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沒個正經話, 但緒分了一羹出去,林疏月便真的不那麼張了。魏馭城低眼看了看手里的東西,“是什麼?”
“送你母親的禮。”
魏馭城沒細問,車程一小時, 終于到魏宅。
地方不算偏, 周圍是幾座明清時的翻修皇家園林, 平日對游客開放。白墻青瓦的掩罩下, 新竹翠綠里,一凸出來的八角亭若若現。今日周六,游客多, 共用的一條車道人車熙攘。往右岔路, 延出一條稍窄的道,百來米遠是門,旁人無法靠近。魏馭城點慢車速, 系統識別后,自開閘放行。
有游客稀奇:“原來能進車啊?”
導游解疑:“這里面是私人住宅,戶主的車才可以進。”
又是一片慨討論聲。
再開兩三分鐘就到了院門口, 儼然是一座珍藏的私家園林。院子里的花木心打理, 池塘錦鯉悠哉討食, 池上架了一座木橋,經過時,魏馭城隨手拈起木架子上的魚食,揮手往下灑。
林疏月側頭, 看那一群錦鯉爭先恐后張, 條條。
“誒。”林疏月腳步慢下來, “我今天妝還可以吧?”
“可以。”
“敷衍, 你都沒仔細看。”
魏馭城勾了把的腰, “我說的你還不信,去,讓我媽評評理。”
屋的門適時打開,家里阿姨也難掩驚喜,“總算來了,夫人他們盼了好久。小月你好,快請進。”
魏馭城了聲:“趙姨。”
林疏月也跟著這樣。
他側耳輕聲,“我母親嫁到魏家時,趙姨就一直跟著的,人很好,也當半個親人了。”
婁聽白從偏廳走出,一孔雀藍的改良旗袍,隨著作流簌簌,襯得人像一汪靜寧深邃的湖,氣質頂頂出眾。的眉眼始終著笑,目一直落在林疏月上。
魏馭城眼角輕挑,沒個正形,“媽,過分偏心了。連我都不看一眼了?”
婁聽白輕嗤,“看了三十幾年,還能變模樣?要是再不帶人回來,干脆連門也別進了。你說是不是,疏月?”
林疏月笑,“伯母您說得對。”
有了自然的開場白,張緒便不值一提。遞過手里的小禮袋,“伯母,這是給您的見面禮。”
婁聽白沒敷衍,接過后就拆開,眼前一亮,竟是一條扎染的巾。藏藍底,花紋不復雜,但細濃淡搭配得很有意思。
林疏月說:“上半年我在南青縣待過幾個月,那邊農婦都擅長做扎染,我跟著學了點皮,這塊巾就是我自己染的。您若不嫌棄,束發時當頭飾點綴,也圖個新奇。”
“還能系手腕,與我這一服正相配。”婁聽白當即出手,“疏月幫個忙,幫忙系一下。”
林疏月也沒有過多寵若驚的表,大大方方照做,心靈手巧,調整好系結的方向,由衷肯定:“是好看。”
“小月來了啊。”魏濮存正下樓,戴著極細的金眼鏡,歲數不年輕了,但背脊態筆直,沒有半點老態。林疏月乖巧笑了笑,“伯父您好。”
魏濮存有一種舊上海老派貴族的儒雅氣場,像是電影里走出來的角,林疏月總算明白,魏馭城這頂級容的基因是從何而來了。
“聽小衍念叨過無數次,他這次確實沒說大話。”魏濮存也溫和客氣,沒點架子,“我這外孫,不得心,這一年的改變,我們也看在眼里,是你功不可沒。”
到這,林疏月真正寵若驚,抿著不好意思地笑起來,“本來不張了,您這樣夸,我真之有愧了。”
婁聽白適時寬,“你擔得起,以后馭城待你不好,跟我說。”
魏馭城聲音繾綣,懶懶應了聲,“哪敢。”
“還有你不敢的。”婁聽白顯然不信,邊泡花茶邊閑聊,“余星怎麼沒來?”
林疏月愣了愣,想不到竟然還記得林余星。
“下次來,把他也帶上。這孩子懂禮貌,講規矩,我很喜歡。”
魏馭城不咸不淡地搭話:“你是喜歡,還是喜歡余星啊?”
婁聽白笑著說,“都喜歡。”
林疏月漸漸發現,倆長輩都是很能聊的人,不管什麼話題,都能不冷場。后來魏馭城與父親說了一些工作上的事,涉及的領域冷門。理相關,什麼納米超導的。
意外的是,說到一些專業名詞時,林疏月竟然能搭幾句話。婁聽白甚為驚喜,“你也知道?”
林疏月含蓄,沒敢班門弄斧。
“聽魏魏說,你學的心理?”婁聽白:“Alfred Adler,是個心理學的創始人對不對?”
林疏月怔然, “伯母,您也了解?”
婁聽白低咳,也沒敢班門弄斧。
倆人都沒看出彼此端倪,倒是魏馭城,目一直在倆之間游離。
吃過飯,魏濮存和婁聽白適當給出空間,讓魏馭城帶人在宅子里轉轉。林疏月很喜歡他家這院子,簡直小版的江南水鄉。
瞅了瞅后,沒人了,才長長舒了一口氣,“還是很張。”
魏馭城故作嚴肅,“那就是婁士的不對,待會我說。”
林疏月連忙堵他的,真急了,“沒有的事!你別搗!”
