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火晦暗，烈火焚燒。

滿城尸堆積如山，人燒焦后的氣味與空氣中的腥味混雜，殘垣.，斷壁空寂。

夜幕靜無聲，遙遠的風中飄來戰勝者的歡呼。勝者如匪過境，敗者寸土無辜，戰爭與尋常百姓并無干系。

腥風下，貪戾的兵士們互相傳遞著上位者的嘉賞——“兒郎們，攻下此城，涼州的金銀，盡歸爾等！將軍分文不取！”

錯雜的樹影后，關萱藏在倒了一大半的墻磚所搭的一個天然凹中。聽到那些歡呼聲中流著興和殘忍，脊骨一陣發麻，往中躲得更深。

前，沙啞卻堅定的年聲清晰地傳來：“別怕，他們發現不了這里。”

關萱抬頭。

小小一團，曲坐在墻磚倒下所形的中。這個之所以不能被敵人發現，是因為靠墻壁而坐、正好將口擋住的那位著盔甲的年將軍。

天幕漆黑，他數箭，靠躺在殘垣上，右手握著一柄長.槍。槍頭盡是鐵銹跡，那枯凝，和關萱所藏的外、慘死的無辜百姓們上所流的一樣。

他快死了。

年將軍艱難地撐著子，回頭看一眼躲在后面的屈膝。

臉上的污讓他面容模糊，映著火，他眼角下有兩點疤痕，灼艷如同兩滴鮮。

關萱看到他笑起來，出白齒：“朝廷不會不管你們的，最遲明天晌午，援兵就會來救涼州……然后、然后你就可以去找你家人了。”

關萱漆黑的眼睛著他。

模糊，面容模糊，他的眼睛如星辰一般。他天神一般降臨，在家破人亡之前救了所有人。之后關萱和家人走散，又被他一路庇護至此。

他是英雄。

關萱忽然手，握住他。

小聲：“將軍，不要睡。將軍，等援軍到了……你和我一起走。”

他轉開眼。

他靠著墻，雖滿傷，卻坐得筆直如松。他仰頭看灰蒙蒙的天：“我走不了了……”

關萱倔強：“不，我們一起走，我會救將軍，將軍能活下的。將軍的家是哪里？”

他喃聲：“我家在哪里……是涼州，還是長安呢？我……沒家了啊。”

他轉臉看，神空茫。

他沒有淚，不知為何，的淚水卻向下滾落，濺在了他的手腕上。

關萱淚眼朦朧，呆呆看著他襟上的跡。忽然哽咽：“將軍，你可有家？”

仰臉，下窄小，香腮如雪，眸中清澈的水盈盈一汪，流他眼中。沖地想說救命之恩以相報時，他笑了，頗促狹。

戰場上一往無前的英雄亦有年氣。

他眼睛下的兩道疤痕隨眼瞼勾起，目不轉睛：“不用了，我已有未婚妻，關萱……等著我娶呢。”

關萱心尖猛一，睜大了圓眸。因這般心間震，從夢中清醒了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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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只是做了一場荒誕的夢。

五更天，伴著窗外潺潺雨聲，芙蓉帳因噩夢而一冷汗的輕輕地舒口氣。小心地拉開帳子，沒有驚侍，用巾子了上的冷汗，再將被汗浸的中換了。

重新躺回床榻間，睜眼閉眼，關萱腦海中都是夢中那個年將軍的臉。

他模糊的面容，眼中的死寂傷……還有，他眼角下的兩滴鮮一樣的疤痕。

雨點兒敲窗，滴滴答答一宿。關萱輾轉反側，后半夜再也無法睡。一徑熬到天亮，鳴聲啾，新的一天終于到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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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亮后，院中綠葉淋漓，地上殘留的昨夜雨水未干。關萱捧書坐在花圃旁的長廊邊，落落簌簌。

一整個上午，從用早膳到看雜書，家中侍都看出家中小郎有些心不在焉。

關氏姑蘇一脈，關夫人早亡，留下唯一，正是關萱。

夫人亡后，曾為姑蘇父母的關老爺心灰意冷辭，一心教養。然關大人雖不為，其盛名卻引得天下無數學子來拜。姑蘇關氏門庭若市，向來十足熱鬧。

在建樂二十三年的春天，關萱芳齡十六，正是憨青春年華。這般孩出悵然之，院中眾侍便圍上來，噓寒問暖，唯恐小郎了冷了，累了苦了。

關萱連連擺手，又接連嘆氣。心事重重，不過是為了昨晚的夢。

任誰夢到家破人亡都不會開心，何況夢中的年將軍說自己是夫君……關萱不安又詫異，想不通這個夢代表了什麼。

關萱并未沉浸在自己夢中多久，想起一事，轉過臉來，盈盈水眸向侍們，聲問道：“姐姐可曾睡醒了？可曾吃了藥？我去看看姐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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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萱口中的姐姐，名喚關妙儀。關妙儀出自長安關氏嫡系一脈，年方十九。

去年冬，關妙儀生了一場病，病好后，長安一族就將關妙儀送來了姑蘇住，讓關妙儀修養子。

關萱仍記得伯父送姐姐來家中住時，寫給自己阿父的信：“……妙儀已有婚配，養心終為養，煩請族弟關照，莫讓妙儀誤了婚約。”

