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會一開就到下午一點。一點半的時候，劇創人員才在會議室吃上了盒飯。

一份盒飯，四菜一湯一甜品，都是製作細的高級料理，屬於盒飯中的英配置。聽說是魏董來了，請大家吃的。

會議室裏一陣慨，都在誇這個出品人出手大方。

可能是事前得了李識燦的提醒，以及第一眼就被那位魏董的眼神駭到，阮喻沒太參與們話題，一邊著發酸的頸椎，一邊埋頭吃。

快吃完的時候，聽見手機震了一下。

以為是許淮頌加完班回到家了，立刻掏出手機看，卻發現是李識燦的消息：「你還在七樓嗎？」

答了個“在”字就沒再得到回複，過一會兒，看見製作人鄭姍的書拎著滿手的茶來了，說是請全劇創人員喝的。

一群人又謝起製作人，隻有阮喻拿出手機發了個消息給李識燦：「謝謝，破費了。」

李識燦回：「客氣什麽。」

又說：「魏董跟幾個導演上午看了一批新人演員，等會兒要來你們會議室，你們也參考參考意見。」

玉：「怎麽個參考法？」

李識燦：「劇本念兩句臺詞，也就是作作秀的表麵功夫，唬唬新人而已，最後要定誰，不看這些。」

聯想到孫妙含，阮喻問：「你在十九樓有看見一個孫妙含的孩子嗎？」

李識燦：「沒注意，我在休息室吹了一上午空調。」

阮喻沒有問為什麽。

為什麽他為一個大明星要親自來談合同，為什麽他在十九樓閑得吹空調也不去忙別的事。

攥著手機默了默，繼續問他：「我跟那個孩子認識，等會兒大庭廣眾打了照麵會不會不太好？我不太懂娛樂圈的規矩。」

阮喻知道自己對選角一事不備話語權，但那些純新的候選人們說不定有所遐想。在這種選角的關鍵時刻，萬一孫妙含跟打了照麵，結果被選中了，日後難保不會被人非議靠後臺。

這種冤枉虧，還是不吃的好。

李識燦回：「那你去洗手間或者茶水間避一避，他們下來的時候，我跟你說。」

得了“報”，阮喻就在十九樓下來人的時候，拿上杯子去了七樓走廊盡頭的茶水間，剛好在這時候接到了許淮頌的消息：「我到家了。開完會了嗎？」

阮喻把杯子擱上臺麵上的咖啡機，打字回：「還有下半場，現在在茶水間休息呢。」

剛發送出去，就接到許淮頌的視頻邀請。

轉走到門口，探頭往會議室方向一看，發現那邊演員到了，正人人熱鬧著，而走廊裏又沒別人，於是輕輕關上茶水間的門，接通了視頻，舉著手機抱怨：“開會開得我頸椎好疼。”

那邊許淮頌正在西裝外套。舊金山的夏天夜裏隻有十幾度，到家才能穿單。

他笑了笑說：“等我回來。”

“回來幹嘛？”

“上門按推拿。”

聽著這接地氣的用詞，阮喻“嗤”一聲笑，一邊脖子一邊說：“等你回來還有什麽用，我還是自己寫寫‘糞’字。”

說著開始做上下左右扭脖子運。

結果不知牽到哪筋，發出“哎喲”一聲痛呼。

“怎麽了？”許淮頌的語氣張起來。

“扭疼了……”

阮喻剛苦著臉說完這句，忽然聽見後“啪嗒”一下響，門被一把打開。

詫異回頭，看見目瞪口呆的李識燦僵著個站在那裏，和高舉的手機裏，一樣微微愣神的許淮頌打了個洋照麵。

一場明明很安靜，卻驚天地的國際會晤。

怎麽又被撞破了這種的事……

阮喻渾上下每個細胞都尷尬起來，舉著手機的手抬也不是，放也不是。

這兩個人，誰來救救？

可是誰也沒救，兩人對著不說話，像出了什麽珍貴無比的革命友。

隻能保持著這個作“嗬嗬”一笑，跟李識燦說：“不好意思啊，我占了茶水間，你要用嗎？”

他回過神，搖搖頭解釋：“不用，在附近聽見靜，以為你出了什麽事才來的……”

這能出什麽事？阮喻一愣之下，聯想到他之前關於魏董的提醒，再想想剛才自己的呼痛聲，以及這邊閉的茶水間門，明白過來。

剛要說點什麽，李識燦已經朝手機屏幕裏的許淮頌點了點頭：“打擾了。”說完退了出去，把門帶上。

阮喻回過頭，擺正手機，看許淮頌。

他的臉談不上難看，但也絕對不麗。

他沒有提剛才的曲，默了默說：“我下禮拜五回來，晚上到你那裏。”

