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乘坐大的小曲，讓藺荀能稍稍到穆燁這邊的境況。如今大城市裡對同的包容度很高，起碼沒人敢明顯地流出反厭惡的表。藺荀已經很久沒再遇到過這種事，偏偏對方既沒侮辱也沒過激言辭，他本無從反駁，更無從反擊。

車廂裡的竊竊私語像毒蟻般鑽進耳。這邊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里，穆富強惡名遠揚，人人說起他都要罵幾句沒良心。此時當著穆燁面，他們自然不好討論得太過，但說出的話卻仍不怎麼好聽。

議論完穆富強，他們還能議論穆燁，聲音雖刻意低，卻並不妨礙兩人讀取話裡的含義。

藺荀面目森然，皺著眉頭就要反駁斥責幾句，卻被穆燁給迅速攔下。

“沒用。”穆燁朝藺荀輕輕搖頭：“他們要議論你攔不住的，就當沒聽見吧。”

藺荀無語道：“你這兒還真奇怪，外面說人壞話好歹背著面。”

“小地方就這樣，你不認識他，他卻連你八輩祖宗都清清楚楚。”穆燁話裡攜著苦跟無奈。

藺荀搖頭：“可怕。難怪你不想回這邊。”

大車搖搖晃晃地抵達目的地，穆燁跟藺荀走下大車，迎面便襲來清新舒適的空氣，終於能稍稍緩解先前車廂裡的憋悶跟燥熱。

從這兒到鎮醫院還有段路，小鎮裡沒有計程車，要麼坐黑車，要麼坐托車，前者要等，後者能直接走，穆燁便當即了旁邊的托車，邊對藺荀道：“其實也不全是這樣，我不想回來，還因為穆富強跟以前的很多事。他在這可出名了，大家只認我是穆富強的兒子，穆富強做的壞事，全家還都要跟著背鍋。老家的人表面跟穆富強說話開玩笑，其實心底很看不起他，連帶也看不起我們家。我不喜歡這種覺，所以能避則避。”

像這樣的上下客點，托車屢見不鮮，往往人還沒下，就已經迅速擁堵上來。這會穆燁沒別的選擇，只能自己先上，讓藺荀挨著坐他後面。

穆燁跟司機說完地址，對方便迅速朝著鎮醫院駛去。

風呼嘯著刮過耳邊，穆燁接著又側頭囑咐藺荀道：“我媽那邊還有幾個弟弟妹妹，這次也都到場了，家裡親戚比較多，他們可能會問你很多問題，你就暫時忍耐下，別跟他們一般見識，不願回答的就不說，或者推給我也行。”

藺荀對穆燁事無巨細的解釋到費解：“我能理好，別擔心。”

“我不是怕你會委屈嗎。他們也不容易對付，可能首先就得調查你戶口。”穆燁雖跟舅舅他們很見面，卻還是有所聽聞。

藺荀聞言微微挑眉，一副不敢置信的表：“還有人能讓我委屈？”他是會乖乖吃虧的人嗎。

穆燁認真思索，覺他也是庸人自擾了，以藺荀的格，他不讓別人委屈就夠了，誰還敢讓他委屈？他當初一言不合就找自己結婚氣他爸媽的事如今還歷歷在目。

托車沒開一會，便已抵達鎮醫院外面，穆燁付完錢下車，跟藺荀迅速趕往醫院手室。

兩人一到手室走廊，就見外面或站或坐著約五六個人，其中還有幾個小孩。陳容最早看見穆燁跟藺荀，連朝他們走過去，又問他們了沒有？讓他們先去吃飯，又跟藺荀說辛苦他了，還特意跑這麼遠過來。陳容對藺荀始終保持著很客氣疏離的距離，這也源於對藺荀份的認識，怕他會待穆燁不好，所以照顧著問候著。

“沒事，等姥爺出來我們就去吃飯。”穆燁說著又問陳容：“媽，你知道裡面什麼況嗎？”

陳容道：“還不清楚，醫生說況不樂觀，惡化的話還要轉到縣裡醫院，可你舅舅他們都說沒錢，你小姨家裡況也不好……還有醫生也說，他這病治不好，以前就給拖壞了，只能慢慢熬時間，治不治關係不大。”說著便開始歎氣，又讓穆燁帶藺荀過去見見其他親戚。

