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諾說著，搖搖頭：“其實我早就想明白了，隻是心裏不肯麵對。”

說著，陳諾緩緩的把手裏的孩子抱了一些，低頭卻看著懷裏的孩子，孩子的眼睛依然滿是好奇的盯著自己。

陳諾皺眉，轉把孩子給了魚鼐棠後，才走過去，深吸了口氣，一隻手握住了門把手，緩緩的，擰開了……

哢！

·

房門打開，孫可可站在門外，看著房昏暗沒開燈的客廳裏，陳諾站在門。

孫可可靜靜的看著陳諾，眼神裏有一說不清道不明的東西，角扯了一下，低聲道：“……你回來了。”

“嗯，回來了。”

“什麽時候回來的？”

“今天下午剛到，沒多久。”

“你……找到了麽？”

“找到了。”

“哦……”

兩人的語氣都仿佛很低沉，甚至帶著一淡淡的躲避的味道。

孫可可的眼神忽然就變得黯淡了下來，臉上糾結的表，仿佛是那種想問，但又不敢問的樣子。

陳諾心裏有一些心疼。

孫可可抿了抿：“你……”

“進來說吧。”陳諾苦笑，然後讓開了半個子。

孫可可走進來：“天都黑了，你怎麽不開燈……嗯？”

走進客廳裏來的孫可可，終於看見了站在客廳裏的魚鼐棠。

陳諾沒說話，先是把房門關上了，然後打開了客廳的吊燈。

啪嗒一聲，客廳的吊燈大亮，徹底將這個房間照亮了。

孫可可有些疑的看著魚鼐棠，一大一小兩個姑娘大眼瞪小眼的互相看著。

“魚鼐棠……鹿細細的徒弟。”陳諾猶豫了一下，還是介紹了。

孫可可臉上沒有太多的表，看著魚鼐棠，輕輕的嗯了一聲。

但眼神隨即落在了魚鼐棠懷裏抱著的那個小小的嬰兒上，孫可可忽然呆了一下。

仿佛瞬間臉變了變，但很快，用力挪開了目，仿佛假裝隻是不經意的眼神又看向了別。

努力出一苦笑來，孫可可低聲問道：“那個……呢？你把，找回來了麽？”

“…………”陳諾沉默了幾秒鍾後，緩緩的，點了一下頭。

這麽輕輕的一點頭，孫可可的臉又垮了三分。

“你……先看看吧，就在裏麵。”陳諾走過去，輕輕拉住了孫可可的手，卻覺到孫可可的手冰冷冰冷的，的手掌，此刻卻顯得很僵，甚至還在微微的抖。

“……裏麵……”孫可可仿佛木頭人一樣的，有點不知所措的樣子。被陳諾拉著，走向了裏屋的門口。

等陳諾推開門，打開裏麵臥室的燈後，孫可可看著裏麵的一張大床上躺著的一個人影，先愣了一下。

影是背對著房門的，但是從形廓能看出來是一個人。

“睡著了？”

“不……的況有點特殊，你可以理解為，生了一種怪病吧。”

陳諾搖搖頭。

孫可可的注意力被吸引了，皺眉走了過去，然後，就看清了鹿細細的樣子。

第一眼看過去就認出來了鹿細細。

但總覺得哪裏有點不對勁。

多瞧了幾眼後，孫可可才忽然反應過來，回頭訝異的看向陳諾：“……好像變年輕了？”

“嗯，是的。不過……現在醒不過來。”

孫可可子一震：“醒不過來，是什麽意思？”

“生了一種很奇怪的病，所以就變了現在這個樣子。”

“的問題，就連你都沒辦法解決麽？”

“暫時沒辦法解決，所以我把帶回來好照顧。”

“嗯……照顧，也，也，也是應該的。”孫可可的表維持的很勉強：“一個人，邊隻有那麽一個小孩徒弟麽？那，那現在這個樣子，是……是，是需要人照顧的。”

