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劉府如今……早已一鍋粥。下人們跑了一半,跑也就罷了,有些還將手底下的銀子卷了去,名下的佃戶們又作不肯租,家裏病的病,弱的弱,沒有一個中用的,真是憂外患。”
金道:“既有卷款潛逃的,為何不報捉拿呢?”
劉二夫人驚異地看:“娘娘難道不知,我們劉府如今在京中已是人人喊打麽?府不來找麻煩,已經是天大的福氣了,如何還敢去報?”
“……”金無言。
“娘娘,有些話,妾不得不跟您說一說。”大約是喝了兩杯暖的熱酒,劉二夫人膽壯了不。
“二夫人請說。”
“我們劉家如今可以指的,除了國公爺,便隻有娘娘了。娘娘也是,雖然皇上對您仁慈有加,可還是顧忌著國公爺的緣故。倘若國公爺一日真的不行了,不隻我們劉家,娘娘您也不會有什麽好下場。”劉二夫人一鼓作氣地說完,腦門上沁出一滴汗來。
金沉片刻道:“我知道。”
劉二夫人索冷笑道:“您哪裏知道。您要是知道,便會多為劉家著想,為劉家辦事,劉家又何至於走到今天這一步。”
金一怔:“二夫人的意思是說,這一切全都是金的過錯麽?”
劉二夫人將頭一偏,有些狼狽:“妾沒有這麽講。”
片刻沉寂。
頃,金起,淡淡道:“二夫人也是太過辛勞了。稍坐一陣,金派些侍衛護送您出宮回府吧。”
劉二夫人在後道:“娘娘,妾也是看在您是自家人的份上,跟您說兩句實誠話。當初您剛進劉府的時候,妾便覺得您聰慧過人。可是再怎麽聰慧,您聰慧得過白玉麽?男人都是好又貪多的,您要是真相信皇上對您是死心塌地,那就是天下之大稽了。終究是親生的父母更可靠,您說呢?”
金點點頭:“金知道了。多謝二夫人提醒。”
劉二夫人臉上白了一白,終於忍不住,多說了一句:“娘娘,您可知道萼兒是怎麽死的麽?”
九重城闕煙塵生
送走了劉二夫人,金一人在窗前獨坐良久。
男人的事,好像都那麽有道理,又都那麽沒道理,總之,人沒有過問的餘地。自然可以去質問段雲嶂,我哥哥是怎麽死的,是不是你害死的。段雲嶂一定會否認。可是這答案信還是不信?倘若信,那又何必去問他?倘若不信,那問了不過是徒增傷。
想,原來還是沒有做好眼看著段雲嶂與劉歇徹底決裂的準備。如果劉歇死在段雲嶂手上,該如何,是真的沒有想過。如果劉家垮了,段雲嶂將一並置了,也許心中還會好一些。
恍恍惚惚地出了宮,竟來到城郊的景修庵。回想起來,劉白玉遷到此已有半年,從夏至冬,竟無人問詢。
與庵主客套了兩句,添了些香火,便徑直往劉白玉居住的小院落去了。庵後有一小丘,丘上植滿楓樹,一到秋季便殷紅似,如今暮冬,隻有禿禿的樹椏。一片黃籬掩映其中,綠竹和灰簷在黃籬後樸素清雅地佇立。
繞過籬笆,便看見劉白玉穿著一素白的袍子,倚在門廊上,門前是一個破舊的小火爐,火苗豔紅。劉白玉手中仍是一個玉淨瓶,又一枝不知從何得來的梅花,聽到籬笆門外聲響,緩緩轉過頭來,邊仍帶一淺笑。
一縷散發從未著飾的烏髻上散落下來,垂在雪白的頸子旁邊。
“啊,怎麽是你。”劉白玉道,似乎有一些愉悅,又不明顯。
金有些迷茫,仿佛走了二十三年,走了千萬裏,隻是為了走到這裏。
“白玉姐姐。”有些哽咽。
劉白玉笑了出來:“我正有事求你,你卻來了。”
“有事求我?”
“正是。外頭冷,進屋說吧。”劉白玉將梅花胡一扔,拉著金的手將拉進屋來。
金深吸一口氣,平複了心中起伏,道:“有什麽事,但說無妨。”
劉白玉極客套地倒了茶,兩人坐下。
“這事,說大不大,說小不小。隻是想請你去和皇上說一聲,讓他給我謀一個差事。”
“差事?”金一愣,“你想要什麽差事?”一介弱子,想要謀個什麽差事?
劉白玉神一笑:“我想去西粵。好妹妹,你就去同皇上說一聲,任命我為使節,出使西粵吧。”
“……”金恍惚得厲害,腦子一時轉不過彎來。
本朝子是不可以做的,可是出使西粵國,派一個去,卻也合合理。
“你不肯?”劉白玉臉有些難看,“就算記恨我,可我好歹也是救過你一命的恩人,這點順水人你也要吝嗇麽?”
金張了張,這事雖不大,卻也不是能說了算的。
劉白玉看出的心思:“你隻消替我提一提便可。若要考試什麽的,隻管和我說,我劉白玉也不屑於扯那帶關係。”見金還在晃神,劉白玉有些著惱,道:“你若不肯,那就算了!”
金道:“姐姐為何想去西粵呢?”
劉白玉冷笑:“劉家如今是什麽景況,你也看到了,此時不走,難道留在這裏玉石俱焚麽?”
金一窒,慢慢道:“那好,姐姐等我消息吧。”
劉白玉微笑,捧起一碗茶來:“如此甚好。”
金攏起裳,腳步有些蹣跚地走出房去,外頭有宮要上來扶,心中猛然煩躁,是揮開。
忽然想到,永福知道現下的境況,不知道會如何說。
母親一定會板著臉說:黑胖啊,你活的越來越不像個樣子了!
