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線由卡穆達山谷上空橫掃而過,喚醒整個豹族部落,晨霧彌散,熹跳躍。
雷恩走出木屋,反手關上木門。
屋里,仍在沉睡,日從窗棱投,泛白的暈落在細膩的臉頰上,薄薄的一層接近明。
刺目,紀小甌微微擰了下眉,纖長的睫跟著,像一把致的扇子,擋住了那雙烏潤清澈的眼睛。
昨天雷恩拒絕紀小甌之后,就是用那雙眼睛看著他,愣愣地問:“為什麼?”
雷恩當時冷靜,事后自己都忘了自己說過什麼。“波爾尼亞的東部路途遙遠,盡頭是極寒之地,你一個人無法到達。”
雷恩沒有騙。伯爾尼亞的地勢奇特,且不說越往東走越危機四伏,僅僅是那里一年到頭都寒冷無比的天氣,紀小甌的就未必得了。
紀小甌翕了翕,想反駁,又無話可說。
畢竟一個人的力量在這片遍地都是人的大陸,確實微不足道。
以前有“陶陶”,雖說陶陶也幫不上什麼忙,但好歹能做個伴。
可陶陶搖一變變的雄人,也不再好意思開口讓他陪。
“我可以找埃里克……埃里克說,他正好也要去東邊……”
不等把話說完,雷恩就把藥罐放在床頭,打斷:“等你傷好了以后再說。”
紀小甌:“……喔。”
于是這個話題就不了了之。
后來,雷恩起去外頭尋找食。
等他抓了一頭羚羊回來時,紀小甌已經自己抹好藥,進床板角落里睡著了。骨骼小,睡著以后本沒有占去多地方,床榻空出來一大片,正好能容納雷恩的。
不過雷恩在床邊站了一會,最終沒有睡床,而是化為原型趴在床下將就了一宿。
……
他為什麼不讓離開?
此刻,雷恩站在木屋門口思考。
穿過他寬闊的肩膀,在地上投出一道偉岸的影子。
他一直都知道,心心念念只有一個目的。
無數次,抱著他可憐又委屈地說“想回家”,想的家,想的父親母親。
的家在哪里?又為什麼來到這里?
以及那個能拿出無數東西的“空間”,又是怎麼回事。雷恩想,他不讓離開,只不過想弄明白這些罷了。
雷恩走到豹族長老蘇吉拉家里,院里有一名雌豹族人正在制鹿皮。
雌人材高挑,大約是人類十八九歲的樣子,頭上頂著一對耳,眼睛深邃,鼻子高,正是長老蘇吉拉的兒蘇查娜。
蘇查娜耳了,聽見腳步聲,立即放下朝門口看來,眼睛一亮:“雷恩——”
是一種完全陌生的語言。
雷恩走進院子,看向屋,用同樣的豹族語言詢問:“蘇吉拉在麼?”
蘇查娜點頭,然后又悄悄道:“羅德也來了,正在屋里跟我阿爸說話呢。”
雷恩頓住腳步,“他來干什麼?”
蘇查娜聳聳肩:“誰知道,他們說話從來不讓我聽見。”
說罷,見雷恩沒什麼反應,轉了轉眼珠子,想引起他的注意。“不過我聽說……當初你不在族里時,羅德跟勞爾西斯走得很近,羅德沒向勞爾西斯你的老底呢!”
雷恩了牙齒,不置可否。
勞爾西斯千里迢迢找上門的時候,羅德和多爾多在他這里已經沒有任何可信度。
回族之后,又正好趕上羅德在籌謀下一任首領的推選。
羅德的心思昭然若揭——
讓他和勞爾西斯拼個你死我活,兩敗俱傷。羅德為族里第三強壯的人,就可以坐收漁翁之利,奪得首領之位。
多妙的主意。
只不過,雷恩回來以后,羅德的主意注定要落空。
“他這回找我阿爸,不知道安的什麼心思……”蘇查娜嘟囔,看了一眼雷恩,心思明顯不在這個話題上了,卻又舍不得放雷恩離開,只好沒話說話。
半響,蘇查娜轉了轉眼珠子,假裝隨意地問:“我聽阿爸說,你從外面帶回來一名雌?怎麼樣,那名雌不能滿足你嗎?”
雷恩看向,“你說什麼?”
蘇查娜指指太,意有所指:“現在還很早呢。”
“……”雷恩明白過來,收回視線,聲線平穩地說:“這個問題不用你費心。”
蘇查娜原本只是試探,沒想到得到這麼模棱兩可的答案,角瞬間耷拉下來,“我還沒見過呢,你把藏得那麼,都不讓出門的麼?我能去找玩麼?”
雷恩說:“你會嚇到。”
前面說過,豹族的語言與人類不同,他們在進化的過程中,雖模仿了人類的語言系統,但仍保留著大部分種族本的發音。
不像馴鹿、麋鹿等草食系種,是完全據人類語言學習的。
所以紀小甌第一次見到羅德的時候,本聽不懂他在說什麼。
而之所以能聽懂雷恩的話,因為雷恩本就會兩種語言,一種是人類語言,一種是豹族語言。
蘇查娜睜大眼睛,大驚小怪道:“你把看得太了吧!”
