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十一點。

燕綏與中化公司在利比亞的總經理協調完畢，劃立中化公司的廠房為安全區。

除了中化公司，還有十幾家中資企業配合駐利比亞大使館的安排，以燕綏為領導者，立應急指揮部，統一協調班加西中資企業撤離問題。

——

凌晨零點整。

燕綏結束第二次急會議，通知燕氏海建所有工人連夜對項目的大型機械和資進行封存。電腦，保險柜等就地掩埋，公司可用的全部汽車統一封藏，命人看管，以備撤離時所需。

以防萬一，燕綏員所有燕氏海建的工人儲備糧食和礦泉水，以應對危機。

——

凌晨一點。

燕氏海建的工棚遭到攻擊，子彈穿營房，工棚圍墻外突突的槍聲和馬達聲似一匹突然闖的烈馬，嘶嘶揚蹄。

燕綏正在工棚里分配任務，工棚外的炸聲響起時，巨大的炮聲震得整個營地晃了兩晃。

屋吊頂的燈呼哧一聲閃了兩下，昏暗明滅的燈下，燕綏一張臉沉得能滴水。

“把燈全部關了，就地蔽。”咬牙：“天亮就撤離。”

不止燕氏海建的工棚，四周無論遠近，槍炮聲四起。

暴分子的在夜下如夜行的野，無聲咆哮。

——

凌晨兩點。

燕綏試圖聯系大使館無果，利比亞手機通訊的信號被屏蔽比預估的時間還要早。

背靠著工棚的墻壁，看遠燕戩在安工人，目過窗口能看到外面四燃燒的火焰。火卷起的白煙在夜里厚重如凝固般，鼻腔呼吸到的空氣都帶著無可逃的硝煙味。

燕綏坐到木箱上，出包煙，煙條叼進了里才發現自己沒有打火機。目在四周一巡，了聲坐在地上不停撥電話的基斯坦籍男人：“誒，有火嗎？”

小伙愣了下，點點頭，從皺的外里掏出打火機遞給。

“手機信號被屏蔽了。”燕綏點上煙，指尖把玩著那枚打火機，問：“你給誰打電話？”

“家、家人。”小伙結了下，說：“基斯坦和中國是好兄弟，我們一家都來了中國。我父母在南辰開了家面館，我跟工頭來了利比亞。”

燕綏斜咬住煙，垂眸看他。

他的中文很好，平仄咬字清晰，說話流利：“我來這里賺錢，攢聘禮，娶我朋友。”話落，他又有些沮喪，看了看燕綏，小聲道：“我每晚都要和他們通電話的……”

燕綏吐了口煙：“敢不敢跟我上房頂？”

小伙頓時睜大眼。

燕綏指間夾著煙，指了指隔壁小洋房的屋頂。

——

凌晨三點。

燕綏在無數次接通失敗后，終于撥通了大使館的電話。轟炸和混的槍聲里，倚著屋頂上的圍墻躲流彈。

目所，整個班加西被火包圍，轟炸，槍擊，炸。

火把整個城市映得如同白晝。

斷斷續續的電流聲里，大使館領事的聲音也模糊得只能依稀辯清：“你們盡量躲避，不要正面和暴分子發生沖突。大使館的工作人員和中國軍方同志正趕往班加西，幫助你們撤離。”

燕綏皺眉，正詳細問問。風聲忽起，夾雜著砂礫灰塵和硝煙的風似要撕裂空氣般。

一聲劇烈的炸聲后，燕綏耳中劇痛，所有聲音都在瞬間消失了。

抱頭趴地，手肘在糙的水泥地面上，短暫的死寂后，右耳如同失聰一般只余輕微的聲響。

接著，一熱浪從街道下方撲面而來，蒸騰的熱氣伴著熊熊火焰，頃刻間堵住了街道。

——

凌晨四點。

燕綏清理完傷口，倚著堆放在墻角的木箱小憩。

燕戩給拿了條毯子，拍了拍自己的膝蓋，示意靠過來，將就一晚。

嗡鳴的耳鳴聲中，持續了整晚的槍彈聲微弱得幾乎聽不見，閉上眼，在即將到來的黎明里，漸漸睡去。

——

第二天上午七點。

燕綏從中化公司駐利比亞項目的總經理那得知了一個噩耗——距離中化公司班加西項目三公里外的軍營到游行民眾的沖擊，軍營被攻陷，武庫失守，武彈藥哄搶一空。

班加西最大的監獄癱瘓，大量重刑犯逃獄。

一切都如燕綏所預料的那樣，利比亞的政局正以眼可見的速度惡化。

——

上午八點。

燕綏組織燕氏海建所有工人向中化公司廠房轉移。

上午十點。

燕氏海建所有工人，包括可攜帶資，全部轉移完畢。

上午十一點。

燕綏試圖聯絡利比亞鄰國突尼斯的航空公司，班加西整個范圍的網絡與通訊癱瘓，徹底與利比亞境外失聯。

如果說凌晨的襲擊還是借著夜掩護的示威，自黎明以后，暴分子以及極端民眾已經徹底釋放天，對班加西的中資企業燒搶奪掠。

燕綏帶領燕氏海建工人撤離后沒多久，就傳來凌晨還被他們當庇護所的燕氏海建已被狂分子占領。

——

通訊失聯，燕綏無法得知港口況，自然也不能安排工人撤離。

燕氏海建的工人與中化公司的工人加在一起，人數足有一千之多，并不是拉幾車就能全部撤離的。

需要在撤離行的原計劃上重新籌劃。

班加西的機場基本上不用指了，辛芽還沒跟第一批燕氏海建職工一起撤離時，包機事宜是全權負責的。

費盡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包到一架飛機，如今時局越發張，包機不可行。更別說暴開始后，機場堵滿了各國試圖離開利比亞的人員。

