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秦本來在給爸媽發短信, 聽了這話頓住了。他剛才親口說的要撤小組長, 怎麼說法又變了。

這段時間算清他的格作風了，知道他對人對己都很嚴苛, 可就算再不好相，也不帶這麼耍人的吧。

心里很氣, 近乎麻木地“哦”了一聲。

沒什麼好高興的，也許明早他對這個小組長又不滿意了, 與其白白高興一晚, 還不如一開始對他不抱任何期待。

空氣再一次凍住。

禹明漫不經心地翻著手里的資料：“今天晚上的樣本質量也還不錯。”

沒反應。

他皺了皺眉：“所以以后小組長就都不換了。”

這下有反應了, 手指停在屏幕上。

他沒話找話：“因為接起來也麻煩。”

電梯門開了, 先他一步進去。

他順手按了樓層按鈕, 語氣有些不自在：“只要能保證樣本質量，那就給你當唄，多大點事。”

終于朝他看過來了, 很認真地確認：“師兄這回不變了？”再變可就是神經病了。

他斜斜看一眼：“你就這麼喜歡當這個小組長啊？”

繃著臉點點頭, 這段時間學業負擔太重了, 這份工作對來說就像及時雨。

他把手機放回兜, 清清嗓子：“行了，別人未必有你這個耐心。”

看來應該不會變了，松了口氣, 電梯門一開, 兩人往外走, 時間夠晚, 科里同事多數都下班了。

從更室換服出來, 禹明已經在外面等電梯了。

他盯著電梯：“你住宿舍？”

“對。”整理背包的肩帶，“師兄回家麼？”他應該就住在附近，因為他每天早上都來得很早。有幾天甚至懷疑他就睡在值班室。

他看著手機，淡淡說：“哦，那正好順路。”

一前一后進了電梯，到了一樓，急診大廳好些夜間來就診的患者，宿舍在一院后門，出來后路過一家水果店，舒秦突然停下來，對禹明說：“等一下，師兄，我請你喝杯果。”

說著跑進去給自己點了一杯百香果，又問禹明：“想喝什麼口味的。”

禹明自從六歲起就沒喝過這種玩意了，站在門口打量這家店，平時也經常路過，基本都來去匆匆，這回看誠心誠意請他，居然鬼使神差地回了一句：“蘋果的吧。”

耐心地在里面等著，不一會端著兩杯果出來，一杯遞給他。

禹明接過喝了一口，皺眉暗想，怎麼會有人喝這種東西。

舒秦就猜他不喜歡喝，想了想，拿出手機：“對了。師兄，你加我一下微信。”

“加微信？”禹明眉頭微蹙，不過還是下意識就把手機拿了出來遞給。

“請教問題。”掃二維碼，其實是為了還那條子的錢，年會回來以后他從來沒提過，也不知是忘了還是本不當回事，可畢竟那麼貴，總不能賴著不還。怕他又拒絕，所以一開始沒正面回答。

加好后，微笑說：“好了。”

他抬眼打量，哪怕這麼晚了，的眼睛也又黑又亮，本來想把手機直接收回兜，余見低頭專心致志看手機，又把手機屏幕橫過來一看。

微信名字就舒秦，頭像是張照片，應該是自己拍的，清澈的藍天上飄著幾縷白云，干干凈凈。

他盯著那張照片，一仰脖喝完果，這才鎖了屏幕。

眼看走到宿舍樓了，樓中燈火通明，宿舍里多半人都還沒睡，要麼在看書，要麼在瞎聊。

宿管阿姨出來倒垃圾，看到舒秦：“小舒回來了。”對舒秦印象蠻不錯，笑還有禮貌，每次進出都不忘跟打招呼。

舒秦笑了笑：“盧阿姨。”

宿管阿姨視線一挪，舒秦邊一個高高帥帥的年輕男人，看上去有點面。

抬起鏡架瞇眼打量一會：“咦，這不禹明麼。”

禹明媽媽也是一院的醫生，長得還特別漂亮，當時在食堂上班，妹妹是禹明媽媽科室的護士，都在一個院里，一來二去就這樣認識了，后來禹明媽媽早早走了，為此惋惜了很久。

禹明像是在打量舒秦的鞋，聽到這聲音一抬頭，臉本來很不錯，認出以后瞬間淡了幾分，站住了：“盧阿姨。”