話音剛落,恰好羅德從長老蘇吉拉的屋里出來。
羅德看見雷恩時腳步僵了僵,很快恢復如常,扯起角,出一抹意味不明的笑容,“好久不見,雷恩。”
雷恩與他肩而過,冷淡說:“你該慶幸我們好久不見。”
羅德臉一變,回看時,雷恩已經走進長老蘇吉拉的屋子。
雷恩離開的這段時間,族里心渙散,誰都不甘于被管教、被指使。
更沒有人愿意聽從長老蘇吉拉的話去外面狩獵。族里儲存的食漸漸減,雌和一些上了年紀的人生活難以為繼。
蘇吉拉長老就想趁著這次雷恩回來,讓雷恩帶領族里年輕的雄外出狩獵。
一來填充族里的食,二來雷恩的威嚴擺在那里,族里沒有人敢反抗他。
往常這種事,雷恩都是二話不說就答應下來,這次卻問:“族里的食還能維持多久?”
蘇吉拉說:“最多十天。”
雷恩:“五天之后我再出發,三天之會將食帶回來。”
蘇吉拉疑:“三天會不會太著急?為什麼不能提早兩天出發?”以前外出狩獵都需要五到七天,并且運輸食就要浪費一天時間。
雷恩說:“有點事。”
蘇吉拉長老問:“是不是照顧你帶回來的那名小雌?”
雷恩倒也不否認:“傷了。”
這幾天正是紀小甌傷口愈合的時候,沒有人看著,對這個地方人生地不,依照那好欺負的子,就算被族里的人趕出去,也只會像在麋鹿村一樣,慘兮兮地躲在雪地里哭泣。
“這個你倒不用擔心。”蘇吉拉想了想,“剛才羅德找過我,他似乎對那名雌很興趣,提出與你共同擁有那名雌的權利。”
蘇吉拉以一種商量的口吻:“你知道,族里的雌一直稀,多名雄共有一個雌是一件很正常的事。如果你同意,你不在種族的時候,羅德應該會很好地照顧。”
雷恩的臉驟然一沉,“你答應他了?”
蘇吉拉被他的氣勢震懾,不由自主地放緩語氣。“不,考慮到這是你帶回來的雌,我沒有立刻答應他,只讓他先去征求那名雌的意見。”
紀小甌百無聊賴地臥在床頭,坦剛剛給看過傷口,屋里只剩下一個人。
雖然昨天的話被雷恩輕而易舉地否決了,但并不代表就打消了這個念頭。
紀小甌想,等傷好以后,就向雷恩告辭,離開這里。
紀小甌無法說服自己安心在這里住下,畢竟這里是豹族,畢竟還要回家,畢竟……連他為什麼變小接近自己的目的都不知道。
……
紀小甌說做就做,拿起紙筆和指南針,就坐在床頭準備規劃日后的路線。
打開指南針的表盤,盯著上頭的指針,看了三秒鐘,倏然皺了皺眉頭。
就見指南針上,原本該指向南方的指南左右搖擺,就像被什麼東西干擾一樣。指針擺的弧度幾乎橫框整個圓盤,無法確定準確的方向。
紀小甌晃了晃,指針依舊來回搖擺。
壞了?!
不是吧……明明記得昏迷前還是好的!
難不是被勞爾西斯嚇到,摔到地上摔壞的?
紀小甌擰起小臉,苦惱地想,完全不會修這種東西啊。
這下該怎麼辦?
前往波爾尼亞東部全靠它辨別方向了。
紀小甌一臉愁容,剛才的雄心壯志倏然被掏空。
呆呆坐在床上,過了一會,聽見門外響起一陣緩慢的腳步聲。
紀小甌以為是雷恩回來,立即坐直,朝門口看去。門板推開的那一霎,有點著急地問道:“陶陶,你知道我的指南針為什麼……”
待看見門口站的人時,紀小甌仿佛被咬掉舌頭的貓,瞬間噤聲。
“……”
門口站的不是雷恩,而是另外一名豹族人。
頭發很短,眼神鋒利,視線如同鷹隼一般。屋掃視了一圈,最后落在紀小甌上。
紀小甌記得他,當初在馴鹿族時,就是他不由分說地撲倒自己,讓自己說出雷恩的下落。
紀小甌以為他仍舊要找雷恩,下意識往后退了退,道:“雷恩不在這兒……”
“我不找雷恩。”羅德開口。他也是數能夠練掌握人類語言和豹族語言的人。
他第一次見到紀小甌時,之所以沒有使用人類語言,只是為了試探罷了。
紀小甌問:“那你找誰?”
羅德歪起角,出一個要笑不笑的表,拖長聲音緩慢地說:“當然是——找你,我的雌。”
說罷,邁開長來到床邊,不等紀小甌有所反應,就一只手臂穿過紀小甌的下,手肘托著的部,將整個抱起,大步朝屋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