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停車場,樓梯的門砰一聲撞開,手機還在通話中,臧思明邊走邊掏兜,臉鐵青,額頭冒汗,剛到手心的車鑰匙地上,他踉蹌地蹲下,撿起。
……
……
“背后有人的,是我哥們的人!那人我他媽弄不過!我現在他媽的也代不了!”
“那就別代,上船后就不見了,船上一百多號人,你一個個看得過來?而且有人看見上船了沒有,可能本沒上船。”
“你什麼意思?”
“知不知道這片海域一年會淹死多人?”
“你要做到這地步?”
“我看你先下樓,跟底下的代一聲。還有,我要在三樓搞,別讓人上來煩我,之后我自己理。”
……
……
在停車場紊地狂奔,探頭往后看,又四下張找車位,隨后按車鑰匙,遙遠車位響起一聲解鎖,慌里慌張地往那方走,低聲回手機:“我跟你說過了!你不止是搞了龍七這麼簡單,你弄沒了一個孩子,這孩子是我兄弟的!特麼是靳譯肯的!”
……
……
“靳譯……”
“那是你男朋友的名字嗎?靳譯?怎麼寫?”
“人渣……”
“裝什麼,你不很牛麼。”
“我覺得沒必要這樣……”
“你他媽畜牲!紅燈你都闖!你還是不是人!”
“我他媽還沒!”
……
……
“我叔已經知道這事了,他還能幫我頂一陣,但也撐不了多久,我還是得躲,我要去新加坡找我媽,至躲過這陣子……媽的,我說了你也得出國!出國然后讓長輩來理,你們家在這方面不是有人脈嗎!我?我他媽當然要躲,留在國替你背鍋?!”
……
……
“龍七你要干嘛?龍七你別……我保證帶你靠岸,我不會讓他你,你別……我靠你別往上坐了!你想干嘛龍七!”
“我不信你。”
“那你想干嘛!下來!”
“……靳譯肯,死我的那個人,虞鵬。”
……
“臧思明,是幫兇。”
……
“我你,但是……”
……
……
“我過來你這里?你現在在哪里……”打開車門,貓腰一溜煙鉆進駕駛座,慌張地啟車子,“不行,不行算了,我倆別見面,我怕有人跟梢我,近期你也別聯系我,我得把你的聯系方式暫時刪了,到新加坡再聯……”
車門剛剛扣上,窗口來一陣影。
嚇得當下就條件反想掛斷電話,但再快的反應也來不及,剛關上的車門“咔”地一聲拉開,臧思明整個人被拽出駕駛座,臉煞白,因心虛而一聲不吭,悶頭往地上載,還沒撐起就猛地挨一拳!整個腦袋往一邊甩,口沫纏著往地上啐,跟著抬起雙臂捂住腦袋,在第二拳落下來前大喊:“我錯了我真錯了!你冷靜點!冷靜點!”
但是這也沒擋住靳譯肯朝他揍來的第二拳!顴骨立刻顯出一大塊紅的淤青,領被提起,又猛地往下摁!后腦勺砸地,這一記直接將他砸得奄奄一息沒脾氣,手臂綿綿地往地上攤,含著一的腥咳嗽,而靳譯肯拿落在地上的手機,屏幕亮著,正在通話的對方還在電波那端候著線,他一手摁著臧思明,另一手慢慢將手機擱到耳邊:“虞鵬,是不是?”
臧思明痛,豎耳聽。
電話那端,死寂般沉默,但只維持四五秒,突然笑出聲。
“對不住了啊,兄弟,這要早知道是自己人,就不打主意了,真對不住,我真的是個畜生,這樣吧,我們協商一下,我給你姑娘賠個兩百萬,再給你賠個三百萬,這事咱私下就了了,不?”
臧思明的眉頭深皺,從含糊吐出一聲:“……”
“五百萬?”他低低回。
“兄弟,要不你說個價,這事咱盡量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了,還要出來玩的,別鬧得不愉快,我說真的,真要打起司,憑個錄音,兄弟你不一定弄得了我。”
“那試試。”
虞鵬那邊頓了一下。
靳譯肯接著說:“不是不會寫我的名字嗎?加拿大待久不認識漢字了?等著,我來教你寫。”
“有必要嗎兄弟?”
