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過后,戰事轟隆隆繼續往前推進。
他們已經突破了京城的防線, 姜涼蟬來時太過倉促, 土法坦克的能都沒有開發到最好,現在一邊投戰斗, 一邊繼續改進,威力比之前大增,推城門開前路, 幾乎勢不可擋。
而姜云庭的銀翼軍五萬大軍并,更是如虎添翼。
沈放在臨安起兵之前,因為不忍百姓苦,也不能暴份, 遂暗地出錢出, 救不災民于水火之中。百姓們不明原委,但當地的縣令們多都知道端倪。
所以沈放起兵之后,江縣曲縣令為主的那些曾經過沈放恩澤的人紛紛舉旗相應。
至此, 黎民百姓方才知道,原來他們能從天災人禍中活下來,不是那荒唐的陛下與太子所賜。
是沈放在他們掉下懸崖的時候,為他們架起了一座通往生機的吊橋。
沈放的威,在百姓之間越推越高。
更何況他所過之,恤百姓, 荒園在他經后得以重歸建設,不百姓甚至天天互相打聽著,到底什麼時候沈將軍才能率軍打到自己這里, 將自己從暴-政里解救出來。
真正讓百姓群高漲,讓太子和皇上著慌的,是卜天臺傳出來的消息。
說,星象有異。
主星黯淡,熒將落,紫微易主,竟現雙子星,一星晦,而另星紅異。
很快,解釋就傳開了。
這星象異的意思是,皇位很快就將易主,但是原本應該是順利即位的太子星旁邊,竟然出現了另外一顆星。
似乎在暗示有一真一假兩個太子。
假太子上位,帶來的會是熒之災。
真太子星紅熾,勢不可擋。
結合著現狀,大家很容易就想明白了。
于是更全面的解釋很快又出現了:當今太子是個假太子。
而現在深得民心的沈放,才是那真正的太子,真龍之子。
沈放攻到皇城下的時候,皇宮已經不堪一擊,從里面先了一團。
三軍等在皇城下,姜云庭和姜涼蟬主請命當先鋒攻城,都被沈放制止了。
沈放看著朱紅的皇宮大門,平靜地等著。
須臾,朱紅的皇宮門,從里面緩緩打開了。
出來的竟然是姜平軒。
姜涼蟬和姜云庭不敢相信地看著來人:“父親?”
沈放和姜平軒卻俱是平靜的對視,顯然互相早就知曉了。
姜平軒將手里的東西到沈放手里,低聲快速道:“該做的我都做了,一切如你所料。太子殿下徑直去大殿即可,他在那里等你。”
沈放頷首,點了云騎兵,進去之前,回頭看了一眼姜涼蟬,莫名溫的笑了笑。
他的語氣也極盡溫:“等我回來。”
姜涼蟬鄭重的點頭。
沈放又轉向了姜云庭,囑咐道:“里面暫時不安全,你就在這里,守好你爹和你姐姐。”
姜云庭也鄭重應了。
沈放進了那扇宮門。
姜云庭和姜涼蟬站在原地,看他踩著皇宮滿地的狼藉,漸漸消失了影,心頭張懸著之外,也微妙的松了一口氣。
終于走到了這一步。
誰也沒有想到,在這個時候,陪著他等著他的,竟然是他們一家。
兩只大手分別按在姜云庭和姜涼蟬的頭上,眷的了。
兩個人轉頭看向姜平軒。
出走之前,兩個人還是姜平軒想要用命來保護的一對稚子,在他膝下,天真爛漫。
現在再相見,兩個孩子已經是在戰場上經歷過幾番生死,建功立業的年將軍了。
姜平軒臉上還是那麼面無表,可是他輕輕兩個孩子頭的作里,無法克制的流出深深的眷和思念。
姜云庭眼睛紅紅的,姜涼蟬眼睛也紅紅的,兩對紅眼睛一起淚汪汪的看著他。
姜平軒原本還很心澎湃,這下也忍不住笑出來:“你們兩個,哭什麼?”
姜涼蟬看著父親眼角更深的褶皺,和頭發里新增的白發,心里又酸又脹的,嚨堵著,說不出話來。
姜云庭眼睛,輕聲問:“爹,你怎麼也參與進來了?剛才你跟沈哥說的,是怎麼回事啊?”
姜平軒笑笑,拍了拍他的肩膀:“怎麼,以為就你們有點良知,就你們能看清楚形勢?”
他聲音也有點啞,遮掩著,道:“爹還不如你們了不?”
