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江澤予被反反復復的手機震吵醒。他皺了皺眉頭, 睜著眼睛適應了一會兒與黑夜截然不同的亮度, 許久之后失焦的雙眼才勉強看清天花板上的吊燈。
他如往常一般想要起,撐開的左手卻到一襲又涼又的順, 他側過發現那所在是一片黑如綢緞般的長發,這才想起昨夜謝昳是在他的房間里睡的。
兩人聊到了半夜, 最后他輕輕拍著的背, 倒不知道是誰先睡著的。
大概是為了廣告角,把原本滿頭的銀灰長發染黑,一張尖尖的臉埋在枕頭里, 長眉皺。孩子的呼吸細小, 耳朵和臉頰廓都被黑長發蓋住,看起來竟然讓他有一種穿越時空的既視——曾經二十歲出頭的謝昳,就是這個模樣。
江澤予的記憶里有過很多謝昳睡著的模樣。
曾經在S大的圖書館里, 他自習, 便懶洋洋趴在一旁睡覺,長發鋪了半張桌子;或者在的公寓里, 兩人分明說好一起看電影,卻往往會在半途中睡著,任又沒有耐心。
但那個時候的謝昳是張揚又肆意的, 一雙眼睛里是不可一世的自信芒, 哪里會像現在,就算在夢里也皺著一雙長眉。
江澤予極輕地手平的眉頭,指尖上眉眼的剎那, 起床氣強烈的孩子不耐煩地咕噥了一句:“你別煩我,睡覺。”
雖是兇的一句話,那眉頭卻隨之展開,整個人還順帶著往他的方向拱了拱,找了個舒服的姿勢窩在他邊。
厲荏地在他邊淺眠,像一頭暴躁的小獅子,這世界的空氣從此不再渾濁難以呼吸。
江澤予兀自無聲勾了角,并不著急起來,松松蓋著被子靠坐在床頭,拿起方才震了許久的手機看了一眼。
屏幕上驟然跳出幾條狂轟炸的微信,每條只隔幾秒鐘,這個作風像極了欠揍的紀某人。江澤予皺著眉頭點進去,果然是紀悠之。
第一條消息是一張圖片,房間里昏暗燈下,床上鋪著凌的被子和滿是褶皺的床單——大概是趁著顧瀾去洗手間之后拍的,盡管沒有人出鏡,這畫面也相當引人深思。
非常符合紀大爺的惡趣味。
時隔兩周總算通過懲罰得以回房睡覺的紀悠之每個字都著舒爽和得意:【久違的床和被子,還有久違的媳婦,嘖,什麼人生?爺這才人生。】
他還不忘日常挑釁:【我就問你你有啥?楓葉國馬路平坦不?】
【哦抱歉我都忘了,你他媽是備胎上不了路哈哈哈哈哈。】
江澤予撇了撇,極嫌棄地“嘖”了一聲,完全能想象出來這傻一邊抖一邊笑的樣子,這人雖說從小就是個教養很好的豪門貴公子,還好死不死吊車尾考上了S大,但這素質真的和以紈绔出名的莊孰不相上下。
江澤予從前對于這種信息通常都采取和垃圾郵件同等的理方式,但今天……
不論是年紀還是頭腦都紀悠之幾頭,卻偏偏在這方面從沒勝過一回的男人皺著眉頭沉思了一會兒,輕輕點開相機app,對著雪白枕頭上鋪著的長發一角“咔嚓”一張。
然后一口氣點擊發送。
幾分鐘后,對方有了回復,在鋪天蓋地的嘆號之后,紀悠之一把鼻涕一把淚地慨:【哥們兒,你總算開竅了,謝昳有什麼好的,我支持你爬墻!不過這姑娘誰啊?睡了人家可不能拍拍屁走人啊。】
【帶回來給我瞧瞧,要是準數,我現在開始準備份子錢,保準厚!】
江澤予:“……”
他思索了片刻后,猜測大概是截然不同的頭發讓本來就思想齷齪的紀某人合理地產生了這種腦。
江澤予看了一眼依舊在沉睡中的孩兒,勾著角發了句:【我就是想說,你他媽才是備胎。然后,份子錢準備好。】
謝昳一覺睡醒,天大亮,北極圈之外被冰雪反的冷調灑滿雪白床榻。
謝昳坐起來,將鋪了滿枕的頭發乖乖順到一側。房間里明亮又溫暖,整個人舒服得孔都張開,仿佛昨夜大奴湖極下瑟瑟發抖的拍攝只是一場夢。
睜著惺忪睡眼打量四周,偌大的房間里只剩了一個人。悶悶地抱著被子,呆滯地盯了一會兒墻上不屬于房間的復古鬧鐘——郵樣式的時針與分針分工明確,指向九點零五分。
床頭柜上著張便簽,男人的筆跡和當年的一致,但經過歲月沉淀顯得更加蒼勁有力了一些:昳昳,睡醒了記得到自助餐廳吃早飯。
謝昳指尖著那張鵝黃底的便簽,表懵懂地坐了一會兒,驀地笑出聲來。
過去的五年生活得很不規律,總是日夜顛倒,晚上經常睡不著,白天則靠偶爾酒眠,一日或許只有一餐,又哪有人管吃不吃早飯。
利索地翻起床,著腳去自己的房間拿上換洗的服,然后直奔浴室泡了個熱水澡。
洗漱完畢后,謝昳扎好馬尾,踩了雙綿綿的室拖鞋,穿了舒適的衛去等電梯。
這酒店里住的大多是從世界各地來黃刀鎮看極的游客,電梯里站了一家三口,看和模樣像是墨西哥裔的。站在正中間的是個眼睛大大的小紳士,穿著筆的迷你西裝,蜷曲的棕黑頭發上抹了發膠,還規規矩矩地系了暗紅的領結。
