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囡囡,真的是你……”
對面的聲陡然變得無法冷靜,聲音虛弱,但語速很快,“囡囡,你在哪里?”
“囡囡”是紀小甌的家鄉對小孩的昵稱,也有“寶貝”的意思。
紀小甌仍于極大的震愕之中,抬起眼睛看了一圈木屋,回道:“我,我在……一個很遠的地方……”
紀小甌媽媽問道:“很遠的地方?附近有沒有什麼特征,你現在和誰在一起?”
紀小甌怔了一下,“我……”能說正在和一名人在一起嗎?媽媽會信嗎?
電話那端的信號突然弱了下來,充滿雜音,仿佛下一秒就會消失,紀小甌握住電話趕道:“媽媽,我現在很好,我沒有危險……你和爸爸不要擔心……”
話未說完,電話那頭就傳出一個“咚!”的落地聲,紀小甌媽媽的聲音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心電監護儀規律不齊的“滴、滴”聲,以及紛至沓來的腳步聲。
最后一個聲音,是護士呼喊醫生:
“3號床病人緒不穩定,快去呼李醫生!”
再然后,所有聲音徹底中斷,手機那頭只剩下一串冰冷的盲音。
……
紀小甌呆在原地,腦海里一片雜。
媽媽住院了?
為什麼會住院?
是生病了還是什麼?
紀小甌控制住抖的雙手,撥打剛才的電話,然而手機信號已經中斷,電話本撥不出去。
紀小甌不死心,試了好幾次,直到徹底耗盡最后一點電量,手機自關機了。
剛才接通的那幾秒,仿佛是的幻覺。
可是紀小甌知道不是。
媽媽的聲音清晰地從那端傳出,無比悉,就像以前無數次和的對話一樣。
紀小甌忽然站起,從背包里找出瑞士軍刀,來到門邊,試圖撬開木門的門鎖。
然而,剛走到門邊,門就毫無預兆地被人從外面推開,一雙長邁了進來。
屋外寒涼的冷風吹,裹挾著細細的雨。
雷恩的肩膀和都被打,足下的靴子被污泥浸。
垂眸,看見紀小甌手里森冷的刀刃,聲音有一瞬間的停頓,問道:“干什麼?”
紀小甌倉惶收起刀刃,解釋道:“你把門鎖了,我沒有辦法出去……”
“雨季出去容易發生危險。”雷恩關上門,一邊說話,一邊下上的皮。
早在進門之前,他已經把所有獵都扔進廚房,只不過上的腥味卻未來得及洗去。
雷恩的材很好,掉服后,寬肩窄腰,背脊直,小腹的結實分明。
他似乎忘記了昨天的事,越過紀小甌,手拿起另一件皮。
可是紀小甌沒法忘記,尤其是接通了剛才那個電話,得知的媽媽住院之后。
紀小甌了眼珠,踟躕許久,終于開口:“雷恩,我有一件事想和你商量。”
雷恩換服的作微頓,似乎知道要說什麼,嗓音冷靜,“抱歉,我不想。”
紀小甌垂著腦袋,不管他的拒絕,兀自開口:“我的媽媽生病了……我不知道嚴不嚴重,我想回去看。”
話雖如此,但心里卻有一種不好的直覺。
的媽媽向來很好,學校每年都會組織定期檢查,怎麼會說生病就生病?
雷恩終于看,定定的,藍眸深不見底,“怎麼回去?”
紀小甌抿了下,“去波爾尼亞東部,找到帕特。”
“我說過,路上有許多種族的猛。”
“我有火藥。”紀小甌說道,抬起烏黝黝的雙眼,眸底藏著無法撼的堅決, “而且……我有很多你們沒有的東西。”這些東西足夠在這片大陸存活下來。
“那麼,回去之后,還會回來麼?”雷恩嗓音沙啞,從嚨里一字一字說出。
紀小甌瞬間怔住。
從未考慮過回來的問題,回去之后還會回來嗎?
怎麼回來?為什麼要回來?