班加西機場在這種況下，安保松懈，危機四伏，燕綏并不覺得機場適合他們撤離。

當然，如果祖國安排了空軍，送來了自己國家的飛機，這另當別論。

既然無法在第一時間立刻撤離，那就需要對廠房進行加固，一旦運氣不好，和暴分子正面遭遇，起碼還能抵抗一會爭取生機。

“我過來的時候看到你們廠房外面停了幾輛挖掘機，先在圍墻外面用挖掘機挖一圈壕，再加固圍墻。”燕綏指了指廠房三公里外監獄的方向：“大量重刑犯逃逸，而且有槍，這些暴徒本就漠視法律。現在的利比亞，很快就會變無政府狀態，再沒有什麼可以約束他們。”

“不止圍墻要加固，廠房口和地下應急避難室也同樣要重視。再統計一下應急食品和醫療用品的數量，讓我心里有個數。”

燕綏指尖點了點眉心，思考了片刻又補充了一句：“所有人都準備個防武，鋼管，啤酒瓶，哪怕水果刀也行。在場領導負責好自己的小組，非常時期，還希大家能夠團結起來，不要有個人主義，也不要莽撞沖。班加西整座城市都陷了瘋狂的暴中，我們等待大使館的工作人員和軍方過來，再一起平安撤離。”

話是這麼說，但燕綏不是坐以待斃的格。

抓了翻譯，以及廠房里利比亞的當地人，重新策劃撤離路線。

——

晚上八點。

利比亞槍聲越來越集的時候，燕綏又得知了一個噩耗——利比亞現任領導班子倒臺。

這意味著，利比亞這個國家已經進了無政府狀態。

燕綏還沒來得及消化掉這個消息，靠近廠房正門的那扇大玻璃忽然被子彈擊碎，一大片玻璃如冰山上斷裂的冰棱，鋒間帶著冷，碎一般撲簌著下落。

百米之外的壕前，暴分子立在車上，正持槍掃廠房的玻璃。

槍聲和玻璃碎裂的刺激下，本就郁郁沉沉的廠房驚聲一片。

燕綏幾乎是立刻從木箱上彈起，用力把慌著試圖逃離的所有人重新摁回原，揚高聲音，大聲呵止：“就地蔽！就地蔽！躲開流彈！”

同一時間，藏在外套口袋的手機震。

燕綏拿出手機，來電顯示都沒細看，劃下通話鍵。

“你好，我是駐利比亞大使館的工作人員，荀莉。我和中國海軍陸戰隊的同志已經抵達中化公司的廠房門口，你現在能告訴我廠房的況嗎。”

燕綏定了定神，很快回答：“廠房除了燕氏海建以外還有中化公司的工人，包括外籍工人在共一千三百二十一名。沒武，除了廠房正門有暴徒持槍行兇以外，所有人，安全。”

電話那端的電流聲輕微的浮了一下，似有小聲談的靜。

燕綏這時才發現，廠房外的槍聲已經停止了。

安靜數秒后，電話那端的聲音重新響起：“廠房正門的暴徒已經被擊斃，我們一路開車過來的，附近的暴分子不。”頓了頓，荀莉說：“你現在能過來開下門嘛？你們挖得……車進不去。”

掛斷電話后，荀莉轉頭看了眼駕駛座上的男人，說道：“和我保持聯系的這位是中資公司燕氏海建的總裁，在利比亞剛剛混的第一天就包機安排了老弱婦孺離開。班加西的況多半是轉述給我的，替我們大使館營救華僑同胞的計劃爭取了不時間。”

“那邊的傷亡況如何？”

“所有人安全。”話落，荀莉思索了一下，又補充了句：“凌晨時分，暴分子的轟炸區集中在燕氏海建工棚附近。信號被屏蔽，為了聯系我們，險些被引的汽車炸傷，右耳近乎失聰。”

車后座警戒的四人忽覺周圍氣一低，自覺屏息凝神。

荀莉不知傅征和這位總裁的關系，等待的時間，還不忘夸燕綏：“國家還在策劃撤僑時，就無償提供了幾艘商船。包括班加西所有中資企業集合起來組織指揮部，也是的意見。”

見傅征打量廠房外面的壕和一看就是臨時加固了鐵的圍墻，余瞥到廠房大門被打開了一道，轉眼看去。

許是確認了廠房外沒有異常況，大門在打開一條后，吱呀著終于緩緩向兩側打開。

燕綏站在門后，抬眼看過來。

——

利比亞時間晚上八點半。

見到了傅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