*

這才禮拜一，到下禮拜五其實有近半個月。不過阮喻忙著劇本的事，倒也沒覺得時間過得多慢。

轉眼了八月。禮拜五晚上九點，從寰視開完又一次劇本會議，因為沒趕上末班公車，隻好打車回家。

許淮頌剛好在這時候打來電話，說他下了高架，再有一個小時就到，聽說一個人上了出租車，別掛電話。

兩人連了一路的麥，半個小時後，阮喻下車，手機隻剩了百分之五的電量。

跟那頭許淮頌說：“等會兒就見麵，不跟你膩歪啦，我要進公寓大樓了，你可以安心開車了。”

許淮頌“嗯”了一聲，掛了電話。

阮喻拐進公寓大廳，看電梯門恰好要闔上，走快幾步趕上去摁了一下上行鍵，正準備跟裏麵的人說句“不好意思麻煩了”，剛一張忽然愣住。

電梯裏站著一男一，是認識的人。

寰視的董事魏進和孫妙含。

孫妙含看見，一下瞪大了眼睛，神看上去有些驚恐。

魏進卻好像並沒有認出，背靠扶手，一手攬著孫妙含的腰，一手，微瞇著眼，姿態閑適。

阮喻在那麽一頓過後，攥著包僵地走了進去，默默站在了電梯角落，也裝作沒有認出兩人。

狹小的空間，氣氛凝固得讓人窒息。

或者隻是阮喻一個人這樣覺得而已。因為從餘裏，發現魏進側著頭，把鼻尖擱在孫妙含頭頂嗅著香，好像完全不在意這裏還有旁人的存在。

直到“叮”一聲響，電梯停在了孫妙含所在的十五樓，阮喻才意識到，住在十二樓的本忘了按樓層。

魏進攬著人走了出去。

阮喻抬手剛按了“12”鍵，忽然看見走得手僵腳的孫妙含回過頭，看了一眼。

四目相接不過一瞬，電梯門自緩緩闔上，下行到了十二層。

阮喻走出電梯，索著包裏的鑰匙，抖著手開了家門。

黑暗中，眼前仿佛浮現出了剛才孫妙含看的那一眼。

如果判斷得沒錯，樓道裏亮起的應燈照出的，那一眼的意思——應該是恐懼，還有求救。

魂不守舍打開了客廳的燈，背抵家門呆站了很久，拿出手機撥通了李識燦的電話，微微發地“喂”了一聲。

那頭李識燦立刻意識到聲音不對勁，說：“怎麽了學姐？”

“你上次說，我離魏董遠一點，是因為什麽？”

李識燦默了默：“你出什麽事了嗎？”

“沒，不是我……”阮喻嚨發幹地吞咽了一下，“你能不能跟我細講一下，是因為潛規則，還是別的什麽？”

“不止是潛規則，你我願的潛規則在圈子裏太尋常了。我聽過一些傳言，說他有點暴力傾向……”李識燦說到這裏似乎有點難以啟齒，“那方麵的，大概是……癖。”

阮喻一哽。

“聽說以前玩廢過一個藝人，但對方家底薄，家人沒能力追究，靠錢了下來。”他說到這裏頓了頓，“你到底怎麽了？有事跟我說。”

“我……我看見魏董進了孫妙含家，好像不是自願的……”

李識燦沉默下來，過了會兒說：“這事你別管，也管不了。”

“你有沒有什麽……”

“我沒有辦法。”李識燦歎了口氣，“學姐，我能衝進你在的茶水間，但不可能為了不認識的藝人去蹚這種渾水。那種不好的事隻是個例，大概率不會發生什麽的，你就當沒看到，行嗎？”

他剛說到這裏，阮喻的手機就因為沒電自關機了。

但該聽的容都已經聽到。

阮喻攥著手，指甲一點點嵌進裏，眼前一遍又一遍不斷掠過孫妙含的眼神。

那樣的眼神，像一個溺死的人，想要抓住最後一稻草。

時間在一分一秒流逝。

李識燦說他沒有辦法。

而許淮頌還要近二十分鍾才能到。別說他可能也沒有合適的立場與辦法，到時候一切木已舟了，還有什麽用？

阮喻閉了閉眼。

當沒看到。

能當沒看到嗎？

咬了咬牙，再睜開眼的時候，目無意落向了天花板上那個白的煙霧報警。

阮喻的目微微閃爍了一瞬。

記得，前陣子跟許淮頌視頻的時候，他跟提起過，說一旦這個報警被發，所在整棟樓的警報都會響。

默了半分鍾，阮喻轉頭衝進了廚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