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殿之上,告狀的與被告狀的幾個人,很快就到齊了。
陸維揚歪著腦袋,哀求地著妻子顧蘭芝,他不信妻子會那麼狠心,一定是顧崇嚴妻子與他和離的,現在有皇上做主,陸維揚覺得,只要他能打妻子,能讓妻子改口,妻子就會與他回永安伯府了。
他這麼想,顧崇嚴也有點擔心,看了妹妹一眼。
但兩個男人都低估了顧蘭芝。
顧蘭芝可是武將之,雖是庶出,但老侯爺活著時疼,老侯爺死后,兩個同父異母的哥哥繼續寵著,作為他們這一輩唯一的姑娘,顧蘭芝到的待遇與嫡沒什麼區別。早就厭煩了在永安伯府的生活,忍著,是因為丈夫,至是這麼認為的,如今丈夫養了七八年的外室與庶出的三個孩子都冒了出來,顧蘭芝對陸維揚的心,對永安伯府最后的一丁點留,都斷的干干凈凈。
尤其是在娘家住了兩晚,住在出閣前的院子里,不必早起去孝敬婆婆,不必面對一個虛偽至極的惡心男人,懂事的兒子在邊,可的侄子侄們跟小麻雀似的天真無邪,這樣的娘家,讓顧蘭芝覺得,好像又變了一個年輕的姑娘,邊的一切都充滿活力與朝氣。
一邊是活水,一邊是死潭,顧蘭芝傻了才會反悔。
就要做徹底的了斷了,顧蘭芝的心好的,今日特意打扮了一番,穿著大紅遍地金的長,頭上除了幾樣簡單卻華貴的首飾,還簪了一朵紅月季。這樣招搖艷麗的扮相,普通漂亮的人都撐不起來,但顧蘭芝既繼承了苗老姨娘的貌,又繼承了顧家男人自信的底氣,昂首往那兒一站,便如大殿突然開出的一朵艷牡丹。
陸維揚看直了眼睛,他記憶中的妻子,很久沒有心認真打扮了,簡直就像換了個人。
龍椅上的隆慶帝也看直了眼睛,他這個小表妹似乎比小時候更明艷了啊。
隆慶帝是個風流的皇帝,他唯一的癡都給了紅薄命的湘貴妃,湘貴妃活著時,隆慶帝夜夜專寵,長達三年,后來隆慶帝出宮南巡,因為湘貴妃生病不能待在邊,長途寂寞,隆慶帝才接了兩個地方上貢的人,但回宮后,隆慶帝繼續專寵湘貴妃。
湘貴妃死后,隆慶帝的癡也死了,這才繼續挑選人進宮侍奉。
此時此刻,隆慶帝下,對底下正要和離的小表妹了點心思。
“你們兩家,到底怎麼回事?”隆慶帝正問。
陸老太太搶著要說,隆慶帝眉頭一皺,嫌棄道:“老夫人說的已經夠多了,現在朕要聽承恩侯的說法,不能偏信你的一面之詞。”
陸老太太只得閉。
顧崇嚴走到大殿中央,朝年長他十歲的皇帝表哥拱手道:“回皇上,前日臣剛從冀州回來,就得知我這妹婿在外養了一個外室,還生了三個孩子,最大的已有七歲,小的剛剛出生。蘭芝從小被我們養長大,我們顧家何時過這種委屈?既然永安伯喜新厭舊,貪外室,蘭芝便決意與他和離,臣與家人都同意了。”
生了三個孩子的外室?
隆慶帝很生氣,問跪在地上的陸維揚:“永安伯,你可知蘭芝是朕親表妹?你納妾也就罷了,養外室算什麼?真當蘭芝娘家沒人了?”
陸維揚低著頭,灰白著臉道:“微臣糊涂,鬼迷心竅,微臣已經知錯……”
顧崇嚴冷聲打斷他:“永安伯不必如此,你只需在和離書上按下手印,往后你想養多人,我們顧家都不會攙和。”
他冷嘲熱諷的,陸老太太聽不下去了,仰頭對隆慶帝道:“皇上,維揚對不起蘭芝,蘭芝堅持要和離,我們陸家也不敢強留著,和離書我們可以簽,只是季安是我們陸家的子孫,顧家卻強行霸占不他回家,這是什麼道理?”
隆慶帝將目從陸老太太上移到顧崇嚴上,懶懶地挑眉:“竟有此事?”
顧崇嚴馬上道:“皇上,季安是永安伯府的世子,臣豈會做那等糊涂事,只是季安這孩子,一心學武,還只想讓我這個舅舅教他,皇上也知道,臣每日早出晚歸,就黎明、傍晚有空,如此,季安住在侯府更方便臣教他武藝,等他學好功夫不需臣再教了,不用臣說,他自己就回陸家了,臣可沒拘著他,平時他想回家探祖母、父親,隨時都能出門。”
隆慶帝再問九歲的陸季安:“你舅舅說的都是真的?”