雖然沒有回答,但是紀小甌的反應卻泄了的心聲。
雷恩閉了閉眼,再次睜開,殘忍道:“所以我的答案是,不行。”
紀小甌臉白了白,搖的那一霎,想起媽媽在電話那端溫地“囡囡”。
的電話已經很久沒有開機,今天無意間打開,就收到了媽媽的電話。
紀小甌幾乎不能想象,媽媽究竟給打過多個電話,又經歷了多次絕,還能這樣鍥而不舍地按下的號碼。
更因此,無法說服自己繼續留在這里。
如果因此錯過了媽媽,會悔恨自己一輩子。
后半夜時,雨勢漸小,窗外依舊不一亮,整個山谷似被一層黑布籠罩。
紀小甌睜開眼睛,手小心翼翼地拿掉雷恩放在腰上的手臂。
奈何雷恩抱得太,嘗試好幾次,沒有功。
……
最后紀小甌使盡渾解數,才從雷恩懷里。
穿好服,收拾東西,從空間拿出一套雨,從頭到尾沒有發出一點聲音。
就在剛走到門邊,開門,準備邁出去時,一雙手臂從后面箍住的腰肢,抱起,不由分說地往床邊走去。
紀小甌被放到床上,錯愕地睜大眼睛,著頭頂上方的雷恩,“你怎麼……”
他什麼時候醒的?
雷恩沒有給說話的機會,手掌扣住的雙手,俯狠狠含住抖的瓣。
既然等不來的接,那他只好奪取。
雷恩撬開的牙關,闖進的口中,橫沖直撞。
這個吻一點也不溫,跟他以前比起來,了一份疼憐憫,多了一份暴兇狠。
仿佛想把嚼碎,摧毀,吞噬。
“嗚,不要……”紀小甌別開臉頰,試圖躲避他的親熱。
可惜雷恩并未把的話聽進去,咬住的下,同時,指甲劃破上的雨。
紀小甌渾發,似乎預到接下來要發生什麼。
窗外雨聲潺潺,雷鳴陣陣。
一道閃電驟然從窗前劈過,短暫地照亮了屋的景。
高大的雄在上,將兩條纖細的長盤在腰上,準備深深地攻陷。
……
突然,雷恩的作戛然而止。
空氣闃寂,只余細微的電流流竄聲。
“滋,滋滋——”
紀小甌雙手舉著電擊棒,抵著雷恩的脖頸,咬著下,一眨不眨地著他。
雷恩眼珠微轉,深藍的瞳仁里倒映著的模樣,似乎也沒有料到的舉,放在側的手臂微微抬起,想要。
紀小甌心里一慌,以為他要繼續強迫,立即調大電擊棒的電流強度,再次朝他的脖頸刺去。
電擊棒的電流強大,流竄進每個角落。
雷恩的瞳仁渙散,卻仍舊死死盯著,齜了齜牙齒,似要將的模樣看徹。
終于,一輕,直直倒下。
山路泥濘,寸步難行。
紀小甌提著管,踩著淤泥一步一步前行。
淅淅瀝瀝的雨珠落下,砸在的眼睫上,手了,借著微薄的月,看清周圍的地勢。
四周林環繞,夜幕低沉,不聞一聲音。
紀小甌打算先找到附近一個山落腳,等到天亮以后再想辦法離開這座山谷。
間傳來生的疼痛,使走得更慢。
雷恩進的那一瞬,急之下從空間里拿出了電擊棒,狠狠朝他刺了下去。
雖然沒有進去,但卻切切實實地抵開了口,強的,似要將的撕裂。
那樣的雷恩,無比陌生。
直到現在,腦海里都是雷恩昏迷前看的最后一眼。
幽深,慍怒,如同瀕死的困。
紀小甌忽然停下腳步,垂著眼瞼,眼睛酸脹。
對不起……對不起,雷恩。
不是故意那樣對他,一點辦法都沒有了。
想回家,想知道媽媽的病如何,想回去看爸爸媽媽一眼。
“小可憐,為什麼哭,是不是雷恩那頭豹子把你拋棄了?”一個聲音突兀地響起。
紀小甌詫異地抬起眼睛,找了一圈,就看見旁跟著一頭高大的灰狼。
灰狼的眼睛在夜中發著幽幽綠,直勾勾地盯著。
紀小甌心跳一停,迅速地退開兩步,手從后的背包里取出準備好的火藥,便要點燃引線。
“別著急,小可憐,是我。”
下一瞬,對方化為人形,舉起雙手,若有所思地看著。
悉的面龐,散漫的腔調,高挑的材,正是霍爾頓。
紀小甌并未放松,盯著他,“怎麼又是你?”明明刻意避開狼族的地盤,為什麼還是能遇見他?