“你不牛麼。”
虞鵬一聲氣音式的笑:“怎麼著,你是要拿走我一只手,還是一條?”
“我要你一命抵一命。”
最后五個字說出口,臧思明額頭的冷汗流到顴骨傷口,刺辣辣地一記倒吸氣,虞鵬聽著,沒說話,靳譯肯接著說:“這圈兒說小不小,說大也不大,要抓條蟲不難,你好好地在你那里鉆著,耐心等著,我先教你兄弟做人,再來找你。”
咔。
話落,電話掛斷,手機往地上,過臧思明的腦門,臧思明整個人一抖,而后領再被拽起,一拳如疾風般呼來!他痛得大喊:“你想怎麼樣我都配合!我給龍七道歉!我給道歉!”
而第四拳再呼下去的時候,停車場一側傳來腳步聲,循著聲響奔到這兒,迅速大喊一聲:“靳譯肯!”
第五拳!
“你別管他了!”鄔嘉葵喊,“龍七有反應了!”
第六記,握的拳頭懸在半空,臧思明發抖,一手擋臉,一手捂著半腫的眼睛朝他驚恐地盯。
……
……
意識從模糊到清醒有一個過程。
前段時候混混沌沌,只聽得到自己的鼻息,在腦晃著,飄著,像一團隨時都會消了的弱風,而后聽到金屬的撞聲,聽到護士低聲的耳語,聽到深海的聲音,醒了幾秒,沒說出話,又失去意識,真正清醒過來,已是凌晨兩點。
那時候,一系列基礎檢查后,護士將的病床小心地升起,虛弱地躺在枕上,視線隨著病床的上升移到前頭隔離窗,玻璃另一面,龍梓儀,盧子牧,吳爾,老坪,班衛,鄔嘉葵,方璇都在那兒候著,烏一群,龍梓儀著心口,舒出長長一口氣,盧子牧拍著龍梓怡的肩,也看著們,面目虛白,干淡,而后稍微側了側額。
龍梓儀知道想看誰。
臉上有點緒,但子總歸還是朝旁邊偏了偏,隨后,才看見靳譯肯。
玻璃窗外,眾人的背后,墻邊的長椅上,他坐在那兒。
沒有跟們一樣,第一時間圍在窗口,是安靜地坐在那里,安靜地過人群隙凝視著。
俯著,手肘抵著膝蓋,目隔開人群與對視的時候,一聲不吭,一步不,但眼睛是紅的,看著,看良久后,了臉,是一種強撐了一天一夜后的失而復得,一種強烈卻無聲的緒釋放,太難以承,直到此刻才真正放松下來,看著鬼門關遛過一圈回來的,就像看著同樣度過了一趟生死劫的自己,疲累卻欣,終于沒有失去,終于還活著。
太好了。
……
那個時候龍七不知道。
在看不見的地方,玻璃窗旁,靳譯肯的斜對面,還有一個人背靠著墻站著。
董西。
手指輕輕地攥著包帶,抿著,低垂著眼,聽龍梓儀的舒氣,聽方璇的低語,良久才抬眼,看對面紅著眼的靳譯肯,從他的眼睛里真切地看到龍七,而后一言不發地側,往走廊一走。
人群之中,只有吳爾注意到,側頭朝看。
龍七看見吳爾的側頭。
只是五六秒后,吳爾的視線收回來,對上龍七,恢復剛才的欣模樣,朝笑笑。
……
……
隔日中午,狀況穩定,從ICU轉普通病房。
但是還無法下床,腰腹部總是有一種牽引全的酸痛,兩天過去,也只能靠著床頭稍微撐起一點點的子,龍梓儀賢惠得不得了,居然樂意煲湯了,昨兒晚上還陪床留夜,但不讓靳譯肯留,就突然了龍七最看不順眼的那種家長,多有權威似的,靳譯肯扶一下自己的胳膊都有意見,也不給兩個人單獨,靳譯肯平時沒人管得住,這個時候居然乖,龍梓儀說一他不說二,龍梓儀讓他倒水他倒兩杯還加茶包,但不讓陪夜這事兒,龍七知道,龍梓儀刀子豆腐心,其實是想讓他休息。
說他之前兩天兩夜沒合眼。
而這幾天也沒怎麼說話。
口腔有傷口,膝蓋,腳踝,手肘各個關節部位纏著薄薄的紗布,新傷舊傷,大傷小傷,還有一層死難過后的抑郁緒,得眼眉淡泊,就靠著床頭看龍梓儀和盧子牧忙前忙后,然后吃各種藥,輸各種,每回護士拿來時都是已經拆好的幾粒配一杯溫水,也沒說是針對什麼的,問自個兒怎麼樣的時候,護士往龍梓儀那兒看一眼,就說在恢復,好的。
外面的世界如何,沒去關注,老坪把手機里的社件都刪了。
鄔嘉葵和方旋來看的時候,帶了堆滿半個病房的水果和保養品,說:“你是指我在這兒住十天半個月?”