小孩兒曬得很黑,眼睛滴溜溜看了謝昳一眼,笑起來一口牙白得發亮,極為紳士地向彎腰,手臂曲起,一句英文句子里還夾著幾個浪漫的西班牙語單詞:“麗的小姐,請讓加西亞帶您去餐廳就餐。”
謝昳詫異地挑挑眉,便聽到小孩兒的父母抱歉地對笑了笑,調侃自己的兒子:“小加西亞今天是餐廳的一日服務員,不過這業績排在倒數——他專門盯著漂亮的孩子了。”
談間,電梯到了二樓,謝昳從善如流地挽著裝著小大人模樣的小紳士的胳膊,跟著他一起走進餐廳里。
二樓的自助餐廳和城堡酒店現代化土豪的風格很不一致,頗有種北歐小清新的氣質。餐廳專門搭在二樓的巨大臺上,頂部是通的拱形玻璃,餐廳一角放置了上百盆高低錯落的綠植盆栽,紛紛張開了枝葉在貪婪地沐浴著,合作用循環后,給整個餐廳提供了新鮮的氧氣。
取餐區排了很長的隊,謝昳一眼便看到前排英俊拔的男人的側臉。
他實在是有一副好皮囊,丟在人群里一眼就能瞧見的那種。
取餐區一側有個花房,束的玫瑰和郁金香上面還帶著新鮮水。一個扎著馬尾辮的亞裔小姑娘站在賣花的柜臺后面,眼神一直追隨著他們這邊,咬著有點膽怯的模樣。
大概也是一日售貨員之類的活。
謝昳眨眨眼睛,等這墨西哥裔小紳士幫把椅子拉好,給了他點東西,又湊在他耳邊說了句話。小孩兒聞言看半晌,之后紅著臉滿心歡喜地跑開了。
謝昳隨即心很好地坐下,托著腮看窗外半米厚的積雪。這個鎮子四季如冬,每年要下八個月的雪,往往是去年的雪還沒化干凈,來年的雪就接著堆積上去。
“昳昳,你過分了啊,連個十歲左右的孩子都不放過——”,目睹了方才一切的江澤予端著一個托盤走過來,好心撥了個酒店brunch招牌班尼迪克蛋進面前的空碟子里,又放了杯喝的espresso,隨即酸溜溜地問道,“你剛剛跟他說什麼了,看那小孩兒臉紅的。”
這男人,連小孩子的醋都吃,真是個小學。
謝昳挑挑眉,不客氣地拿起叉子嘗了口沾滿醬的蛋,極的口讓眉頭舒展開。
“你猜?”咽下一口蛋,又問他,“你剛剛做什麼去了?我早上迷迷糊糊間有印象,你好像起的很早。”
江澤予面無表切開一片法式西多士,丟小半到碟子里,語氣不太好:“當然是找周子揚算賬,我剛剛看到昨晚劇組工作人員發的路照,這麼冷的天,你就穿了個肩的禮服拍廣告?他怎麼想的出來。”
謝昳噎了一下,難以置信地問:“你真找他算賬去了?人家是廣告大片,我總不能裹個棉被拍吧?沒事兒,我這人雖然氣,但還是很敬業的。”
當然要算賬,不過不僅僅是算賬。
江澤予低下頭,拿著黃油刀輕輕刮了點楓糖在吐司上。
志勇的調查顯示,周子揚的父親和周奕不和已久,當年兩人爭家主之位時便針鋒相對,周奕略勝一籌,這些年一直在打異己,兩人的派系之間不斷,宿怨一直在升級,這一點如果利用好,對之后的局勢會很有利。
而且方才周子揚的態度也直截了當地告知了他彼此合作的可能。
江澤予慢條斯理吃完一片吐司,相當有報復心態地學謝昳:“你猜?”
謝昳翻了個白眼,在桌子地下輕輕踢了稚鬼一腳,沒好氣地想早知道才不讓那小孩兒去——
可惜遲了,西裝筆的墨西哥裔小紳士拿著一束火紅的玫瑰花,紅著臉走回來,把玫瑰遞到手上,然后又飛快跑回了花店,幫小姑娘一起賣花去了。
謝昳撇撇,把花往桌子那頭一推,隨意說道:“吶,送給你的。阿予,既然你重新了我的人,我總得有點表示。”
方才告訴那墨西哥小孩兒,隔壁花店的小姑娘肯定喜歡他,然后塞了他一百加幣讓他幫忙買束花,說是給他制造機會。小孩兒果然紅著張臉就去了,謝昳側過看了眼花店里拘謹又紅著臉的兩個人——不過事實證明,倒是沒猜錯。
青春年,兩小無猜,嘖,可真好。
謝昳彎著角回過頭,這才發現餐桌對面清冷,穿著休閑的男人手里捧著束艷玫瑰花,眉目俊朗,可那臉上神實在是復雜極了,是那種集喜悅、懊惱、矛盾于一的便表。
謝昳疑地挑眉,用刀柄他的碟子:“怎麼,不喜歡紅玫瑰?要不我給你換一束?你喜歡什麼,百合嗎?”
江澤予收手中的玫瑰,抿了抿無奈開口:“不用,我很喜歡。但是昳昳,哪有孩子像你這樣的?”
——從前送海棠,現在送玫瑰,花樣百出又肆意妄為,可他卻當真是被吃得死死的。
罷不能,自甘沉淪。
作者有話要說: 謝·霸道總裁·昳(挑下):呵,男人,喜歡麼?
江·小媳婦兒·澤予(臉紅):……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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