魏馭城忍俊不,牽著的手,圍著院子繞了半圈,日頭太曬,又將人領進了屋。林疏月一時起興,“你的房間呢?”
魏馭城帶去。
這房間開了三面窗,草編織的窗簾,紅木家有些年頭,手溫潤,隨便一張鼓凳都價值不菲。不同于明珠苑的高階奢華,這里更書香氣。
林疏月真心實意道:“跟你風格不搭。”
魏馭城在躺椅上閑散,像個游手好閑的公子哥兒,“我父親,年輕時候不想接手家業。他的理想,是當一名翻譯。”
林疏月怔然,“那怎麼?”
“劍走偏鋒。”魏馭城說:“我父親上頭還有兩位兄長,我母親那時懷了我,卻被他們有心陷害,害差點出事。我父親怒了,摒棄理想去爭江山。”
林疏月連連點頭,“多說點,夏初喜歡聽豪門八卦。”
魏馭城抬眼,“現在他倆唯一的心愿,就是早日含飴弄孫。”
林疏月反應慢半拍,“辛苦大半輩子,也是應該的。”
魏馭城著,“嗯,應該的。”
一頓,林疏月目嗔怨,大意,又落他陷阱了。
魏馭城笑聲招搖爽朗,跟著搖椅上下輕晃,半臥姿,眼神這樣多,簡直男迷人。片刻,他問:“剛才和我父親說那些生難懂的專業詞,你怎麼知道?”
提起這個就膽戰心驚,林疏月不想瞞他,著頭皮承認:“我上網查了,你父母都是學霸,我怕搭不上話,背了一晚上專業名詞,太難了,實在記不住更多了。”
魏馭城愣了愣,心上似有清風過,漣漪陣陣,是從未有過的悸。
離開時,婁聽白主挽著林疏月的手,走到院外。吃的用的塞了魏馭城一車廂,魏馭城剛想婉拒,被母親一記眼神打,“又不是給你的。”
魏馭城難得無語凝噎。
“阿姨很喜歡你,你要常來看阿姨。”婁聽白覆著林疏月的手背,語氣和態度都是平和溫良的,“馭城自小獨立,什麼事都自己拿主意。不必顧慮什麼,我和他父親,對他無條件的信任。”——信任他的眼,信任他的選擇,信任他每一次的決定。
婁聽白也是人,更能站在角度給予林疏月合適的態度。
就如此刻,話不用說滿,但字字真摯,林疏月能聽懂。
兩人走后,婁聽白微微松氣,問丈夫,“中午的時候,我沒說錯人名兒吧?”
魏濮存點頭,“阿爾弗雷德·阿德勒,沒有錯。”
婁聽白徹底放心,順了順口,“早聽說學的心理專業,虧我昨晚看了一宿心理知識,幸好沒出錯。”
魏濮存笑意加深,“你啊你啊。”
“還不是你這兒子。看出來了嗎,真是放在心尖尖上的姑娘了。”婁聽白欣更多,“也好,三十好幾的人,總歸有個定數了。”
—
從魏宅出來后,林疏月似被解放天,掙束縛,嘰嘰喳喳話多得不行,“我跟你說我本來超級張的,前天還夏初陪我逛街,并且設想了很多可能發生的場景。”
還沒市區,新修的八車道路寬車。魏馭城單手控方向盤,另只手垂放間,耐心聽,興趣地問:“比如?”
“你媽媽強人,氣勢凌厲,說,不是什麼阿貓阿狗都可以進我魏家大門。”
“我就說,伯母,我不是阿貓阿狗,我林疏月。”
魏馭城彎,笑意浸在眼角。
“你家給你找了門當戶對的聯姻對象,你媽媽拿了一張500萬的支票,對我說:‘離開我兒子,錢給你’。”
魏馭城意興闌珊地“哦”了聲,“那你要了沒?”
林疏月:“伯母多給點吧,我們魏董,怎麼也值個501萬吧。”
魏馭城眉朗目清,“我好貴啊。那后來,怎麼沒買禮了?”
“因為我想好了,如果你母親喜歡我,我提點水果都吃得像糖。如果不喜歡我,我就算送再貴重的東西,也不會接。”林疏月認了真,“而不管喜不喜歡我,我都要跟寶貝兒子在一起。”
說:“千難萬難,我再也不會松開你的手。”
魏馭城沒說話,只手指下意識地按了方向盤。
林疏月毫不知他的緒變化,繼續碎碎念,“我還買了三套貴得要死的子,本想穿來見你父母。后來我也想通了,我是什麼樣,就是什麼樣。坦誠點,也是尊重長輩。”
只是一想到那三套子花了近五位數,林疏月就止不住地痛,“嗚嗚嗚太貴了太貴了。不過樣式是真的好看,回去我穿給你看啊。”
靜了兩秒,魏馭城忽而沉聲,“在我面前,為什麼還要穿服?”
林疏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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