穆燁領著藺荀朝舅舅等人走近。他們從穆燁倆人進來，就一直目不轉睛地注視著，彼此頭接耳說著什麼話。

當著穆燁跟藺荀的面，幾人皆很和睦客氣，道他們辛苦了，還特地從北京趕回來，又說他們要的話先去吃飯，這邊有他們看著沒事，還說陳容有福氣，能養到他這麼個兒子，以後就只管福了。

這些話裡有羨慕也有嫉妒，特別是大舅媽，還狠狠瞪了旁邊的兒子一眼，嫌他不如穆燁，不僅沒本事賺錢，還要回家裡啃老，連媳婦都娶不到。

穆燁對諸如此類的反應視而不見，公式化地給藺荀逐一介紹，先是大舅，大舅媽；再則是二舅，二舅媽；然後再是小姨。

小姨懷裡還抱著個約兩歲左右的小孩，皮雖說黑了些，五卻能看出漂亮的底子。小姨朝兩人淳樸憨厚的笑，又邊逗懷裡的小孩，道：“音音，快兩位叔叔。”

音音是小姨的孫，從小出生於山村，因此顯得很害靦腆，躲在小姨懷裡看穆燁跟藺荀，半晌才聲如蚊吶地了聲“叔叔”。

“乖~”穆燁笑著抬手，溫地了音音腦袋。

小姨當初遠嫁外地時，還沒到法定結婚年齡。結完婚就懷孕了，接著又開始養孩子，因此孩子年齡還要比舅舅他們的兒年長，前兩年兒子也結了婚，如今都開始抱起孫子來。

小姨跟穆燁他媽關係還不錯，兩人更經常聯繫著，說些姐妹間掏心窩子的話。只可惜小姨嫁得太遠，對方家庭條件也一般，並不能經常回家跟他媽見面。

接下來事實果然不出穆燁所料，他猜到舅舅他們會試探藺荀，這一刻就還是到了。他們倒也聰明，沒直接問藺荀況，而是拐彎抹角地從其他方面手。

穆燁心底的不悅因此加深，藺荀卻仍面如常，並不懼怕任何的問題，既然他們想問，他就如實地說，以他的條件，難道還怕人盤問不。只要他們問完，不會因此覺心裡堵得慌，他又有何懼怕的。

藺荀答得太爽快，幾人很快便無話可說。他們沒跟藺荀這樣的階層接過，對他說的話也聽得一知半解，心底只升出不明覺厲的驚歎，完全不敢再繼續問下去。

幾人還說著話，那邊手室的門突然開了，醫生邊摘口罩邊朝外過來。

陳容跟舅舅、小姨連跟著上前，詢問醫生姥爺如今的況。

醫生說姥爺的況不太樂觀，還需要轉重癥病房監護著，能過這72小時，後續就看他們是轉縣醫院還是就這麼拖著。醫生話說得很明確，到姥爺如今這步，主要就看他能撐多久，況好的話，也最多能再熬半年。

陳容表很複雜，著被推出手室的姥爺半晌無言。被迫嫁給穆富強前，曾跪在地上求過他爸，求他爸別讓嫁給穆富強，當時就聽說過穆富強的品跟為人。很難忘記當天的那一幕，更很難忘記他爸當時冷漠的表，他爸說你還有兩個弟弟跟一個妹妹，他得養活一家人，你反正要嫁人的，嫁誰不是嫁，再說你臉這樣，還指能嫁多好的人家，讓要懂得知足，眼不能太挑。

自那天起，跟爸就有著巨大的隔閡，回家也從不跟爸說話，兩人像陌生人，更像仇人。

這輩子不盼別的，就盼爸能跟道個歉，說句他錯了。可到底還是等不到這句道歉，以爸的脾，他哪怕清楚自己錯了，也不可能把這句話說出來。爸這輩子把面子看得比什麼都要重。

姥爺轉到重癥監護室，有陳容跟舅媽他們看護著，這兒也沒穆燁他們什麼事。送完姥爺，陳容就催穆燁倆人趕去吃飯，又說讓穆燁領藺荀去哪兒吃，說那家店裡的飯菜吃著香，順便讓藺荀嘗嘗他們當地的食。