沈西奉命保護未來的國丈一家,所以也跟著在這里,聽到這話,笑道:“國丈大人可是居功甚偉,在你們參與之前,就已經跟主公聯手了。主公從外攻破,國丈大人從瓦解,如今主公打到京城,京城能這麼平靜,也是全靠了國丈大人在保全京城百姓。”
沈西說完這番話,卻并沒有獲得理想中的回應。
姜平軒和姜云庭兩個人都直直盯著他。
沈西被他倆盯得發,道:“你們,你們這麼看我干什麼?”
姜平軒盯著他:“你我國丈大人作甚?”
姜云庭盯著他:“你剛才是不是我爹國丈大人了?”
沈西沒忍住,后退一步,道:“主母是未來皇后,這麼,也,也沒什麼問題吧?”
姜平軒斬釘截鐵:“將來要三宮六院的人,還想娶走我兒?做夢!”
姜云庭怒哼:“做夢!”
大殿。
皇上的毒已經滲骨髓,常年吃丹藥而虛弱胖的癱在龍椅上。
龍椅下面,躺著已經氣絕亡的太子。
已經安靜了許久的大殿外,傳來不疾不徐的腳步聲。
皇上抬起渾濁的眼,看向來人。
背著,看不清楚來人的五,可是他莫名的就覺得,這個人,不像自己,卻像極了他那個皇后。
他曾經以為自己早就忘記了明皇后的模樣,可現在看到沈放,那些他以為塵封在心里,早已經面目模糊的記憶,卻格外清晰地被喚醒了。
沈放站在他面前,定定的看著他,沒有說話。
這是父子之間第一次相見。
也是最后一次相見。
皇上艱難的息著,問:“你恨父皇嗎?”
沈放淡淡道:“我與你沒什麼相干,恨不恨又有什麼重要。你不如問問自己,有臉下去見我母后嗎?”
皇上掙扎著辯解:“是難產而死,生下你來,我本來是高興的,可是卻瞞著我把你送出去,我本什麼都不知道,我沒有什麼對不起的……”
沈放嗤了一聲,打斷了他:“瞞著你把我送出去?”
“那你可知,為什麼瞞著你,把我送出去?”
沈放冷笑:“因為你那寵的好貴妃麗妃,自從母后懷孕之后,就每日給下毒,這毒計算的很準,累積在里,直到孩子六個月了,才偶然被發現。”
“而我母后為了保住我,找了名醫,把嬰兒胎的毒都轉移到自己上,等到生產之日,便是離歸之時。知道生下我來,就會死,你不會管我死活,你的寵妃卻一定會要我的命。所以生產當日,讓娘把我抱出了宮,找了一個剛夭折的嬰兒頂替,說是生下了死胎。”
他的母后本也是個將,剛毅,只是錯了人。
從發現自己中毒開始,便為孩子做好了準備,如果他不甘心,有能力,就傾盡全部力量助他。
可是最后,給他留了一切,還是愿意讓他做個平凡人。
不用再經歷生死,只要平安,富足,好好地活著。
那個戰場上英姿颯爽的將,到最后,也只是一個溫的母親。
皇上渾濁的眼睛瞪大,手腳抖著,支撐著爬起來:“這不可能,麗妃不是那樣的人,你母親是誤會了……”
沈放一個字都不想聽他辯解,再度打斷了他:“你可知,為什麼我母親那麼警覺的一個人,卻沒有發現這毒?”
皇上聲問:“為什麼?”