可不是麽,原本覺得自己雖不算極聰明,看事卻還是清楚的,如今卻發覺邊的人一個一個都比自己聰明得多,原來從前種種,皆是自作聰明。
未出景修庵,一匹快馬急急地奔過來,不知是哪一府的侍衛飛下馬,隔著皇宮衛士遠遠地跪下來,大喊了一聲:“皇後娘娘,威國公夫人病重!”
金大驚,慌忙搶前幾步,一看,正是威國公府的服。連忙問道:“細細說來,夫人為何病重?”
那侍衛滿臉通紅,急道:“小人不知!”
金跺腳:“擺駕,威國公府!”
威國公府已是一片混,丫鬟婆子端盆的倒水的作一團,摔了盆打了碗跌在地上哭的哭訓的訓。幾位夫人在廳中,隻會用帕子揩著眼睛,什麽辦法也想不出。隻有二夫人勉強有點管事的能力,坐在主位上強作鎮靜指揮大局,奈何自己已經麵蒼白,聲音發抖,底下的人更加是沒有了主心骨。
金麵鐵青,一路疾步越過無數下人,直直來到留鶴院劉大夫人的病房。門口的大丫環連忙跪下道:“皇後娘娘,大夫正在看診。”
金了口氣,問:“況如何?”
丫環哭道:“下`大出,孩子怕保不住。”
金的心跳得有些承不住。
這時劉二夫人才從廳堂姍姍趕來,遠遠地便大哭起來:“娘娘,大夫人怕是不行了……”一哭,跟在後麵的其他夫人哭得更是淒慘。“娘娘,妾們也是沒有辦法,忽然就這麽……”
金隻覺太一陣一陣痛,回想起多年前第一次來到這個房間,劉大夫人談笑間指揮若定的風範,心中更是痛楚。
“都別哭了!”厲聲道。
眾位夫人們一驚,眼淚都驚了回去。
“哭哭啼啼的什麽樣子!人還活著呢!”金沉聲叱道,轉臉向二夫人道,“究竟是怎麽回事,先說清楚。”
二夫人噎兩聲,慢慢解釋,三兩句金便明白了勢的嚴重。
原來大夫人本是無事的。今日午後,劉歇的舊門生,一個兵部的小前來拜訪,劉大夫人覺得這個時侯還有如此不避嫌又念舊的孩子實在難得,便親自見了一見,豈料這人卻帶了一個驚天的消息過來,劉大夫人一聽,扶著桌角就倒了下去,下`流流得嚇人,廳堂的地板都浸紅了。
金疑:“究竟是什麽消息?”
二夫人淚水不絕:“說是邊關戰報,國公爺的軍隊在盤蛇穀被圍,已經七天七夜沒有消息了!”
饒是金心裏有了準備,聽了此話也不由得形晃了一晃。
這樣的消息,劉大夫人如何能夠承?
威國公府沒有了劉大夫人,就沒有了主心骨。二夫人跪下來道:“妾真的不知該怎麽做了。娘娘,看在國公爺和大夫人的份上,您就拿個主意吧!”
“拿……拿什麽主意?”⑧本⑧作⑧品⑧由⑧思⑧兔⑧在⑧線⑧閱⑧讀⑧網⑧友⑧整⑧理⑧上⑧傳⑧
“大夫說了,大夫人腹中的孩子怕保不住,一定要保的話,大夫人就……”
金怒道:“自然要先救大人!”
“可是大夫人若是知道,一定是要先救孩子的。何況是國公爺的骨……”
“閉!”金大喝,“莫說國公爺不在,就是他在場,本宮堂堂國母,難道還做不了這個主麽?”
“這……”二夫人怯怯地猶豫了一聲,也隻得答應下來。
金握了帕子,心道,劉大夫人千萬不能死。
劉大夫人若是知道決定放棄那孩子,一定會恨。可是恨也無所謂。
總之,大夫人一定得活著。
乾羅殿中,明燭高燒。
段雲嶂鎖著眉,從兵部呈上來的戰報中抬起頭:
“去,請皇後來一趟。”
“皇上,威國公夫人病危,皇後娘娘今夜在威國公府過夜,尚未回宮。”
“威國公夫人病危?”段雲嶂有些驚訝。
“是,聽說了驚嚇,小產了。威國公府裏已經鬧翻天了。皇上,要遣人去請皇後娘娘回來麽?晚膳後太後娘娘和徐太妃娘娘還問了一次,似乎有些不高興呢。”
段雲嶂默然半晌,道:“不必了,去挑選些上好的藥材給威國公府送過去。”
無憂無慮的劉黑胖,如今去了哪裏?
害你變這樣,難道真是我的過錯?段雲嶂失了神。
曾有郎騎竹馬來
金坐在劉大夫人床前,忐忑不安地等著。大夫說劉大夫人已度過危機,今夜便可蘇醒。
“可是怎麽還不醒?”忍不住多問了一句。
“再等等,再等等。”二夫人安地拍了拍的手。金對劉大夫人的這份心,看在眼裏,多有些。
六夫人子不好,臉白得嚇人,金便先請去歇息了,還有二三四五四位夫人,一直在旁邊候著,隻是神頹然。
又等了片刻,終於聽到床上的劉大夫人輕輕[yín]了一聲。
金撲過去:“母親!”
劉大夫人緩緩地睜開眼,目移到金臉上,卻是空的:“孩子……還在麽?”
眾人麵麵相覷。
最終金勉強開口:“孩子,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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