習的功課，屋子裏隻有雲煙和方玉竹。

雲煙親自燙杯沏茶，方玉竹坐在下首，待一杯茶泡好了，雲煙將其往方玉竹麵前一推，同時開口：

“玉竹。”

方玉竹神一凜，立即直了背脊，應了一聲：

“臣在。”

雲煙失笑，輕輕搖頭：

“你不用如此拘謹，在這玉宮，可不以君臣相稱。”

方玉竹訥訥地應了一聲，但還是下意識地端坐著。

雙手捧著茶杯，且在心中思量，雲煙究竟想與說什麽，卻忽聽雲煙言道：

“你可還記得，我第一次教你沏茶？”

方玉竹的眼神和下來，怎會忘，那時候們還在玉江城，剛被林傲雪救下來不久，林傲雪和雲煙將們待在邊，不僅給們吃好穿好，還教們沏茶。

“玉竹記得。”

的語氣沒那麽僵了，態度也變得鬆緩一些。

雲煙微笑著看，又道：

“那什麽時候，你再替我們沏一杯茶？”

方玉竹端著茶杯的手猛然握，眼裏起氤氳的水，抬起頭看向雲煙，目與雲煙對視。

後者溫婉又慈的神與方玉竹故去多年的母親重合在一起，方玉竹眼角的淚一下子便湧上眼眶。

張了張，想要說些什麽，想回答，卻不知如何回答。

哪裏有資格為帝和皇後沏茶，隻怕是辜負了們太多期待，為自己的不，和隨著時間越來越深的貪念而愧疚。

年無知的時候，以為拒絕們的恩惠才是獨立而正確的選擇，如今，就隻能自己咽下這苦果。

但在想好如何回答雲煙這句話之前，雲煙卻先一步開口，微笑著說：

“其實，除了你自己，我們從來沒有將你當外人看，陛下尊重你的選擇，放你去外邊自由發展，頭幾年還好，畢竟傅府上還有人照看，但你去東域這些年，時常愁眉不展。”

雲煙娓娓道來，從口中道出的每一句話，都讓方玉竹到震驚。

“前年不是來消息說你出去剿匪了傷，夜裏在榻上輾轉難眠，短短兩個月的時間裏，就愁白了鬢角，好在之後又有消息傳回來說你傷勢已經無礙，這才好一些。”

“你別看外表風風，灑得很，但心裏計較的事可多，不把這些話掛在邊，可不言，你又如何知道的苦心，每每拿到有關於你的消息，便常在裏念叨，說你這個孩子樣樣都好，就是不自信，太謙卑，總把自己想得低人一等，這樣不好。”

方玉竹已經說不出話來，努力睜大眼睛，才能盡可能抑製住洶湧在眼眶中的淚水，直到雲煙最後一句，的眼淚終於像斷了線的珠子，滴滴答答地落下來。

“玉竹，等你一聲母皇，已經等了十年。”

十年前，林傲雪對他說的話還在耳邊，說如果自己不願和小語一起為們的養，便要徹底斬除和小語之間的關係。

但事實上，林傲雪沒有那麽做，不僅給了方玉竹再見小語的機會，還給的未來鋪好了路，讓走得從容又瀟灑。

從一個一無所有的乞丐，到獲得如今這些就，從遇見林傲雪的那一天開始，一切就變得不一樣了。

所擁有的這些，不管哪一樣，都是林傲雪給的。

原以為林傲雪是為了小語，卻從未想過，原來自己也曾備期待，那些曾經主放棄的，如今愧疚的一切，又都擺在了麵前。

方玉竹眼角的淚越淌越多，但那一顆習慣了自卑的心，卻無法輕易得到解。

哪怕已經得泣不聲，還是下意識地思考，自己有沒有資格得到這份眷顧，承擔這份期待，的人生已經經曆了太多驚喜，此刻的決定，又是否會影響小語。

的不住唞，眼裏流淌著與怯懦，有多求為這個家裏的一員，便有多害怕自己的存在會影響了小語的未來。

的腦海一片混，一時間，竟理不清思緒，找不到答案。

忽然，有腳步聲從屋外傳來，林傲雪來了，眼現驚愕地行至桌前，見方玉竹哭得上氣不接下氣，不由疑地看了一眼雲煙，奇怪道：

“剛才還好好的，怎麽突然哭這樣？”

一邊說著，自然而然地從袖口取出一塊錦帕替方玉竹去臉上的淚。

結果方玉竹因為林傲雪這個作又想起了剛才雲煙對說的那番話，眼淚嘩啦啦往外淌著，怎麽都止不住，林傲雪越，臉上的淚就越多。

方玉竹哭得快斷氣了，雲煙朝林傲雪聳了聳肩，臉上的笑容有幾分無奈，林傲雪略有些嗔怪地看了一眼，想必是雲煙給方玉竹孩子說了些什麽，才會變這個樣子。

雲煙接收到林傲雪的眼神，卻一點悔改的意思也沒有，還朝林傲雪挑了挑眉。

林傲雪無奈，隻好走到方玉竹跟前，抬手攬住方玉竹的肩膀，讓方玉竹靠進懷裏，裏卻口是心非地責怪起來：

“唉，什麽事值得這麽傷心？都是上過戰場的人了，還哭哭啼啼的像什麽話？”

方玉竹再也承不住，眷這個懷抱，留它的溫暖，不由自主地抓了林傲雪的襟，將臉埋在林傲雪懷裏，嗚嗚咽咽哭得撕心裂肺。

坐在一旁的雲煙則斜了斜眼眸，似笑非笑地掃了林傲雪一眼，多年以前，林傲雪見傷心事，哭起來可不比方玉竹好到哪裏去。

林傲雪裝作沒看見雲煙調侃的目，拍了拍方玉竹的肩膀，安的緒，轉頭又對雲煙問道：

“小語呢？怎麽沒見著？”