霍爾頓著牙齒,配合地說:“這證明我們很有緣分,無論到哪兒都能遇見。”
紀小甌心低落,本沒有心思和他玩笑,舉起手里的火藥,“你不要過來。”
霍爾頓聽話地停在原地,垂著眼眸,上下打量紀小甌。
微紅的眼眶,的管,沾滿淤泥的鞋子,整個人可憐又著執拗。
“為什麼夜里跑出來,雷恩那家伙對你不好?”
紀小甌,“不關你的事。”
“正好,我的種族就在前方,要不要跟我一起回去?狼族可舍不得讓一名雌在夜里離家出走。”霍爾頓似真似假地邀請。
紀小甌卻不領,“你不要再跟著我,否則我會對你不客氣。”
霍爾頓看了眼紀小甌手里黑咕隆咚的火藥,就是這枚毫不起眼的東西,將他幾十名族人炸得重傷。
他眸深了深,面卻毫無波瀾,聽話地后退幾步,“好,好,我不跟著你。”
紀小甌見他真的沒有跟上來,才繼續往前走。
此時雨水已經小了很多,經過森林綠葉的遮擋,掉落下來的雨滴淅淅瀝瀝。
這片地方都是叢林,本找不到可以落腳的山。
紀小甌走了一個小時,小酸麻,看了一眼手表,凌晨四點,天很快就亮了。
步履蹣跚,越走越慢。
后不遠,不不慢地跟著一頭灰狼。
灰狼穿梭在從林之間,著的背影,幽綠的瞳仁沒有錯過的任何作。
大約四點二十的時候,紀小甌的力實在支撐不住,從空間里取出登山繩索,爬到離最近的一顆大樹上。
雖然犬科都不會上樹,但是為了安全起見,紀小甌還是往上攀登了一段距離。
腦袋抵著樹干,興許是太累的緣故,剛閉上眼睛,紀小甌就沉沉地睡了過去。
……
霍爾頓停在幾棵樹外,見睡著,也跟著趴了下來。
他不著急,霍爾頓想,雷恩拋棄了,遲早會答應去他的種族。
次日天亮,霍爾頓直起四肢,跳上最近一棵腐朽的樹干,朝遠的樹上看去。
然而,當他看清樹上的景時,卻頓了一頓。
雨后初晴,蕙風布暖。
昨日留下的雨水過葉片的脈絡,掉落進樹上的水洼里,發出“叮咚”一聲。
刺眼的穿過青翠茂的樹葉,在地面投下一圈圈斑駁的暈。
所有事仍跟以前一樣,唯獨昨晚坐在樹上的,消失不見。
霍爾頓昨晚一夜沒有休息,就是為了避免紀小甌拋下他逃跑。
他并未見到從樹上下來,又是怎麼消失的?
霍爾頓在周圍尋找了一圈,毫無結果,那名就像葉片上殘存的水珠一般,毫無據地蒸發了。
S市。
中心醫院。
晴朗,惠風和暢。
住院部下方綠草如茵,不穿病服的患者在樓下散步,三三兩兩,氣氛溫煦。
樓層上方,其中一間病房。
穿過明的玻璃,投在窗邊雪白的被單上。
床上的烏發雪,五致,眉頭微微地擰起,即便是睡著了也不安分。
雙頰泛著不正常的紅暈,一只手在外面,手背上著明的針管。
穿白制服的護士推門而,手了的額頭,用溫計測量過的溫度之后,又走了出去。
關門聲響起的那一瞬間,床上的緩緩睜開眼睛,遲鈍地轉了轉眼珠,看向四周。
目一片雪白,落在上,溫暖得有些晃眼。
紀小甌慢慢地將目移向一側,呆怔地看著窗外的高樓廈宇,久久回不過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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