說到這裏，孫可可的語氣裏幾乎已經帶著哭腔了。

也不知道到底是什麽緒，有酸楚，有委屈，有無奈，還有那麽一的慶幸？

當然不是慶幸自己的敵變這種慘狀——孫可可不是那種心思狠毒的人。

隻因為……孫可可忽然之間，心中卻反而好了一點點。

甚至帶著一輕鬆的念頭來安自己：

嗯……他隻是因為，生了怪病，不能不管，所以才把帶回來的。

是……是這樣吧？

並不是因為，陳諾最終選擇了。

是吧？

陳諾看著孫可可眼神裏那一可憐的帶著哀求的目，心中也是一疼，但是卻咬了咬牙，拉著孫可可，先讓坐在了床邊的椅子上坐下。

“事是這樣的……”

陳諾把自己去不列顛找鹿細細，然後發現鹿細細遇到了仇家上門，跑出去躲藏，然後自己又一路尋找，最終找到……大簡單講了一遍。

然後，還把鹿細細現在的奇怪的狀況也說了一下。

孫可可越聽，心中卻反而稍稍安定了一些。

嗯，他就隻是因為看見落難了，不能不管的，所以才帶回來了……

是這樣，是這樣……的吧？

但終究的，陳諾還是打破了孫可可心中的那一幻想。

“外麵的那個小孩，你剛才見過了，是鹿細細的徒弟，一直跟著鹿細細生活的。”

“嗯……”

“我把也一起帶回來了。”

“嗯，也，也應該的，那麽小的一個孩子，總，總需要人照顧的。”孫可可輕輕道。

“可可。”陳諾歎了口氣，緩緩的在孫可可的麵前坐了下來，看著孫可可的眼睛：“還有，的徒弟，剛才你見到的……你應該也看見了，還抱著一個小嬰兒。”

“嗯，我看到了啊。也，也是鹿細細的徒弟麽？

還是……收養的孩子？”

孫可可說到這裏的時候，語氣和眼神已經變的可憐的了，滿是期待的看著陳諾，甚至咬了咬牙，用仿佛荒唐的語氣道：“總不會是，你出去這幾天，就忽然和鹿細細生了個孩子吧？

你……你幹嘛這麽看著我。

你就喜歡騙我的！

之前你帶小葉子回家，都嚇唬我，騙過我，還讓小葉子當著我的麵，喊你爸爸……”

孫可可雖然這麽說著，但眼神裏卻越來越慌。

陳諾沉默不作聲。

外麵的魚鼐棠抱著孩子站在門口，看著房間裏的孫可可。

忽然，小糖開口了。

魚鼐棠忽然仿佛是心了，盯著孫可可那悲傷又慌的眼神，輕輕的歎了口氣，然後故意揚起聲音大聲道：

“什麽啊，陳諾這個家夥一直都這麽喜歡惡作劇麽？

喂，這個孩子是我從孤兒院收養來的啊！”

孫可可一愣，猛然扭過頭去，瞪大眼睛，用那種劫後餘生般的眼神瞪著魚鼐棠。

魚鼐棠卻對陳諾看了一眼。

那意思是……你贏了，我心了，看不得這種場麵！

陳諾也看了魚鼐棠一眼。

然後，他卻緩緩的搖了搖頭。

他輕輕的扯回了孫可可，扳正了的子，用低沉又嚴肅的語氣開口。

“不，說的不是真的。

想幫我瞞你，但我從來就不打算瞞你。

這一路上我都想好了，也想明白了，這種事，我如果還瞞你，那就真的是惡意欺騙了。

可可……

那個孩子是……”

“我我我我，我還有事，我還有事要趕回家的，我今天……”孫可可忽然紅著眼睛站起來，慌的表似乎要逃跑。

“可可。”陳諾卻拉住了孫可可的手，盯著孫可可的眼睛，一字一字，緩緩的說了出來。

“那個孩子，是個孩，還很小，剛出生幾個月，現在還不到半歲。

，是我的兒。”

“…………”

