正用熱水燙兩人的餐。

聞言蘇岸抬眸看，半晌垂瞼：“不知道。”

回答出乎易胭意料。

蘇岸自高中起便是一個目標明確的人，日常瑣事也是安排秩序井然，對自己選擇迷茫這種事在他上不存在。

可現在他跟易胭說不知道為什麼做緝毒警。

易胭是有點訝異，不過蘇岸時候不知道，也不懷疑。

說到緝毒。

易胭忽然想起一件事：“還記得我高中有一次被人舉報吸毒嗎？”

對面蘇岸手一頓。

可這微小作易胭沒發現。

“警察直接把我抓走了，結果檢驗結果出來什麼都沒有，放我走了，”易胭嘆了口氣，“我高中是得罪過多人啊，沒做過的事也被舉報。”

蘇岸一言不發，只是抬眸看向了他。

易胭說：“不過這人目的也達到了，后來我名聲也的確更壞了，可惜我至今不知道舉報我的人是誰。”

吸毒遠比打架斗毆更容易搞壞名聲。

即使易胭本沒沾染毒品，可謠言這種東西一傳十十傳百，大家都說易胭吸毒。

后來檢驗結果出來沒有，也沒人在意了。

大家都只關注謠言不好的一面。

況且那時通訊沒有如今發達，不會有多人后來知道無辜。

忽然蘇岸開口：“不怪你。”

易胭還撐著下，轉眸看向蘇岸，忽然彎了。

“我知道不怪我，我又沒吸毒為什麼要怪自己，別人怎麼看我我不在意，反正我自己沒做就行，”易胭看著蘇岸，說，“不過還是謝謝你當時愿意相信我。”

當時很多人聽風是雨，甚至連易胭邊幾個朋友都懷疑易胭。

而蘇岸從頭至尾站在這邊。

甚至易胭出來的時候還是他接回的家。

即使那時他們兩個已經鬧僵。

后來易胭也沒跟蘇岸說聲謝謝。

菜適時上來，蘇岸移開眼眸：“沒什麼。”

吃完飯蘇岸送易胭回醫院后離開。

易胭白大褂上后回診室時遇到岑慧萍。

岑慧萍上次拉易胭去吃聯誼飯沒吃，還在醫院門口看易胭被一帥哥拉走，后來一遇到易胭便要問上幾句。

“出去吃飯了？”岑慧萍問。

“嗯。”

“真是太打西邊出來了，”岑慧萍靠近易胭，問，“有戲？”

“得了啊，”易胭推開頭，“干活了。”

急診一向人多，易胭一整個下午不意外都在忙碌。

班后易胭準備開車回家。

岑慧萍也這個點下班，兩人一起出急診部。

剛出大門，易胭一眼看到踽踽獨行的崔老太太。

老人家佝僂著背，撐著拐杖，一步步朝住院樓那邊走去。

易胭登時心里一咯噔。

猛地想起早上在診室聽護士議論的事。

平時如若崔老太太有問題來醫院做檢查看醫生，崔依依一定會陪同。

可今天崔依依沒有。

瞬間證實了易胭的猜測。

眉心頓皺，匆匆跟岑慧萍說一聲有事便朝崔老太太跑了過去。

老人家行不便，易胭一下子便追上。

“。”

崔老太太聽到悉聲音，抬眼便看到前的易胭。

看到崔老太太臉龐時，易胭一愣。

雖然崔年紀大了，但平時心態不錯，看著不至于蒼老。

可此時易胭眼可見崔老太太比之前任何時刻都要蒼老，眼皮浮腫，臉蒼白。

看到易胭那瞬，崔老太太慢了半拍出名字：“易胭啊。”

自從崔環杰吸毒后，崔家沒什麼親戚愿意搭理他們。

終于有個悉的人出現在崔面前，了，可卻說不出一句話。

“依依，依依……”

直至此刻，易胭已經確定了，那位昨晚毀容斷指的小姑娘，就是崔依依。

易胭回來這兩年，崔老太太和崔依依算是枯燥生活里為數不多來往的人，關系好對也好。

易胭也一直把崔依依當妹妹。

心里登時一陣刺痛。

不過一瞬之間，崔老太太的眼淚便掉了下來，話都說不利索：“依依，依依一生都毀了。”

“，”易胭手去扶，“我們去看依依。”

崔依依已經險，但依舊沒醒。

病房雪白，病床上的人頭纏紗布，出一邊安睡的眼睛。

幾乎面目全非。

一個正值青春花季的十六歲的小妹妹。

易胭鼻子一酸。

崔老太太看到崔依依，眼淚更是止不住。

剛才在路上，易胭才得知是去找親戚借錢了，崔依依需要一大筆醫療費。

可不出意料，本借不到什麼錢。

崔老太太似乎已經用盡了所有力氣，易胭扶到椅子上坐的時候，幾乎渾癱，靠椅子才勉強支撐住。

崔已經平靜下來，臉上還有干涸淚跡，似乎把眼淚都流，干到起皮。

應該是許久沒喝水了。

易胭倒了杯水，在崔面前蹲下。

崔老太太空茫的目慢慢移到臉上。

易胭把水塞到手里，握住的手。

“依依是為了擋住我，才會這樣的，”崔老太太眼睛里滿是凄涼，“如果當時刀是砍在我上就好了。”

“依依就沒事了。”

崔老太太聲音平靜又輕，一種跌絕的死寂。

“還這麼小，以后要怎麼辦啊。”

與其說崔老太太在傾訴，不如說是自言自語。

易胭張張，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再多的安都是多余，易胭第一次覺到語言的無力。

極致悲傷時，語言起不到作用。

崔老太太目已看向病床上的崔依依。

言語間已經沒有前后邏輯：“我怎麼就生了那樣的畜生，怎麼會連兒都傷害，是他兒啊。”

說著眼淚再次掉了下來。

“依依要怎麼辦啊。”

往后又過了半個小時，易胭才從崔老太太的話中清楚了事的來龍去脈。

昨晚崔環杰毒癮發作，崔依依拿錢給他，可崔依依一小姑娘怎麼可能有錢，即便有也早已被崔環杰搜刮走。

要不到錢加上毒癮發作，崔環杰在家里發瘋，摔東西，怒吼狂罵。

崔老太太看不過說了他幾句，崔環杰上手便要打，崔依依拿刀護在崔老太太面前。可哪是崔環杰對手，掙扎中了不崔環杰拳腳，最后刀還被奪走。

崔環杰一向跟崔老太太不對付，就是要打，崔依依拼死護在崔老太太面前，了這番模樣。

而崔環杰，毫不心。

崔依依最后躺在一片泊中，不省人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