“一半是徐一苼的,知道你看礙眼,沒來。”
“我記得你只給劇組請了三天假。”
方璇在研究怎麼使水果刀,鄔嘉葵搬了個椅子在床邊靠著,曲著膝蓋,撐著額頭:“出這麼大的事,我要回劇組也太不懂人世道了點,這事至今為止還沒人準脈絡,人人都在瞎猜,守這兒好歹有關注度,知道現在每天有多人在我微博打卡等著我發狀態嗎?”
“多?”
比出兩指頭。
“二十萬?”
“兩百萬。”
“哎,我要比你先發呢?”方璇問。
“那就絕咯。”
“我靠?”
回的不是方璇,是剛到門口的班衛,龍七看過去,他瞪著倆單眼皮兒,聽見鄔嘉葵這麼一說,“唰”地就從兜里手機,鄔嘉葵也看過去,班衛一手在屏幕上快速作,一手指向這兒:“我這就刪,這就刪啊,諾,諾刪了!才發出去半分鐘!”
方璇來勁兒,指著班衛就讓鄔嘉葵絕,后來被鄔嘉葵噓一聲,才收口,換低聲的笑,龍七一聲:“班衛。”
班衛看過來,問:“靳譯肯呢?”
“在走廊陪阿姨呢。”
“我媽又找他了?”輕輕問,“聽見談什麼了嗎?”
“這我哪敢聽,龍阿姨啊,”班衛豎了個拇指,表晦,方璇接上三字,“特別彪。”
“反正你沒醒之前,他是任打任罵任差遣。”
“為什麼?”問,“不關他的事啊。”
“哪兒不關,是個媽都會發飆,當場聽到自己兒流……”
鄔嘉葵挪椅子,椅腳地板,吱嘎一聲響,方璇的又收住,著輸袋,晃著手上的水果刀,鄔嘉葵朝包著紗布的手心示意一眼,懶洋洋說:“某人當時流了很多。”
用玻璃杯砸虞朋導致自己手心被割破的畫面無聲地沖進腦子里。
指頭了一下,沒回話,沒聲,三四秒過去后,說:“聽說救我的是臧思明。”
“在你昏迷不醒的時候拼命把自己摘干凈的人也是他。”
“他人呢?”
“躲他叔那兒去了,”鄔嘉葵說著,補一句,“他叔不放人。”
還想往下問,但門口咔噠一聲響,抬眼過去,龍梓儀進門。
隨著這一記,方璇放水果刀,班衛往旁邊讓出道,鄔嘉葵也起,三人都一聲“龍阿姨”,龍梓儀看著緒不太好,頭發扎得有點松,有疲態,抱著手臂,夾著士煙,從鼻子里“嗯”一聲,班衛討好提一句:“阿姨,醫院煙……”
龍梓儀沒應,只把煙頭往垃圾桶里丟,旋開保溫杯瓶蓋,往桶澆水,煙頭呲一聲滅,接著喝剩下的半杯水,同時用眼睛瞅在場的人,喝完水,說:“都來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