沉默了長達十秒鍾後，孫可可緩緩的，緩緩的，坐了下去。

“是去年的夏天，我和鹿細細在一起……然後，就有了這個孩子。

我後來從國外回來，重傷，失憶，也就是，奪舍那次。

其實那個時候，鹿細細已經懷孕了，隻是沒有說，誰都沒有說，連我都沒有告訴。

我那次醒來後，鹿細細離開，所以我當時一直不知道其實已經懷孕了……

這一年來，我失蹤，鹿細細去找過我，沒找到，然後，自己在國外，把孩子生了下來。

在生孩子後，就得了現在的這種怪病。

我這次去找的時候，事先我也不知道已經生下了一個孩子，直到，我找到了們我才知道。

然後，我就把們都帶了回來。

嗯，事就是這樣了。”

孫可可的手指收再收，手指狠狠的絞在一起。

然後，抬起頭來，盯著陳諾看了一眼。

忽然，孫可可用力把自己的手從陳諾的掌心裏了出來，孩用力咬住，抬手！

啪！

一個耳打在了陳諾的臉上。

陳諾沒躲，任憑這一掌打在臉上，腦袋連歪都沒歪一下，隻是這麽靜靜的看著孫可可。

孫可可紅著眼睛，再次開口的時候，嗓音裏已經帶著一嘶啞：“我……我不知道說什麽，你和鹿細細的關係，我早就知道了。

你說，你也是剛剛知道你們有了一個孩子，所以，這麽算來，你之前並不是故意瞞著不告訴我……

但，陳諾。

我就是覺得，想狠狠的打你這個耳！

我知道，但我就是覺得，我要打這個耳！”

陳諾聲音很溫和，低聲道：“你打的，沒錯。”

“不！！！！錯了！錯了！！都錯了！！

全部都錯了！！！”

孫可可噌的跳了起來，死死的盯著陳諾大聲道：“你為什麽要告訴我這個！！

你從國外回來，我知道你去找了！

你找，我沒覺得不對……當初你失蹤了，也發瘋的找過你！

你回來了，總要找到，告訴你平安，你沒死。

甚至，是我告訴你的！我也覺得你應該去找一下的！！

但是，你為什麽要告訴我，你們有一個孩子了！

告訴我你們連孩子都有了！！”

陳諾搖頭：“這種事，總不能騙你……”

“為什麽不騙！！！”孫可可憤怒道：“陳諾！你不是很會騙人麽！

你之前騙了我多久！！

你那麽會哄我，那麽會騙我……

你繼續騙啊！！繼續哄著我！！瞞著我就好了啊！！！

為什麽現在又變得這麽誠實了！！為什麽現在忽然又要對我這麽誠實了？！！

你倒是繼續騙我啊！！！！”

說到這裏，姑娘的心中，卻對自己又暗暗的加了一句話……

你這樣……卻反而讓我……

想繼續的，自己騙自己，都做不到了啊……

說完，孫可可絕的看了陳諾一眼，然後起。

這次，居然沒有快步跑走，而是緩緩的起，緩緩的邁步，緩緩的離開。

甚至走到門口的時候，經過魚鼐棠的邊，還停下了腳步，仔仔細細的對著小糖懷裏的孩子，看了兩眼。

“孩子……很可……”

孫可可帶著哭腔丟下這麽一句話，然後轉，走出房門，離開。

“……”魚鼐棠也愣了一下，然後看向陳諾：“我……後悔了，這個場麵真的一點都不好玩……

我看得出來，這個孩，真的是傷心了。”

說著，魚鼐棠咬牙：“陳諾！剛才我都心了！我都開口幫你瞞了！你怎麽還……”

“有些事可以瞞，有些事，不可以瞞的。”陳諾搖頭。

然後，他站了起來，緩緩的也出門了。

“你……在家裏帶著，看好孩子和你老師。我出去一下。”