家中仆從私下咬舌，說關妙儀借住得蹊蹺。

關萱并不清楚堂姐的諸事緣由，也不在意。對而言，難得來一位姐姐，姐姐又是客人，姐姐在家中借住的每一日，都應讓堂姐住得開心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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堂妹來探病時，侍們隨列捧盞，關妙儀手中攢著素帕子。每喝兩口藥，必要掩帕咳嗽兩聲。

滿室藥香，郎歪靠著芙蓉帷，烏發委榻，削肩羸弱。此風貌楚楚，抬頭時，自有一段風流狀，唯一雙雪眸神冷傲。

關萱如同沒看見姐姐的病弱一般，俏盈盈地立在姐姐房中，說起早膳時的趣事——

“師兄看到師姐今日換了漂亮的裳，眉揚了一下，師姐便說師兄嘲笑。師兄自然不認，說大早上找麻煩，必是伺機報復。正巧我阿父從堂前走過，師姐就開始裝哭。我阿父斥責師兄，師兄卻不道歉，還拉著仆人們為他作證，師姐就分外鄙夷他……特別熱鬧！”

聲如黃鸝，囀囀清越。關妙儀沒有去廳中用膳，聽妹妹惟妙惟肖的描述，都角勾了勾。服侍的侍們亦聽住，被家中小郎的婉婉故事吸引。

關妙儀看眾人反應，輕輕嘆口氣。

關萱當即轉眸，不安的：“怎麼了姐姐？你是不是累了，不想聽我說話？”

關妙儀咳嗽一聲：“家里只有萱萱愿意和我說這些，我怎麼會累？”

目中籠上惆悵，道：“待我嫁人，就連萱萱都見不到了。”

關萱偏臉想了想后，笑盈盈：“不會的！堂姐嫁人后，若是想見我，只消給我一封信，我沒有死了瘸了，都會跑去見姐姐的。”

關妙儀幽聲：“你怎麼見我？你都不會騎馬。”

關萱眼睛彎如月牙：“我學騎馬！”

關妙儀：“你也要嫁人。”

關萱：“從夫家跑出來！”

關妙儀：“你夫家不會生氣？”

關萱腮幫微鼓，說話時帶著一子爛漫：“那我就求夫君。我哭著求，絕食求。我給阿父寫信，讓阿父當說客。要是還不行，我就不要夫君了……我只要姐姐！”

關妙儀端詳著，堂妹尚年天真，彎眸淺笑時，神采明，角的胭脂紅一路暈至腮畔眼瞼。

世人常夸自己明艷，然到了姑蘇，關妙儀才知何謂“人外有人”。

關妙儀聲音了：“你們都下去。萱萱，你過來，姐姐有話和你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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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刻后，屏退了侍們的寢舍，關萱捂住自己的，不敢置信：“什麼？去涼州——好遠的呀！不行不行的！”

關妙儀紅了眼：“我阿父送我來姑蘇，便是為了讓我養病，好嫁人。他眼中只有嫁人，我連夫家都不認識……妹妹陪我一同去看一眼，讓我心中有個底。

“妹妹家中寵，你阿父必然向著你。妹妹陪我一起去涼州，好不好？”

關萱蹙眉，本想拒絕。姐姐病弱，若是出了事，伯父一家多傷心。但是當關妙儀提到“涼州”時，關萱拒絕的話頭卡頓。

想到了昨夜自己夢中的那年將軍，好似就是“涼州”的。

夢是假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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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個月后，姑蘇關氏與長安關氏一起派人找人兩個結伴溜的小郎時，關萱與姐姐到了涼州。

大郎被侍扶著去驛站休息，關萱立在馬車外，從自己的荷包中，認真地掏了一塊銀錠給小吏。聲音甜甜的：“謝謝張大哥送我與姐姐。”

姓張的小吏看眼小郎的笑容，當即暈乎乎，如置云端。

他的臉也一下子通紅：“原家一族守衛涼州百年，我等百姓都其庇護，兩位郎既是來原家走親戚，那護送兩位娘子便是我該做的。怎能收銀錢？”

關萱彎眸笑。

小吏心臟砰砰，又舍不得走，扭道：“小娘子還有話麼？”

關萱認真而誠懇的：“張大哥，你這麼心善，你未來的妻子一定會非常漂亮的。”

小吏灼灼的目盯著，心臟快要跳出嗓子眼。被小郎麗的眼睛盯著，他心中飄飄然，覺得小郎在向自己暗示的傾慕之心……

他腦中已經開始幻想自己與小郎的婚后生活，見這位小郎左右瞧瞧沒人后，從袖中取了一卷起的宣紙。

關萱面容緋紅，眼睫微閃。

打開宣紙小聲問：“張大哥，你是涼州人，可認識此人是誰麼？”

小吏低頭，見到宣紙上赫然拔的年郎，再看到小郎含又好奇的目……他疑心：“為何尋他？”

關萱迷惘：“……他說他是我未來夫君。”

正幻想與小郎結秦晉之好的小吏，心一下子涼了。他滿心失落，低頭仔細看畫中人——

涼州城中的小霸王，居然定親了？

他們怎麼不知道？

作者有話要說： 嗯，開文了，大家多多支持。說下這篇文的目的：

練練流，練練多線并進的寫作方法。

我也不說什麼基調了，反正我自己寫的多溫馨總有讀者覺得被到，所以你們就自己看吧，不排雷。喜歡就看，不喜歡就棄，看文都愉快點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