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淮南把臉在遲騁的心口, 耳朵著那條疤。
這曾經是陶淮南最迷的位置,隔著皮和骨,下面是遲騁永遠沉穩的心跳。那是陶淮南隔絕在世界之外安全的小窩, 是他的歸巢。
陶淮南第一次這條疤, 之前都會遠遠地避開這兒。他親吻遲騁的時候, 從吻到鎖骨,再吻到小腹,可是一次都沒有到它。
現在陶淮南著那里,著那條不規則的凸起。
遲騁從前上有很多疤, 肩膀后背小,連頭頂上都有, 都是小時候被他爸打出來的。后來那些疤漸漸淺了, 有些甚至消失看不到了。
現在他上只剩下這一條疤最明顯,在心口位置,又細又長的一條。
陶淮南閉著眼吻了吻它, 久久地著。
經年的疤在長久歲月里被一一平了,僅剩的一條,是他給的。
“你愿意那樣麼?”遲騁著陶淮南的發頂,聲音隔著腔傳過來,“我把你關起來, 變我一個人的。”
“我愿意的。”陶淮南枕著他的口,表里十足認真, “把我關在一個房間里,那里面要有你的氣息, 給我穿你的服。別的什麼都不需要, 偶爾讓哥哥們看看我就可以,不然他們會想我。”
“害不害怕?”遲騁問完話捂上里陶淮南的耳朵, 瞬間陶淮南的世界里,就只剩下自己和遲騁流的聲音,以及遲騁震著他耳的心跳。
這種全世界被一種聲音震著灌滿的覺,有種絕境里的浪漫,這令陶淮南靈魂發著。在這種漫天漫地的包圍中,陶淮南說:“以前我也覺得那樣的世界很可怕,每一秒都在下沉,沉到了地底下,我想喊你們救救我,我卻聽不見你們的回聲。我到的不知道是什麼,也不知道自己在哪兒,我真的很害怕,那樣的每一秒都煎熬。”
他捂著遲騁的手,讓他繼續扣著自己的耳朵。
“可是你走了以后,我發現其實只要心靜下來,就也沒有那麼可怕。我還是可以到,哥帶我出去散步的時候,我能覺到風,在家的時候,能聞到家里臺上偶爾傳過來的百合香。
“除了聽不見別人說話了,跟平時也沒有那麼大區別,就像大家都沉默著一樣。
“所以沒什麼怕的,害怕了我就找你抱著我。”
陶淮南說這些的時候沒有一點勉強,很滿足。
耳朵被捂著,這樣遲騁說話的聲音就能混著心跳一起從里面傳過來,像是一個無邊世界里的天外來音。
“我一直牽著你,是不是就不害怕了?”遲騁問他。
“不害怕,”陶淮南肯定地說,“你牽著我我就再也不放開你。”
“會很孤獨。”遲騁說。
陶淮南慢慢地眨了眨眼睛,片刻之后說:“你走了之后的每一天,我都很孤獨。”
這天的陶淮南幾乎把這幾年里他所有沒被遲騁知道過的想法都說了。
只要是遲騁想聽的想知道的,陶淮南沒半句瞞,全說了。
他當初是怎麼想的,后來是怎麼想的,這五年里他有多想遲騁,夢里醒過來的心慌和痛苦,想回到夢里讓遲騁繼續抱著他的急切,把這些都赤地捧到遲騁面前。
遲騁把他抱過來,陶淮南很乖地伏在遲騁上,被抱過來了就摟著遲騁的脖子,溫溫地親親遲騁的側臉。
“有一次喝酒,季楠說你有對象了。”陶淮南把臉往遲騁上轉轉,有點難過的模樣,“我當時趴在桌子上聽,他一直念叨你,還說你有對象,我差點哭出來,當場流淚了簡直。”
遲騁像小一樣著他的后背,“嗯”了聲:“然后回家說每天都想我。”
陶淮南“噗嗤”一聲笑了:“誰知道凱哥拍視頻了,我要知道他怕視頻呢……”
說到這兒自己停了會兒,之后又說:“我就來點更猛的。”
“什麼更猛的?”遲騁問。
陶海南笑著說:“我就對著鏡頭直接問,小哥你有沒有對象啊?你要沒有對象能不能再看看我啊?我知道錯了。”
“你可算了,”遲騁本不過耳,嗤笑一聲,“你要有這能耐可出息了。”
“我咋沒有?”陶淮南坐起來,手搭在遲騁肚子上,“孩子哆哆嗦嗦心都快嚇吐出來了,不也想方設法地湊過來了麼,這不也……溜溜……抱上了麼?”