·

孫可可是渾渾噩噩的走出小區門的。

沒有坐車，就一路步行，沿著街道緩緩的走著。

腳步不快，臉上的淚水卻是怎麽都不盡。

一路走了好久，心裏還稍微有了一點點的意識，回國神來的時候，孫可可才看了看街道，發現自己已經走出了好幾條街道。

天已經徹底黑了下來。

孫可可站在街頭，看著街上的行人，看著來來往往的車輛。

不能回家……

現在回家，自己這副傷心絕的樣子，被父母看到，肯定會追問，會擔心……

孫可可輕輕的搖了搖頭……他和，有了個孩子啊……

嗯，還是去學校，去宿舍，這個時候宿舍已經快鎖門了，趕著回去，熄燈，自己回去……同學也多半看不見。

躲在被子裏，哭小聲點……

不行不行，肯定忍不住的，會被聽見的……

孫可可繼續搖頭……他和，已經有了個孩子啊……那還選什麽，沒得選了……他肯定是選了啊……

不行，眼淚又流來了。

不能回家，不好去學校，那自己這大半夜的，能去哪裏？

去曉燕哪裏？

不行的……也會被追問的，自己又不能說出來這些事……

而且，曉燕也已經上大學了，也在的學校宿舍裏，不方便的……

這個事，跟誰都不好說，說出來都不好解釋。

最重要的是，自己說不出口。

更不想說啊……

他和，都有孩子了……那麽自己還等什麽啊！

什麽都不用等了啊！！

什麽都不用期盼了啊！！

人家都是一家三口了啊！

自己還夾在中間做什麽啊！！！

嗯，也好！也好！！

孫可可，這樣也好！！讓自己徹底死心。

徹底對他死心了，也好啊！！孫可可！！

忽然眼淚又嘩啦啦的出來了。

孫可可站住，對著邊的一個電線桿子，猛的上去抱住拳打腳踢起來。

不好不好！不好啊！！一點都不好啊！！

這不是自己想要的結果啊！！！！

不好啊！一點都不好！

·

大約兩個小時後。

孫可可忽然發現，自己走到了一條連自己都完全不認識的街道。

看著周圍陌生的建築，陌生的路牌。

孫可可站在路邊的馬路牙子旁，忽然蹲了下去。

這個時候，從路口，一輛汽車緩緩的開了過來，然後，停在了孫可可的麵前。

車窗緩緩的落下，裏麵的人看了孫可可一眼。

然後，車門打開了。

孫可可聽見了靜，抬頭看了一眼。

看見了一張自己再悉不過的，但是又一直以來很討厭的臉龐。一雙大長，就站在了自己的麵前。

哼……還是那麽討厭。

天氣已經漸漸的涼了一些了，還是這麽喜歡穿短，著一雙大長……

而車，駕駛座位上，坐著的是那個金短發的孩。

“上車吧，孫胖子。”

“李螞蚱，你是來看我笑話的麽……”孫可可搖頭：“我現在沒有心思再和你……”

李穎婉卻扭過頭去，用力了一下眼睛，然後冷冷道：“誰喜歡看你笑話！你以為我現在就很開心麽！”

“……你知道了？”孫可可抬頭看著李穎婉。

“嗯……他告訴我們了，就前會兒，打電話告訴我的。”李穎婉說著，用力踢了一下旁邊的電線，然後怒道：“好了，孫胖子，走吧！”

“我為什麽要跟你走？”

李穎婉沒說話，但坐在車裏的妮薇兒，卻開口了。

“孫可可，我們一直很互相敵視。

但現在，今晚，至，你跟我們走，可以給你提供一個去。

一個安全的，安靜的，沒有外人打擾的，可以讓你盡痛哭，盡痛罵，盡發泄緒的地方。

我知道你沒地方去的。你現在這個樣子，不能回家，也不能去學校。”

“我……可以找個酒店住一晚。”

“你帶證件了麽？你肯定沒帶吧。

還有……你自己找酒店，不如跟我們去啊，我們也是去酒店，你跟我們回去，我給你單獨弄間房。”

孫可可終究還是上車了。

連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是什麽心態使然，反正還是上車了——雖然孫可可其實心裏也明白，這兩個孩能找到自己，肯定是陳諾安排的。

上車前，甚至轉看了看這條街的兩邊。

雖然看不到任何影，但是孫可可卻知道，陳諾此刻肯定就在附近的。

坐在車的後排座位上，前麵的妮薇兒飛快的扔過來一包東西。

這是一包紙巾。

好大的一包。

“哭吧！用紙巾你的眼淚和鼻涕。

別弄髒我的新車！”

妮薇兒咬牙切齒的丟下一句，然後狠狠的發汽車，踩下油門，揚長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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