想起他母親，轉眼十一年過去了，聽說他爸爸已經不在國了，沒想到他竟然還認得。

估計他也想起了自己母親，心里嘆口氣，慈祥地問禹明：“工作很忙吧，今天怎麼到這來了。”

“不算太忙，正好路過。”他著兜淡淡點頭，“盧阿姨，我得回家了，先走了。”

說著看舒秦一眼，沒等舒秦跟他說再見，轉朝另一個方向走了。

宿管阿姨看著他的背影：“長高了這麼多，要不是見過照片，都快認不出來了。”

舒秦正覺得禹明剛才的態度奇怪，像是急于結束談話的樣子，一想也約明白了：“盧阿姨以前認得禹師兄？”

盧阿姨慨：“認得，禹明小時候跟他媽媽像一個模子刻出來的，那時候一院還在老院址，他跟著他媽媽上班，白天沒人管他了，他就領著一幫孩子在院里瘋跑。”

橘黃的燈鋪在臺階上，兩人一起進樓。

“還有個跟禹明一樣大的男孩子，也是醫院職工的子弟，顧飛宇，兩人是一堆孩子里最皮的。”

難怪禹明和顧飛宇關系這麼鐵，原來是從小建立起來的友誼。

“后來一院搬到了新院址，我管著生宿舍，很再見到他們，也就是院報表彰科研杰出人才時登了禹明的照片，我才知道他現在這麼有出息。“

舒秦看禹明的微信，他的頭像用的阿斯科勒庇俄斯的斬蛇之仗，沒什麼私人信息，也不發朋友圈。

***

禹明回到家，顧飛宇和朱雯已經把夜宵吃完了，接著又在大吃禹明冰箱里的東西，客廳電視在放球賽，茶幾上堆放著一堆零食。

聽到玄關門響，朱雯差點彈起來：“你可終于回來了，再不回顧飛宇就要把你家的東西吃了。”

“我家能有什麼啊。”禹明將鑰匙擱到玄關上，著兜往里走，“我自己都不在家吃飯。”

“也對。”朱雯幸災樂禍哈哈大笑，“顧飛宇你趕看看你剛才吃的那盒餅干，可千萬別是過期產品。”

顧飛宇隨意地調遙控：“那包餅干可是剛才雯姐你拿給我吃的，而且他們家阿姨不會看保質期啊。”

禹明終于進來了，而且臉還不錯，朱雯繼續歪在沙發上：“你小子剛才干什麼去了，下個班用不了這麼久。”

“問他估計他也不知道，這小子這兩天凈瘋了。”

禹明拿著手機不知在看什麼，到另一邊沙發上坐下：“我什麼瘋了？”

“舒秦唄，要不要我把白天的事說出來給雯姐分析分析？不過我可告訴你啊，你現在在舒秦那印象分就是負值，第一局就會被淘汰。”

朱雯看著禹明，往里塞了塊薯片，淡淡說：“你師妹那條子是不是你給買的，那是剛出的新款，仿版沒這麼快。”

顧飛宇跳起來，抬就要踹禹明：“草，我就說吧，你小子還在我面前裝。”

“我都說了不是。”禹明抬腳踹回去，“而且一條子自己買不起啊。”

“六千塊錢的子一小姑娘買得起？”

“怎麼就一定買不起？”

這時他手機響了，進來一條微信。

他起往臥室走：“我先洗個澡，回來再聽你們瞎扯，限定十分鐘，明天羅主任回來，我還要到院里做報告。”

顧飛宇沖他背影喊：“你防著點你們科那個章副主任，晚上我跟我主任去院長那看到他了，他也在提項目的事。”

禹明腳步一停：“他都說什麼了。”

舒秦跟爸爸那提前預支了六千塊錢，給禹明轉過去，

【師兄，這是子的錢，上次的事謝謝你。】后面跟著個微笑表。

發完就開始查課題相關的文獻。

不一會禹明回了。

【不用。】

看著他的頭像，早猜到他懶得收，要不明天當面再跟他說吧，怎麼都得把這錢還了。

這麼想著就沒再回微信。

禹明從浴室出來，用浴巾了頭發，拿起手機一看，沒有新信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