“想好了再說。”遲騁無于衷,靠在那兒說,“就敢在原地轉圈咬尾,還當自己生猛。”
陶淮南說這話自己也多多有點虛,低著頭笑了兩下,又趴了回去。
他確實不敢,好多事兒都不敢。他一刀劃下去,把他跟遲騁切斷了,從此做任何事都沒了立場,也不坦。
“你當時知道我會去麼?”陶淮南不好意思地問,“跟哥去醫援那次。”
遲騁挑起了眉:“你說呢。”
“你……知道有我啊?”陶淮南有點意外地問著,“知道還去?”
遲騁沒說話,只看著他。之前哭過,眼睛現在看起來還帶點紅,鼻子尖也紅,看著可憐。遲騁他的臉,把陶淮南的臉得七八糟:“那不然呢?你除了擺一臉窩窩囊囊的氣樣兒,我還能等著你什麼?”
陶淮南驚訝地呆了下,自己在那兒琢磨。
遲騁不讓他琢磨,把他扣過來咬了一口臉。
“現在也沒那麼窩囊了,”陶淮南呆愣愣地自己想了會兒,然后笑著說,“不但不窩囊了還厲害了呢,這不就來了麼?”
陶淮南瞇眼笑著,在遲騁上“啵啵啵”地親了好幾下:“你接著看我表現!”
遲騁往后仰仰,說“不看”。
“看!”陶淮南邊笑邊賴皮纏一樣接著遲騁,“看我如何變生猛!”
遲騁就這麼抱著他直接起了,冷漠地說:“就知道哭,你那生猛自己留著吧。”
陶淮南突然被抱起來也不害怕,胳膊環著,輕聲問:“干什麼去?”
遲騁說:“再沖個澡。”
陶淮南剛才一直著遲騁說話,緒起起伏伏,倆人都出過汗,睡前得再洗一次才能舒服。
這一晚上大起大落,現在的氣氛回歸到寧靜的溫。反應是有的,和沖都在,可他們都不想做。只想彼此近,抱著親吻。
這麼聊天很累,把自己拆開了,把靈魂從掩藏的殼里挖出來,一點點捋順了給親近的人看。可早晚都要有這麼一遭,這樣才能讓原本融在一起的靈魂再次合。
沖完了澡陶淮南又被抱著回來,他躺在遲騁口上,枕著遲騁那道疤。
他有些困了,可緒劇烈翻騰過之后,現在神經還于一種疲累的狀態,睜不開眼睛,又睡不著。
“小哥。”陶淮南呢喃著他。
遲騁摟著他,說“嗯”。
陶淮南困頓地說著話:“我說的那些不是哄你。”
遲騁沒回應,陶淮南又說:“我再也不放手了……你別跟自己過不去。”
這句話是他今天第二次說了,今天要不是因為這個,或許陶淮南也不會把自己全打開了說這麼多。
他不怕遲騁不原諒,也不怕遲騁恨他,可他很怕遲騁把那些都在他自己上。
遲騁就應該是自由的。
早已是深夜了,周圍一片安靜,走廊和隔壁的房間都沒半點聲音,在陶淮南看不見的世界里,此刻天地間像是只有他們倆。
遲騁吻了吻他的眼睛,的溫度高于眼瞼,暖熱的溫度讓紅腫的眼皮有點發,陶淮南無聲地笑了笑。
“睡吧。”遲騁的聲音在寧靜的夜晚聽來有巨大的溫。
陶淮南一覺睡得人事不知,夢也沒做一個。
他像是被溫的海水包裹著,托著,全都輕飄飄地浮在水面上。他赤著被灑著碎片的海面溫托起來,隨著暖洋洋的海水漂漂。
他可以順著風被緩慢地吹向任何地方,可以從容地陷深深的睡眠,不怕迷失,也不怕溺亡。
因為在他旁邊隨之一起飄著流浪的,是他的小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