沈放一字字道:“因為這毒,是下在你賞賜給的東西里的,你賞賜東西,都讓麗妃先挑,便下在了挑剩下的里面,讓你給母后。我母后從來沒有懷疑過你,這是唯一的弱點。”
“是你,和麗妃一起毒死了他。”
皇上怔在原地,一不。
沈放一眼都不想多看他,移開了視線,掃了一眼地上倒著的太子,留下對皇上的最后一句話:“對了,順便告訴你,你這所謂唯一的兒子,真正的父親,是常來看麗妃的陳尚書。”
他頭也不回的,走出這昏暗的宮殿。
姜平軒和姜云庭正在跟沈西小聲爭執。
姜涼蟬沒有聽到他們的談話。
的視線,定定的看著皇宮門里走出來的沈放。
他進去時什麼模樣,出來時依然是什麼模樣,唯有手里多了一塊傳國玉璽。
金碧輝煌的宮殿恢弘華麗,人在其中,輕易就被湮沒。
可這繁復奪目的紅墻黃瓦中,他的影卻格外鮮明,一眼就映了的視線。
沈放的眼睛,也一直看著,只看著。
那些在宮殿里,在那個不配做父親的父親、不配做君王的君王那里憋著的濁氣,無聲的消散。
沒有黑暗,沒有積攢了那麼多年的怨憤和不甘。
只有溫暖的,越來越近的青石板路,開得尚早的春花,寂然飛過的青鳥。
和微笑的守。
***
先皇駕崩,真太子繼位。
朝臣們已經傳遍了當日的形。
原來太子并非皇上所出,而是先皇后與其堂兄、陳將軍之子。
先皇知曉真相后,大為震怒,擬下旨意,換太子。
而先皇因為常年服用丹藥,子嗣稀,除了太子,就只有即將京的真太子。
太子聽聞此事之后,為了在沈放京之前先行繼位,在先皇的丹藥里下了毒,想要毒殺先皇宮。
可惜,先皇也早就知道太子之意,也搶先一步,對太子下了手。
沈放來時,就是這曾經的父子二人正自相殘殺之時。
他宮之后,做了什麼,那太子是如何死的,就沒有人知道了。
但先皇乃前太子毒死,沈放繼位,清白又正統,讓人找不到一點瑕疵。
至于為什麼先皇和太子會剛好在那個關鍵節點,知道了事的真相;又為什麼那麼巧,剛好在另外一個關鍵時點知道了對方對自己的計劃,同時做出反應,那就不得而知了。
只有一些不知是不是可信的小道消息,說那段時間姜平軒丞相經常在宮里出現。
姜丞相,現在據說是姜國丈了,現在忙得很。
聽說,是忙著堵截總是想要上門求娶他兒的一個登徒子。
姜涼蟬的院子里,桃花已經有要綻開片的征兆了。
站在桃樹下,跟又從后院跳進來了的沈放對峙。
從戰場上,沈放委委屈屈地說自己不會談,讓教他開始,姜涼蟬就很忙。
一邊配合著沈放和姜云庭作戰,一邊還要因地制宜,開展教學工作。
進行了不戰場上的核約會。
但是很快,就發現事并不簡單。
老師肯定是個好老師。
學生卻不是個好學生。
明明已經寫好了流程表,把幾個月牽手,幾個月后可以親,每十日能親幾次,都安排得明明白白的了,邏輯清晰,調理明確,安排縝。
可是學生不但不遵守老師的諄諄教誨和教學安排,甚至還有點想要調戲老師,試圖逆襲的嫌疑。
今日,就又把涉嫌越位的學生當場抓獲。
姜涼蟬用一桃木枝指著沈放,迫使他站在自己兩步之外,嚴肅地道:“站遠點,今天你沒有指標了啊,慎言慎行。”
沈放表無辜,試圖撥開那桃木枝:“怎麼可能,今天才是新的十天里的第二天,我還有九天的配額呢。”
“想得,這十天的份額,你昨天就用完了,”姜涼蟬從袖子里出一張錦緞,得意的在他面前抖,“你看看你看看,剩下的九天你哪還有額度。等下一個十天吧,改日請早,回吧。”
爹說了,權威一開始就得立住了。
覺得很有道理。
親近什麼的,來日方長,但這一場涉及未來地位的博弈,卻堅決不能慫。
沈放著那擺來擺去的桃木枝,哼道:“我不相信你,你拿過來給我看看。”
姜涼蟬得意洋洋,把那寫著進度表的錦緞給他。
沈放從手里接過錦緞,春寒料峭,穿得有點單薄,他接過來的時候發現的手凍得冰涼,皺了皺眉,順手拿起一只冰涼的爪子塞進自己服里,又把另外一只手包在手里暖著,才用空出來的手拿起那錦緞看。
姜涼蟬很習慣的在他服里一邊暖手一邊他腹,振振有詞:“看見了吧,你這就小心之心度君子之腹。”
沈放逮住的手,話鋒一轉:“我已經跟岳父商量過,今日就下旨訂親了,明天開始,就開始給你做冠婚服。”
姜涼蟬瞪大眼睛:“不可能,你怎麼說服我爹的?”
沈放視線落在那錦緞上,裝作沒聽見。
婿想求娶人家兒,讓岳父放心,還能有什麼辦法?
拿一顆真心換唄。
姜涼蟬還在震驚中,沈放捻著那錦緞,忽然道:“我覺得,咱倆進度不到位,主要是你這個老師不行 ,教學流程計劃得太差了,教得不好,耽誤我學習。”
姜涼蟬氣得出手來。
這是什麼倒打一耙的特殊技巧?
沈放把還沒暖好的手又拿回來,眼睛里都是笑意:“所以我決定了,從今天開始,換我來教你談。”
后有桃花綻然開放,零零星星,在將至未至的春日里。
你在我命運里撒下了萬千銀鉤,我無從逃離。
從不想逃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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