雲煙倒了一杯水給林傲雪遞過去，笑著回答：

“噥，聽說你回來要查的功課，這會兒去抱佛腳了。”

林傲雪接過茶水，聞言鼻間哼了一聲：

“早上聽說今天放皇榜，一早就沒心思看書，我都猜到了今天肯定沒完任務。”

伏在林傲雪懷裏的方玉竹耳尖一，原本沉浸在莫大的悲慟之中，忽然因為林傲雪這句話心間起來，紅著眼睛抬起頭，眼裏寫滿不可置信。

心裏忐忑又驚喜，卻不敢將那點心思表出來，唯恐自己自作多。

卻聽雲煙在旁撲哧一聲笑了，補充說道：

“那丫頭早上花了好些心思打扮，可比前陣子參加宮宴的時候隆重多了。”

方玉竹愣怔著，甚至忘了繼續傷心難過。

寧闕語會為了什麽事特意心打扮呢？加上皇榜和方玉竹，一切就變得不一樣起來。

可不可以大膽且私心地認為，寧闕語是為了？

可方才見寧闕語的時候，對方的態度又讓心裏難過又疑。

林傲雪抿了一口杯中的茶潤，將茶杯放下之後又抹了一把方玉竹臉上的淚，然後在雲煙側坐下來，問方玉竹道：

“你接下來怎麽打算？”

方玉竹才剛哭完，腦子裏還暈乎乎的，哪裏有什麽打算，麵上神呆滯，愣怔地看著林傲雪和雲煙，不知道該如何回答林傲雪的問話。

林傲雪見好像還不在狀態，偏著頭想了一下，然後起走到一旁的書架，從夾層裏麵出一個小盒子，將其拿在手裏走回桌前。

林傲雪將盒子打開，從裏麵取出兩份文書，方玉竹認識那兩樣東西，十年前曾見過其中一份，是林傲雪收養寧闕語的時候，為寧闕語準備的戶籍文書。

那另外一份……△本△作△品△由△思△兔△網△提△供△線△上△閱△讀△

方玉竹心跳如鼓。

林傲雪將另外一份文書在方玉竹麵前攤開，不再對有所瞞，言道：

“這兩份文書都是十年前就備好的，小語那一份十年前就塵埃落定，但你的這一份，還差最後一道手續。”

方玉竹的目落在那張泛黃的紙上，眼裏又有眼淚要湧了出來。

隻差在那文書上簽字，就將擁有曾夢中求過的所有，份、地位、權勢，以及，妹妹和兩位慈母。

林傲雪和雲煙，從來都不曾看低，是自己看輕了自己，不敢太過貪心。

的手抑製不住地唞起來，臉上顯出難以言喻的掙紮。

林傲雪依舊平靜地凝著，眼裏帶著溫的微笑，說道：

“你有什麽話可以直說，若你依舊不願，我二人自也不會強求。”

十年前，方玉竹隻有七歲，雖然比同齡的孩子更加，但終歸保留著孩的稚，即便自己做出決定，也無法保證日後不會後悔。

林傲雪和雲煙很看好這個孩子的心，便願意給一個機會，才許了十年之約。

如今的方玉竹，再過兩個月便滿十八，的思考更加理，也已經能為自己的未來和人生負責，林傲雪重新將這份文書拿出來，等待方玉竹的決定，不管想要的是什麽，林傲雪都願意許一個全。

方玉竹淚眼汪汪，淚珠在的眼眶裏打著旋兒，抿了抿，而後站起來，雙膝下跪，伏地叩首，猶猶豫豫地開口:

“陛下，皇後，兩位於玉竹大恩，玉竹此生無以為報，但玉竹不因一己之私對小語的未來造影響，玉竹甘願以臣子的份為皇室效忠，萬死不辭。”

若簽了這份文書，那便意味著，擁有了傳承皇位的資格。

林傲雪對這般栽培看重，唯恐自己奪去了本該屬於小語的東西，所以選擇克製，選擇忍，選擇按捺心的求，強忍住滿心酸楚，拒絕了林傲雪和雲煙的好意。

林傲雪和雲煙都沒顯出意外，十年時間，足夠們將方玉竹了解得徹徹，知道這個丫頭就是如此倔強，死不改。

雲煙與林傲雪對視一眼，最後搖了搖頭，既然方玉竹不願，們趕著也沒意思。

林傲雪便將手裏的東西收起來，想說此事揭過，往後再也不提，結果旁側偏廳忽然傳來一聲怒吼：

“方玉竹！”

林傲雪和雲煙同時聞聲回頭，見寧闕語怒氣衝衝地走了過來，十五歲年紀的小公主，穿著一華麗的宮裝，像個致的瓷娃娃，但橫眉豎眼，是走出了一洶洶氣勢。

方玉竹了脖子，隨後又覺不妥，頭一滾，膽怯地轉頭看向寧闕語。

寧闕語紅著眼睛來到近前，先朝林傲雪和雲煙問了安，轉而便瞪著雙眼看向方玉竹。

方玉竹被瞪得渾一，寧闕語的氣勢嚇住，麵對兇惡的匪徒都不曾卻步，卻因為寧闕語的瞪目而瑟瑟發抖。

寧闕語氣得小臉兒通紅，從剛才雲煙與方玉竹談話那時候起，就躲在旁邊聽。

雖然自己的小心思被母皇母後了個幹淨，但也明白方玉竹的子就是那麽擰，又害不可能自己開口，還慶幸母皇母後願幫一把。

豈料方玉竹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