父母要和離,好好的家沒了,陸季安這兩晚都很煎熬,到底是孩子,不如母親恢復得那麼快,小年低垂著腦袋,掃眼不遠的祖母與父親,他抿了抿,點頭道:“皇上,我舅舅所言句句屬實。”
說完,陸季安走到陸老太太、陸維揚面前,跪下磕頭:“祖母、父親放心,待季安學好功夫,馬上回家在二老面前盡孝,平時我也會經常回家探你們的。”
陸維揚心都空了,就連兒子,都不要他了。
陸老太太哭得滿臉都是淚,摟住孫子孫子別被舅舅騙了,說什麼經常,傻孫子連家都不要了,現在說的好聽,將來顧崇嚴會放孫子回陸家才怪!
這樣的結果,陸老太太并不滿意,可不滿意也不行,顧崇嚴句句在理,人家只是要教導外甥,何錯之有?
“永安伯,扶老夫人走吧。”隆慶帝不耐煩地道,“商人養外室不算大錯,但你為朝廷員,當修養,事事為百姓們做出表率,而非示民以惡。這次,看在承恩侯府的份上,朕不治你的罪,再有下次,罷都是輕的。”
陸維揚早已心如死灰,陸老太太一聽,看眼旁邊的顧崇嚴、顧蘭芝兄妹,咬咬牙,吞下了所有不甘。
母子倆走了,顧崇嚴也準備請辭,隆慶帝卻對他道:“你先帶季安去外面等候,朕有幾句話想單獨叮囑蘭芝。”
顧崇嚴奇怪地看了一眼帝王,但正直如他,哪能猜到皇帝表哥居然對他才和離的妹妹了心思?還當隆慶帝真的要關懷妹妹幾句,顧崇嚴沒有多想,牽著小外甥去殿外候著了。大殿的門并沒有關,灑落進來,殿安靜莊嚴。
顧蘭芝疑地著下了龍椅朝走來的隆慶帝,雖是表兄妹,但是子,十五歲就嫁人了,與隆慶帝還真沒什麼表兄妹的分。
“皇上。”眼看隆慶帝到了近前,顧蘭芝屈膝行禮。
隆慶帝笑著虛扶:“自家兄妹,表妹不必見外。”
顧蘭芝站直了,恭敬地垂著眼簾。
隆慶帝默默打量這個表妹,二十四五的年紀,正是一個子最好的年華,再小了過于稚,再老了風韻有余新鮮不足,盛裝打扮的表妹,很對隆慶帝的胃口,至于不的,隆慶帝寵幸過太多的子,早就不稀罕了。
“姓陸的這麼欺負表妹,朕都想除了他的爵位,可想到季安,朕就沒重罰他,表妹會不會怪朕?”目不轉睛地看著顧蘭芝,隆慶帝低聲問,表妹的親昵極了,帶著一點點曖昧。
兩人離得很近,帝王又是這種語氣,顧蘭芝回想鏡中自己年輕麗的臉龐,約猜到了幾分,不退后幾步,道:“我只想與他和離,從此兩不相干,皇上罰不罰他,我都不在乎,當然,皇上愿意將爵位留給季安,我很激。”
“哦,那表妹想怎麼謝朕?”隆慶帝毫不掩飾地追上來,語氣多了幾分輕佻。
顧蘭芝看他一眼,無奈道:“聽聞皇上好,恰好我邊有個貌的丫鬟,皇上若不嫌棄,我將送給皇上如何?”
隆慶帝笑了笑,直言道:“說起人,朕更喜歡表妹這樣的。”
顧蘭芝默默給隆慶帝扣了一頂“昏君”的帽子。
“表哥的好意我心領了,只是我與表哥斷沒有可能。”隆慶帝不再藏,顧蘭芝也不再裝糊涂,平靜地看著帝王道,順便改了稱呼。
“為何?”隆慶帝好奇了。
顧蘭芝解釋道:“其一,我才與陸維揚和離,大殿審案,表哥也是偏心于我,我若進宮服侍表哥,文武百、黎民百姓定會猜測我與表哥早就有了茍且,為了天子的英名,表哥不能要我,為了顧家眷的清譽,我不能從了表哥。”
隆慶帝皺了皺眉,英名,他最厭惡這個詞了,可不計較又不行。
顧蘭芝繼續道:“其二,我小肚腸天生好妒,陸維揚只一個外室我都不了,真進了宮,面對表哥千百的一眾妃嬪,我還不因妒火煎熬而死?表哥真憐惜我,還是放我在承恩侯府當個姑太太吧,逍遙自在。”
兩個理由,隆慶帝竟無可辯駁。
與顧蘭芝對視片刻,隆慶帝突然朗聲大笑,搖著頭道:“好一張伶牙利,朕今日才知,朕的表妹居然有史之才。幸好是表妹,不然你真進了朝堂,朕還不被你煩死。”
顧蘭芝眼里掠過一抹悵然,著大殿之外普照的地方,自言自語似的道:“我倒希自己是個男兒,人,太苦。”
隆慶帝心中一震。
“湘兒再為朕生個公主。”
“公主有何好?再尊貴,也要嫁人生子伺候公婆,與其帶們來人世累,我寧可生兒子。”
久遠的對話不期然地闖腦海,那個人好像也活了過來,隆慶帝眼里再無顧蘭芝,轉離去。
顧蘭芝抬頭,竟在帝王高大拔的背影上,看到了一孤寂悲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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