好不容易過來一趟，藺荀自然得嘗嘗當地的食，順便再讓穆燁帶他回顧下年的記憶。

穆燁對這地方其實並沒什麼留念的，確切來說，反而痛苦還要更盛。他以前遠離這裡的時候，曾以為自己再也不想回到這裡。可如今他再回頭去看，卻發現很多事不再像以前那般沉甸甸的，反而能以輕鬆愉快的心去看待。

“這邊飲食店種類不多，就普通的炒菜、、面之類的。我媽說那家是炒菜店，你要吃嗎？”穆燁徵詢著藺荀的意見。

“吃。”藺荀說著又問：“你以前去這家店吃過嗎？覺得味道怎麼樣？”

“還不錯，你可以嘗嘗，我們這邊喜歡吃辣，放的調料會比較多。”既然藺荀說要吃，穆燁便帶他直接去那家店。店跟醫院離得不遠，直接走路就能到。

穆燁邊走邊跟藺荀說道：“我以前初中就在這邊讀的，還有吳斐他們，以後要去學校外面看看嗎？現在還在上課，學校肯定進不去。以前每次回來都很匆忙，也沒能出時間進去看看。”

“嗯，去看看吧。”藺荀笑道：“你以前待過的地方都可以帶我去，我希能更近距離地瞭解你。”

領著藺荀家鄉，對穆燁來說是種很新奇的驗，他以前總害怕別人異樣的眼，如今卻毫無懼無畏，只覺得跟藺荀一起，哪怕旁邊是刀山火海也無所謂。

他告訴藺荀，說他以前跟吳斐到這家理髮店剪過頭髮，當時剪出來的髮型醜，還好他值高，抵住了這樣的打擊。又指著一如今空的角落，說以前他們還到這裡拍過照，當時年，穿著跟打扮活就是土了的鄉村年。

兩人邊說邊聊著，很快便到了說的那家飯店。此時已過中午吃飯的高峰期，飯店裡安靜悠閒，老闆娘見到兩人便熱地問他們要吃點什麼。

穆燁點了幾道他覺值得推薦的菜，目送老闆娘離開，轉頭就發現藺荀著外面，也不知道在看什麼。

“看什麼？”穆燁沿著藺荀視線看過去，只能看見枯燥乏味的房屋：“這邊沒什麼娛樂的地方，到晚上大家各看各的電視，然後熄燈睡覺，街上基本不會有行人。”

藺荀卻對穆燁說的話沒什麼反應，只沉著道：“就覺你以前在這裡生活過，很神奇。好像還能看見你的影。”

“我就在你面前，何必捨近求遠。你這是錯覺，能看到我影才詭異了。”穆燁不由地好笑道。

藺荀表無奈道：“打個比方，你還真能煞風景。”

“我在這邊還有好多基地，你喜歡我都帶你去看，這麼多年，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麼變化。”

他們這邊菜上桌的時候，外面剛好又走進來三個年輕人，彼此間有說有笑的，聲音還著幾分悉。

穆燁還猜測著有沒有可能是人，就聽裡面其中一人突然著穆燁，他打量半晌方猶疑著開口問道：“你是……穆燁？”

他這話一說出來，頓時吸引旁邊同伴的注意，使得所有人視線皆轉向穆燁。

“穆燁？”

“還真是穆燁啊，這都好多年不見了。”

“初中以後就沒聽到他消息了。

“……”

年輕人裡有兩一男，穆燁思索半晌，方將他們跟記憶裡的名字彼此對應起來：“羅統、熊玲玲，楊倩？”他話語既疑又驚奇。

羅統便是最先認出穆燁的人，當即格外熱地走近穆燁：“沒想到真是你，你怎麼突然回來了？同學聚會也不見你參加，還以為以後不能再見面了。”

穆燁笑道：“家裡有事，所以回來一趟。真巧啊，你們也回來了？”

羅統道：“我跟楊倩都在縣城裡上班，熊玲玲剛辭職回家，我們這兩天放假，就順便回來聚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